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归来：2022巍山火把节

兴兴

巍山突然热闹起来了，街头巷尾都在熙攘中传信儿：火把节回来了。

因疫情而停办两年的火把节，本以为今年还是照旧，各家门口点个小火把乐呵一下，疫情常态化防控下，大家对活动调整也已有心理预期。没想到火把节前一周忽然见通知，三日狂欢，火红的旗帜满街飘了起来，今年的主题很有口彩——“火了把巍山”。

2022巍山火把节主题——火了把巍山 本文图片均由作者提供

巍山火把节的规模在整个西南地区是排得上号儿的，几乎能比肩已成功申遗的楚雄、凉山火把节。往年间外来游客不多，30来万人口的巍山坝子，山里各乡各村的人也要涌进县城来过火把节。今年突然又多了三四万的游客，日常安静的小城一下子热闹非凡。

云南各地火把节的日子有些差异，巍山是以农历六月廿三为正日，今年又恰好合上了大暑日，把同样停办许久的春季的巍山小吃节合并进来，为了恢复旅游也算用心良苦。

小镇街景

当然不只彝族，西南地区的白族、纳西族、基诺族等等也过火把节。除了表达对火的原始崇拜，大多也衍生出关于农业和气候的福瑞祈求，还把各族祖先的英雄故事附会进来。所以火把节的传说几乎隔一座山就换一个版本。

有传说天神教人燃火把到田里灭蝗虫的，有纪念羊角绑火解救奴隶的英雄，还有缅怀为忠贞殉情的喜鹊姑娘的……巍山是南诏祖地，传说就跟南诏国王皮逻阁搭上了关系。欲统一六诏的皮逻阁将五诏国的国王都请来，假意相商，六月廿三日设宴在用松木搭建“松明楼”，酒宴方酣时使人放火，烧死了五位国王，顺势取得了五诏的土地。这个传说很推崇皮逻阁的智慧，说他用最小的牺牲和最少的杀伤，换来了滇西六诏的和平统一，故每年燃松明火把纪念。

不过，这段故事在民间还衍生出另一个版本，六诏中邓赕诏国王的妻子慈善夫人，貌美聪慧，预感到皮逻阁用心不善，劝丈夫不要参与。邓赕诏国王坚持即使有危险，也不能龟缩不出，给族人丢脸，慈善夫人只好为丈夫带上铁环以求天佑。火烧松明楼后，慈善夫人悲痛欲绝，从灰烬中找出了丈夫佩戴的铁环，才辨认出尸体。皮逻阁听闻慈善夫人的聪慧与贤德，欲强娶之，慈善夫人蹈水殉节，追随亡夫而去。在这个版本中，烧火把就是为了纪念忠贞的慈善夫人。

无论是借以敬畏自然，歌颂祖先还是缅怀爱情，火把节都是年中最盛大的仪式。山居的人民需要仪式感，乐于走老远的山路来相会。聚餐、赛马、斗鸡……围绕着传统农耕和畜牧劳动衍生出各式各样的比赛和活动，最高潮的仪式自然就是入夜后点燃火把，踏月歌舞，年轻人在盛装人群里悄悄寻觅心仪的对象……火把节承载了历史文化传承和民俗社交等诸多需求，不愧为东方的狂欢节。

早市集上，人头攒动的导向，从采购野生菌悄然转向采购火把。卖各种尺寸的火把，手臂粗的松树枝，从中间劈开而不断，在木条间隙卡上木楔子或明子（油脂含量极高，一点就燃的松脂木块）。巍山还有一项本地风俗，火把节必吃羊肉，或粉蒸，或煮汤，会配上滇当归，大概是过了火把节就算暑热完结，要开始进补的意思。“我们巍山不管富贵还是平常人家，哪怕当天羊肉卖到100块，也要吃上一碗”，是巍山坝子的美食规矩了。

制作火把

主街上每隔十来米就竖起一个大号火把，今年是县里统一安排，只只火把都有海碗粗，三米朝上，底下有专门竖火把的铁架子。火把一竖起，整条街的气氛就不太一样了，大人孩子开始围着火把搞装饰装修。按传统习俗，火把顶上要挂上松毛柏枝，再插上一个斗状的火把头——五颜六色的彩纸和木条糊起来的，斗的四面写上吉祥话，“生意兴隆”，“五谷丰登”或“家宅平安”。

五颜六色的彩纸和木条糊起来的，斗的四面写上吉祥话，“生意兴隆”，“五谷丰登”或“家宅平安”。

火把身上插满五彩小旗，还要用绳子串起小馒头、花红果、荔枝、金桔、米花糖挂上。今年或许是为了取悦外乡众多游客，还挂起了公仔……粉红豹蜘蛛侠皮卡丘，又添了些彩色纸灯笼和棒棒糖，每一树火把都像圣诞树一样披挂丰满，就等着夜幕降下。

火把身上插满五彩小旗，还要用绳子串起小馒头、花红果、荔枝、金桔、米花糖和公仔挂上。

县里额外安排了余兴节目，一队穿着旗袍，一队穿彝族传统盛装的女孩，袅袅婷婷地沿着主街迈开模特步，穿行在火把之间，衣饰颜色缤纷，火把也五彩缤纷，氛围感就很足。

县里额外安排余兴节目

中午还有一项紧要的活动，巍山小吃节及“常态化小吃街开街仪式”，吸引了满街的游客去凑热闹。志愿者们在各个路口不厌其烦地分发口罩和提醒佩戴，所幸绝大部分游客都挺自觉。后所街本来就聚集了苏老三一根面、品香院、老二饭庄、沈记私房菜这些巍山传统名店，卖蜜饯、咸菜、小锤牛肉的作坊也有相当不错的产出，今天又排满了花花绿绿的小吃车，集齐了当地美食品类，从清真牛羊面片，到手工核桃糕、米花糖，还有各色冰粉凉虾，云南手冲咖啡……终于回归了火把节如同过年的传统气势。

夜幕降临，全城人都在等点火

夜幕降临，全城人都在等点火。滇西人应该是深刻地把握了气候变化的，每年火把节狂欢之后必有大雨，能保不起山火，有时在当天夜里就会下雨。

即便如此，每年火把节当夜最紧张的还是消防和特警，小小的山城里每个火把堆旁边都坐着一组消防，随时盯着火堆，毕竟一整条街的明清老木头房子，经不起一点儿闪失。

今年的雨大约也兴奋了，很久没见这么热闹的人群，傍晚七点多就淅淅沥沥地开始下。

火把节的傍晚就淅淅沥沥地开始下雨

八点半，持火的人开始一一点火，淋着雨耍火把，似乎不见扫兴——北边广场先开“战局”，年轻胆大的抓起香面（磨成细粉的木屑）扬洒在火把上，腾起一片片火星，引来人群一阵阵快活的呼啸。

在传统仪式中，洒香面叫“撒火把”，是驱邪避鬼的。如今撒火把的多是青年男女，祭祀仪式的意味早就淡了，玩闹间惊呼频频，颇有些浪漫调情的旖旎风光。火把越烧越旺，围着最大的火堆，彝族打歌开始，雨势渐小，看懂舞步的游客也纷纷加入，载歌载舞。

火把节现场

东山上的圣火广场更是人头攒动，十几米高的巨大火把在鞭炮声中点燃，600架无人机灯光秀拼出各种文化图腾，“巍山炦肉饵丝”的LOGO出现时，大家集体笑出了声。半个多小时的烟花表演把整个巍山坝子都照亮了。

红红火火，希望火把带走疫情，来年健康如意。

祭火仪式祈求风调雨顺，红红火火，听见老人家在旁小声感叹，希望火把带走疫情，来年健康如意。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