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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的金像奖，“早退”的动作片丨港片系列之动作特效篇

2022-07-20 07:17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原创 GuDuo骨朵编辑部骨朵网络影视

文 │ 经纬老菜

天若有情，保持通话。

已故导演陈木胜想必已看到了昨日荣光：《怒火·重案》成为第40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大赢家，8提4中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剪辑、最佳动作设计4项大奖收入囊中。

作为香港电影的中流砥柱，陈木胜生前曾9次提名金像奖最佳导演、最佳影片，但都未获奖。此番凭借遗作《怒火·重案》征服评委，既是金像奖对他的怀念与致敬，也是一次迟到的肯定。

本届金像奖上，从《怒火·重案》《梅艳芳》《智齿》这三部兼具商业属性和艺术品质的港片狂揽大奖，而《浊水漂流》《妈妈的神奇小子》《手卷烟》这三部聚焦香港本土现实的港片或颗粒无收或只摘得单个奖项来看，某种程度上，似乎也代表了金像奖决议要回归“纯正港片”，试图唤起行业与观众对于“港味电影”的集体记忆。

而以动作片见长的陈木胜，正是最能代表“纯正港片”的导演之一。紧张刺激的枪战动作、酣畅淋漓的打斗追逐、爽感十足的飞车爆破等是其导演作品成功吸引万千观众、造就高票房的必备要素，帅酷又立体的正反派人物、复杂多变的江湖兄弟情、黑白模糊的人性思辨等是其作品能永葆银幕魅力的深层力量与主题。

从影生涯始于上世纪80年代，伴随着港片黄金时代“最后的辉煌”和新时代合拍片“别样的力量”而将一生都奉献给了电影，从处女作《天若有情》到最后一部《怒火·重案》，陈木胜执导的一部部影片不仅常常使观众领略到港产动作片的独特魅力，也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华语动作片在全亚洲乃至全世界范围内独树一帜的地位。

“拍动作片的陈木胜的一生”

金像奖40年，也是陈木胜从影的40年。

上世纪80年代初，陈木胜作为杜琪峰的助理导演，协助杜拍摄了《雪山飞狐》《倚天屠龙记》等多部脍炙人口的古装武侠剧。后来在杜的举荐下，以执行导演的身份先后为黄百鸣拍摄了《呷醋大丈夫》、为梁普智拍摄了《杀之恋》。

1990年，陈木胜真正意义上的电影导演处女作《天若有情》上映，引起了很大反响。片中刘德华烧车、滴血骑摩托载吴倩莲浪迹天涯的镜头至今仍令许多观众回味无穷。该片还让吴孟达获得了首个金像奖最佳男配角，有网友甚至认为它是“香港永恒的经典爱情片”。

之后几年，陈木胜在杜琪峰、徐克等人的帮助下执导了几部武侠片和都市片，但真正让他一炮而红的，是1996年的动作电影《冲锋队之怒火街头》：该片荣获金像奖8项提名，虽然最终陈木胜未获奖，却也让他在香港影坛一举成名。

而这部电影更是标志着陈木胜风格的成型：干脆利落的追逐、酣畅淋漓的枪战场景以及性格鲜明的人物群像塑造等。

从1998年开始，陈木胜与成龙开启了长达9年的合作，期间推出了《我是谁》《新警察故事》《宝贝计划》等电影，在这几部电影中，“成龙搞笑动作”风格被弱化，重戏剧、情感和复杂人物塑造的“陈木胜叙事”更加凸显。

2003年的《双雄》是陈木胜北上的第一部电影，除了黎明和郑伊健的双雄对峙之外，吴镇宇饰演的“奸雄”角色也相当吸引人，该片虽然没有前一年的《无间道》那么轰动，但在票房上也的确是大获成功。

之后，由他执导的《男儿本色》《保持通话》《全城戒备》《新少林寺》等合拍片接连献映，港产动作片以合拍片的形式逐步被内地观众所接受。

2013年，由古天乐、张家辉、刘青云主演的《扫毒》是陈木胜警匪动作片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片中，撞车爆炸、枪战卧底、跨国扫毒、直升机、鳄鱼潭等商业元素应有尽有，而主角三兄弟之间的爱恨情仇，更是动作片中难得的细腻之作，因此该片在票房、口碑方面都大获成功。

直到去年的《怒火·重案》突破3000万的观影人次、13亿+的票房成绩，让陈木胜这最后一部电影收获了港产警匪片中的最高票房。昨晚，金像奖对该片的多项表彰更是对陈木胜导演专业精神及独特魅力的致敬。

除了标志性的爆炸、追车等动作戏外，陈木胜电影还有一个非常独特之处——独具魅力的反派人物。

“收手吧阿祖，外面全是警察。”“公理是靠拳头打出来的，要靠实力说话！”“我认输了，但我不认命！”无论是扭曲的阿祖，还是暴戾、凶残又极度冷静的天养生，或是“帅炸了”的邱刚敖，在陈木胜电影中，吴彦祖、吴京、谢霆锋等众多男明星均呈现出极为耀眼的反派魅力。

陈木胜的影像风格创造力：

“飞车追逐、爆破场面、近身搏击”

飞车追逐、近身搏击、爆破场面是陈木胜的心头好，也是他能够创作出众多经典动作场面的必备要素。

具体而言，“飞车追逐”场面体现在《天若有情》中，刘德华驾驶赛车因疾驰而重心不稳、左摇右摆，险些跌落的场面，至今看来依然叫人冒冷汗。《冲锋队怒火街头》中，冲锋车一路追赶国际毒贩，所过之处均是与同伴和行人擦肩而过的惊险刺激。《新警察故事》中同样出现了类似的场面：一辆因司机遭歹徒枪杀而无人驾驶的双层巴士，在市区横冲直撞，所过之处人群慌乱避让、店铺玻璃相继破裂，形成了一定的视觉张力。

《天若有情》

《新警察故事》

《三岔口》中的“连环相撞”的戏码更是叫陈木胜导演拍出了新花样。首先一开场便是爆胎+翻车+三车连环相撞的刺激场面，在电影的后半段，全程除了因表现车子内外场面所形成的视觉紧迫感之外，更加凸显的却是同失控的车子一般人物崩溃的心境。

《三岔口》

就算是将背景设定在武林的《新少林寺》中，陈木胜也是将“飞车追逐”置换成了“马车追逐”，数十匹黑马与战车飞驰在火把间的宏大场面，半点不输现代场景的“飞车追逐”。

《新少林寺》

爆破场面更是始终不曾缺席。被誉为华语电影界“爆炸狂人”的陈木胜，更看重的是“爆破镜头”的合理性，并不看重“火球的直径”，但“爆破场面”确实是吸引观众的绝妙场面。

《冲锋队怒火街头》中的爆破并非引火爆破，而是街头大有“山洪倾泻之势”的水桶爆破；《新警察故事》同样是以水井引发的爆破，可见“水花四溅”同样引人震撼；而《我是谁》中，一开场就见一望无际的荒漠中，陨石爆炸形成的橘色蘑菇云；《男儿本色》开篇同样以在香港商业中心拍摄的爆炸场景吸引观众，镜头从运钞车右侧、前方、左侧及上空展现叹为观止的爆炸全过程。

《双雄》中的爆破场面则出现在影片结尾。镜头全程记录了欧阳海葬身火海的过程，火焰逐渐吞噬了整个屏幕，同时将影片内的情感和影片外观众的情绪带动到了最高点。

《双雄》

但在陈木胜导演看来，“拳脚打斗”才是国内擅长，并能够叫板好莱坞的“重头戏”，而枪战和爆破大多是用来吸引观众的“助兴点缀之物”。

回看初现陈木胜对于动作场面掌控力的《冲锋队怒火街头》，尽管有些场景不是纯粹的“徒手搏斗”，武打场景也没有呈现出紧迫的你来我往的回合场面，但也为导演此后对于动作场面的设计积攒了排兵布阵的经验。直到在《我是谁》中，有了成龙这位本身有“动作设计”经验的老江湖的加持，使得影片真正将“近身搏击”场面发挥到极致。

《双雄》的天台上，两人在摇摇欲坠的梯子上针锋相对，配以时而切换的俯视地面的主观镜头，让屏幕外的人同戏中一齐感受心跳加速的极限体验；《男儿本色》中，在警察局的最后一战中，几人的打斗在情绪积累下达到了爆发的临界点，火海之战、洗衣房之战、会议室车轮战场面精彩，紧张感更是溢出屏幕。

《男儿本色》

最终章《怒火·重案》中的两场动作戏足以说明导演在打斗场面控制方面的炉火纯青。一场是寮屋群打斗戏，横向空间进行群体搏斗与地下下水道的纵深空间进行单打独斗在视觉、听觉的体验感上达到巅峰。

另外一场动作戏是结尾甄子丹与谢霆锋的决斗戏，近身的徒手搏斗与器械打斗相交织，同时教堂本身具有浪漫的意味，让二人打斗的意义进一步升华。

动作片，成也特技奇观，败也特技奇观？

“人家在跑，我们在慢慢走，现在才梦醒。”陈木胜接受采访时说的这句话，直击当时香港动作电影所面临的困境。

他曾沉醉于詹姆斯·卡梅隆对于电影特技运用天马行空式的高水准，同时也想找到一种能够支撑华语动作电影更加“飞”的特技呈现。为此，陈木胜曾息影两年以进行个人反思，起因是《特警新人类2》中对于特技方面的运用，未能达到他所想要的效果，整体反响不如《特警新人类》第一部。

《特警新人类2》

究其原因，第一部诞生之时，国际化的叙事和好莱坞团队加持下的特效制作带给人们的更多是新鲜感和对视觉奇观的体验，但影像的奇观化并不能完全适应中国社会的语境。并且在特技制作方面，影片中的许多场景严重依赖美国特技公司的技术支持，这样一来，制作效果往往是不可控的。

2010年，科幻题材动作片《全城戒备》成为陈木胜寻求中国电影特技探索发展的突破口。该片依然延续了陈木胜对于近身搏斗的热衷，更是希望将好莱坞的特效技术与中国功夫的动作场面两类奇观元素发挥到类型的峰值：变种人的设定配以香港金牌武术指导马玉成专门设计的可以让变种人灵活运用的动作，其中还融入了太极、散打、螳螂拳、九节鞭、双节棍、点穴等众多传统武术招式，让变种人的动作夸张中具有性格本色，凶悍但不笨拙。

即使依然不乏质疑的声音如“变异人们的三流功夫片”，但不得不说，影片在中国特有的动作戏的与特技的融合方面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毕竟当下能够为一部动作片精心设计动作场面和任务调度，以及符合人物设定的打斗动作，已经愈发不易。

那么，现如今技术层面的进步，是否真正为动作场面制作提供了帮助？

首先，在引起世界范围内关注之后，国内的动作指导方面的人才却大量流失，尤其是针对动作场景的设计与建构，导致动作片制作方面陷入困境。其次是在专业的动作片演员储备方面，如成龙、吴京、谢霆锋这类自小变扎实锤炼功夫的人少之又少。双重因素叠加下，我们如今依然能够看到，年过半百的成龙大哥飞檐走壁，吴京等人频繁被作为在大场面的典型人物形象的树立方面的支柱甚至吉祥物，反而新生代出头难、培育慢。

在当下的动作片市场上，无论是港片还是内地电影都正面临着难出精品佳作的困境，而陈木胜的逝世或许更加重了这种窘境，一代“动作片宗师”的陨落，令无数影人叹惋，悲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