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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中的导演课 | 徐皓峰:通灵宝玉与玫瑰花蕾 第一回(选读)

2022-08-02 12:58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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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徐皓峰 上海文学

87版《红楼梦》电视剧剧照

原文刊于《上海文学》2022年8月号

通灵宝玉与玫瑰花蕾 第一回

徐皓峰

前 述

《国术馆》是我二〇一〇年的长篇小说,幸得出版。二〇二〇年重写,分筋错骨之变,是在里面评了《红楼梦》。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因周星驰电影,大众熟悉的韦小宝称呼是“韦爵爷”,见《鹿鼎记》前段,韦小宝受赐“云骑尉”,不是职位,是爵位。自此开始,入了贵族。

爵位在家里留不住,下一代次一等,降完了又是平民。清朝将汉代的“骑都尉、云骑尉”等武官职称,补进爵位,在公、侯、伯、子、男之外,多出了尉。多了可降的空间,算是优惠吧?

公、侯、伯、子、男、尉,各有分级,清朝贵族共二十七级。如第一代封国公,降级的空间大,会事先讲好,最多在你家传五代啊!

有的是一代也不传,本人受封,本人结束。计算复杂,天恩不定。

爵位之家,风险多。老辈的事不让小辈知道,为保护小辈。小辈问家史,老辈拿《红楼梦》挡驾,说大差不差,全在里面。

京津地区,拿《红楼梦》当家史看的人家不少。有的人家,上一代传话模糊,忘了是替代,宣称《红楼梦》写的是自己家,闹出笑话。

一九八七年春节,电视剧版《红楼梦》首播,家有电视的都在看,走在胡同里,是回响效果。小孩玩耍,爱模仿影视剧表演,比如一九八六年首播的《西游记》,学孙猴、八戒,大人们不管。学《红楼梦》剧集,爷爷奶奶要管,说那是本道书,开不得玩笑,乱学会折福。

以为老人们说怪话,为防小孩早恋。

我们这拨男孩很难早恋,幼儿园、小学的制度,都是女生管理男生,她们是半个校方、半个家长。

多年后才知,老人们说的道书之“道”,不是老庄、炼丹、儒家道统,指“真相”。老人们也是口口相传,听更老的人说的——人世是假象,《红楼梦》是真相。

不单北方,南方也这么说。曾追随一位浙江老者,他一九一四年生人,父母早逝,断学当童工。童工是半年结账,拿到钱,即买《红楼梦》。小孩性子,非要买精装版,一把花光了还不够,书店扣下一半,让他补钱再取。不吝惜血汗钱,是受此说法影响。

尝了孤苦,急需了解人生真相。

他识字不够,一时看不了,但心里踏实,起码握手里了。后来识够了字,八十余岁时,跟我聊了聊。重写版《国术馆》小说里评《红楼梦》,大致如下:

曹雪芹、贾雨村、贾宝玉、甄宝玉、空空道人是同一人。

贾雨村是此人中年,一身官场权谋,玩惨了自己。曹雪芹是此人晚年,讨厌中年的自己,喜欢少年的自己,觉得保持下来该多好,写成了贾宝玉。假我,是理想之我。

事实上,他保持得太短,活到青年即变质,为混进主流圈子,学糟了自己,即是甄宝玉。真实之我,如此不堪。

清朝初立,以修明史的名义,设馆招揽前朝中等的旧臣名士——对顶级人物,另有安抚手段。曹雪芹去了,清廷假意修史,实为养人,发工资,并不提供大内史料与编书资金,没条件修史,闲待着,写起《红楼梦》。

小说里写,空空道人是《红楼梦》初稿的首位读者,看后开悟,做了和尚——初稿的首位读者,只会是作者本人,空空道人即是曹雪芹。自己所写,最能刺激自己,作品让作者开了悟。

天下渐稳,明史馆完成历史任务,停发了工资。曹雪芹知趣,转去佛寺栖身。不真当僧人,那时佛寺同时是养老机构,交上一笔钱,大差不差,可以终老,丧葬寺里管。

曹雪芹心知,穿僧装火化,是自己终局,所以写空空道人由道转佛,改名情僧,《红楼梦》又名《情僧录》。

断情,为僧。

薛宝钗早达到,她开悟早,彻底无情,假装有情。林黛玉也是开悟者,道理明白,而情思未断。能否嫁给宝玉?此事折腾坏她,听到不成,急出病,听到成,病又好。总是心随事变,让她觉得自己好没意思,一怒而断情,忘了宝玉。

薛宝钗眼中,黛玉是同道,可讲真话,宝玉差得远,不必对牛谈琴。等宝玉终于开悟,她还是懒得理他,并不以真面目相对,依旧演戏,决定此生活法,是一路假到底——

《国术馆》写过的,这里不做复制粘贴。《国术馆》里,是打散《红楼梦》回目的串述,本文是一回一回的逐评。

索隐历史,比较文学——非我专业,评不下去时,就拿部电影来说事吧。见谅,见谅。

二〇二二年五月十五日

第一回

戚蓼生的高论

戚蓼生是《红楼梦》作序者,脂砚斋是评点者。两人观点一致,认为后四十回不必看,不是作者真笔。

脂砚斋是人证,自称是作者熟人。戚蓼生是从艺术角度,写道:“彼沾沾焉刻楮叶以求之者,其与开卷而寤者几希!”——即便是玉雕的叶子,再值钱再逼真,也不是真叶子。后四十回是假货,看它,不如睡觉。

《红楼梦》的最大悬念是看贾府怎么落败的,前八十回写的万般好,全为了后面“一下坏掉”。这一下,等于游乐园里的过山车,行到高处,是为跌下去刺激。前八十回只有盛,没有写到衰。不跌,不过瘾啊。

戚蓼生写道:“乃或者以未窥全豹为恨,不知盛衰本是回环,万缘无非幻泡。作者慧眼婆心,正不必再做转语,而万千领悟,便具无数慈航矣。”

看不全,没遗憾!

盛里就有衰,想看衰,不用看后四十回,重看前八十回就行,人间的事有反复,《红楼梦》也有回环读法。

人间的事,像热气里的幻像、雨地里的水泡,哪儿会是固定一个样呢?作者真写出一个完整故事,就狭隘了。让你自己去尽情想象,想多了也烦,最后断了想象,从故事层面跳出,看到人生真相。

戚蓼生形容作者“慧眼婆心”,这是形容大禅师的词。“不必再做转语,便具无数慈航矣”——好似艺术教学的诱导法,老师不说透,让学生自悟,分析得详细,弟子反而学不会了。

《红楼梦》烂尾,烂得好!

但它是部小说,小说的创新还是要在小说的范围里,篮球技术进步,不能是用脚踢,那就是足球了。禅法毕竟不是文法,说烂尾是创新——戚蓼生不太讲理。

序中也有正经理论,如“一手也而二牍,此万万不能有之事,不可得之奇,而竟得之《石头记》一书。”

左手写楷书,右手写草书,难是难,经过训练,还是可以做到的。一个字写出两种字体,是绝不可能的,《红楼梦》却做到了——戚蓼生没说对,书法经典多如此。

《麻姑仙坛记》既是楷书也是篆书,楷书字形,篆书审美;《石门颂》称为“草隶”,隶书字形,草书意境;清朝书法第一的邓石如,成名之举,是拿隶书技巧写篆书。

岂止一手二牍?宋元明清的书法,自成一家者,均号称融合多人。米芾融了王献之、李北海、颜真卿,黄庭坚融了《瘗鹤铭》、张旭、周越,苏东坡宣称黄庭坚还融了自己的字,黄庭坚否认。

苏东坡说自己的字,完全自创,所谓“自出心意,不践古人”。后代书论,认为苏东坡融了杨凝式、徐浩、王僧虔、唐人写经。

民国张大千题画之字,来自不同的法帖名碑,汇集之多,号称“百纳”——僧人的袈裟,碎布缀成。本该高度不和谐,因他是大画家,东一笔西一笔,梅兰竹菊般,搭配得尚且美观。

这是明清以来,文人阶层普遍艺术品味,张大千玩得过分,仍被接受,不承认他是书法家,夸他内行。

曹雪芹也是不止二牍。

此书名《石头记》,石头自述经历,自传写法;又名《金陵十二钗》,写一众女子,群像写法;又名《红楼梦》,昆曲的歌名——写小说的人才少,昆曲时有杰作,曹雪芹偷师,采用昆曲写法;还名《风月宝鉴》——迷幻之镜,里面尽是没见过的东西,唐朝典故,指大都市,《伟大的盖茨比》一类大都市猎奇小说的写法;还名《情僧录》,拿禅门学理“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的四个层次设计故事,是《西游记》《绿野仙踪》一类修真小说的写法。

一手二牍的艺术理论,书法、文章里早有,只是文人不看小说,高招不往小说里使。书法是贵族文士玩的,有钱有闲,品味刁,不易满足,必须创新。明清两朝,小说是市民阶层看的,活得累,不得闲,给点刺激就够了。

小说粗糙,曹雪芹难得。他之前还有施耐庵——金圣叹认为,数不出人来,《三国演义》和《西游记》都不太行。

序文:“嘻!异矣。夫敷华掞藻、立意遣词无一落前人窠臼,此固有目共赏,姑不具论;第观其蕴于心而抒于手也,注彼而写此,目送而手挥,似谲而正,似则而淫,如春秋之有微词、史家之多曲笔。”

作者奇特,不玩俗套。他心里这么想,手上不这么写,犹如送别,眼神不舍得你走,手势是跟你告辞。眼和手都送,就没人情味了。

用谈奇说怪的方式,跟你讲正经事。听他的正经话,却听出了叛逆。到底几个意思啊?一下看不出来,要读者猜测——这才是小说该有的艺术,如《春秋》的微词、《左传》的曲笔。

序文中的“史家”,指以司马迁、班固为代表,受《左传》影响的一批史官。

《春秋》是孔子写的,《左传》是孔子讲的。一个是微词,一个是曲笔。微词,不是不敢说,而是太敢说了,一字定性,将王侯公卿钉在荣辱榜上,所谓“微言大义”。

微,不是微小、微弱,是不必多说。干净利索,铁口直断——就这样!没别的解释,没讨论余地。

皇帝的庙号,也是微言大义,同一系统。比如光绪的庙号是德宗,日常用语里“德”是好词啊,微言大义里是“好事未成”,说的是遗憾。再如,“顺”在生活里是好词,顺帝指亡国之君。

因为是专业术语,跟生活用词距离远,外行人看不懂,需要查字典。戚蓼生借此说明,《红楼梦》也是需要查的,市民阶层的日常生活经验不够用了,得有读过史书的底子,否则难看懂。

《春秋》和《左传》对同一段历史,一个是记下事件的起因结果,就够了;一个是讲课,因果之外,还要交待发展过程,于是多出了人物性格、悬念、情节逆转——孔子在《春秋》里不会这么写,在课堂上这么讲,学生们爱听。

曲笔——容易望文生义,理解成“不敢写”,要婉转、旁敲侧击的表达。曲,不是委屈,是情节曲折。曲笔,就是讲故事。

对课堂上讲的故事,孔子嘱咐学生,哪儿说哪儿止,不要出去讲,外人听了不好。战国、汉初的所谓“家学”,家里光有孔子的书是不够的,秘传孔子讲的故事,称为家学。

战国或汉初的一位盲人,觉得这些故事太好听,憋在自己家可惜了,违背祖训,成书《左传》,广播于世,拿家学做了公益。

另有考证,《左传》作者是孔子的老哥们左丘明,是位正经史官,年轻时两人一起旅行考察别国史学。孔子不是史官子弟,他读史、写史是犯法,心里较劲,更要写得专业,所以作《春秋》。

这位老哥们生来是史官,不爱专业,爱上讲故事,为跟孔子相映成趣,写了《左传》。

司马迁《史记》、班固《汉书》都讲起了故事。到司马光著《资治通鉴》,觉得他俩讲故事讲得都显得假了。于是削减性格、悬念、情节,可读性降低,也还是故事。

微词,是判词。曲笔,是通过讲故事,让读者自己定义。

序文:“噫!异矣。其殆稗官野史中之盲左、腐迁乎?然吾谓作者有两意,读者当具一心。譬之绘事,石有三面,佳处不过一峰;路看两蹊,幽处不逾一树。必得是意,以读是书,乃能得作者微旨。”

戚蓼生感慨,在讲故事的技巧上,写小说的人比不过写史书的人啊,唯有曹雪芹能跟左丘明、司马迁比一比。

但,又不一样。左、迁是连用微、曲。

讲完故事后,左丘明会讲解微词,司马迁则以 “太史公曰”,来下定义。读者通过故事感受到的立意,和作者最后下的结论一致。曲笔为说明微词,微词为总结曲笔。

《红楼梦》奇迹,曹雪芹混乱微、曲。

《红楼梦》第一回,先下定义,本书“大旨谈情,毫不干涉时世”,之后讲故事,写闺阁写出了朝廷。没按定义来。

甄士隐的故事为——助人为乐、诚恳待人的结果,却丢了女儿、毁了家业、被亲戚骗钱、灰心得要死——为何好人没好报,因果不兑现?读者感受到的立意是现实主义走向,要批判社会制度。

不料,曹雪芹写出来的立意走向哲学,说“了就是好”,彻底失败,正可解脱。

犹如画石头,得画出三面,视觉上才立体。但不需要把三个面都画详细,那样费劲,把三面交际的这根线画好,就出效果了。

表现一条路“越来越远”,画路两边的线条渐缩渐小、渐淡渐弱——这就太累了,画棵树立在路尽头,树是小的,路就远了。

艺术,要取巧。微词和曲笔对不上,各说各话,这份矛盾是曹雪芹的巧,产生弦外之音。

戚蓼生头头是道,似是曹雪芹知己,只是劝人不读后四十回,毁了人设。前文分析,《红楼梦》有五个书名,立体多面,同时是五部小说。单以《情僧录》名下的修真小说而论,前八十回是谜面,后四十回是谜底。

谜底揭的足斤足两。

民国出家人不看好莱坞电影,因为女星乱心,却可看《红楼梦》,全因后四十回。

戚蓼生认定曹雪芹“慧眼婆心”,以文为禅,却又否定后四十回的详解。南宋典故,大慧宗杲把他老师圆悟克勤的著作毁版,认为写多了,前人不详说,后人才有活路。

愿戚蓼生也如此想。

或许,世道不对,《红楼梦》真是写多了。

脂砚斋的妙法

脂砚斋批《红楼梦》,批不出时,会着急:“假使圣叹见之,正不知批出多少妙处。”(甲辰本三十回批语)

金圣叹批《水浒传》,告知天下学子,是为传授司马迁的文法,《史记》有的,《水浒传》都有,看我批《水浒传》,你们就拿下《史记》啦。

岂止《史记》?天下文章自此都能读通!

不看小说的文人阶层,奋而看《水浒传》。客人进店了,金圣叹大碗给。他吆喝得响,交货老实,就是讲文法,不跑题。

开篇,脂砚斋下批语,将《红楼梦》文法提前告知读者:草蛇灰线、空谷传声、一击两鸣、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云龙雾雨、两山对峙、烘云托月、背面敷粉、千皴万染——都是金圣叹《水浒传》批语里搬来的。

他给出一份讲文法的声明,声明过后,就不管了,能躲便躲。

第一回第一句:“列位看官,你道此书从何而来?说起根由虽近荒唐”——脂砚斋侧批:“自占地步,自首荒唐,妙!”

怎么就妙了?

金圣叹也爱称妙,但他会把文法讲清楚,遇上情节符合文法处,再称妙,读者能懂,口服心服。脂砚斋直接称妙,莫名其妙。

是让读者先起疑情,之后再解释?

没解释。虚晃一枪,接着往下批了。

正文第二段“原来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批的是“荒唐也”,对之后正文写的“无稽崖”,批为“无稽也”,重复了下发音。

往下正文,写女娲补天,炼出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石头,三万六千五百块都用上了,剩下一块。批为:“剩了这一块便生出这许多故事,使当日虽不以此补天,就该去补地之坑陷,使地平坦,而不有此一部鬼话。”

批不出,开始打岔,小说讲补天,他扯出个“补地”,以开玩笑的方式混过去。

往下正文“便弃在了此山青梗峰下——”青梗,谐音情根。

批为“妙!”

谐音,他会。起劲多批出一句“自谓落坠情根,故无补天之用。”——批错了,违反小说本义。不是堕落了,才失去补天资格,而是补天不成,方才堕落。

竟没看懂。

往下正文,写一僧一道来到后,石头说话。其中说道“大师,弟子蠢物”、“弟子质虽粗蠢”,脂砚斋两次批为“岂敢,岂敢。”

明清文人见面爱自贬,逢上他人自贬,听者要说“岂敢,岂敢”,表示我也差劲,咱俩平等。石头是作者化身,见他自贬,隔着书页,脂砚斋习惯性还礼,显示跟作者是熟人。

废话呀。

往下正文,写一僧一道安排石头下凡,要“携你到那昌明隆盛之邦(批:伏长安大都)、诗礼簪缨之族(批:伏荣国府)、花柳繁华地(批:伏大观园)、温柔富贵乡(批:伏紫云轩),去安身乐业。”

——不如不批,不是唯一的对应关系。这么批,让读者不服。“诗礼簪缨之族”也可以是四大家族,“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可以都指荣国府。

把小说后面的种种,拿到前面说一说,就叫评点了?

他觉得拿后面说前面,万无一失,于是起劲多批出一句——何不多添一句“择个绝世情痴作主人”?——又批错了,没法添。第二回,曹雨村和冷子兴长篇大论分析贾宝玉,评为绝世情痴,提前露了这词,第二回就没法写了。

最初批语,已证明,脂砚斋不通文法。

他也清楚自己短板,批不出,就表演情绪。如“余亦恨不能随此石去也。”“壬午除夕,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余尝哭芹,泪亦待尽。”

又恨又哭,还爆料作者死讯。读者完全跳戏,注意力不在小说上了,他又混了过去。

注释次要细节、显得很有共鸣的感叹、酒席逗趣档次的玩笑话、假装作者熟人而提供内幕消息,是他的四大批法。

妙!

原标题:《《红楼梦》中的导演课 | 徐皓峰:通灵宝玉与玫瑰花蕾 第一回(选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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