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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子姗&吴中天，同步的时钟

2022-08-04 11:26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拍摄这天，北京发布雷雨黄色警报，杨子姗和吴中天当即迸出相同的念头：赶在落雨之前回家，照看女儿。这对新升级的父母，郑重地制定了种种原则，其中一条就是，即便工作再忙碌，父母双方必须保证一人在家。

孩子诞生前，杨子姗和吴中天也是如此坚持的，对他们而言，演艺行业常有的“聚少离多”反倒罕见，最长的分离是十年前初识，分别两地。那时候，互联网通讯尚未如今日便捷，两人不觉异地是难事，现在，极少数情况下分开，彼此的联结也始终存在：起床的第一时间说“早安”，入睡前说“晚安”，打电话讲述一天内经历的事件。尽管身体处于不同空间，内心却紧密地连接着，这种长期的“在场”构筑起一种无言的默契，采访时遇到犯难的题目，他们彼此照应，一人语塞时另一人承接，话头没掉到过地上。

“以前两个人，我们的世界里除了工作以外，就是一起做我们的事情，在家里或者出去玩。现在有了孩子，家里多了照顾的阿姨，孩子的哭闹声、阿姨做饭的饭香，氛围变得很不一样。心态上更是如此，现在我们会把孩子的事情放在最前面去考虑。”

如同每一对新手父母，他们对孩子的一切感到新奇，每周洗出一张照片作留念，以视频形式记录下孩子的每个“第一次”，第一次吃辅食、第一次过六一……相较以往，两人关心的话题也更多与孩子关联：未来如何教育孩子？如何以身作则成为更好的榜样？杨子姗话语中有掩不住的兴奋，“有了孩子以后，对我来说是一次非常强烈的自我重塑，我会去改变以前不那么容易改掉的不好的性格习惯。”因为希望孩子的人生可以更幸福，她试着去改变自己的强迫症，以及个性中不那么容易快乐的部分。改变也渗透在伴侣逾十年的相处之中，杨子姗明显发现，自己与过往相比不那么着急，情绪上头后能更快平稳下来，吴中天则多了些小小的洁癖，做事更有条理，“不止是把事情完成，还要把事情做好”。他们往往会换位思考：如果这件事由对方来处理，他/她会怎么做？这种思维方式让观念和行事方式存在沟壑的两人变得更为一致，以至于在片场一同工作时，吴中天为杨子姗讲戏，总会遭遇“婉拒”——“我知道，我知道，你回去吧！”杨子姗模拟自己不耐烦的神情，郎朗地笑起来。“是的，我们一起工作的优点和缺点其实是同一个，就是太熟了。”吴中天随后以沉静的声音补充道。

这些年来，他们最喜欢的爱情电影始终是林克莱特的《爱在》三部曲，三部电影跨越二十年，展现了爱情不同阶段的样貌，从最初邂逅的浪漫、重逢的曲折到婚姻的琐碎与相处的分歧，没有对爱情和婚姻的过度美化，对他们而言，是自身经历的镜子，也如同一个提醒：无论任何阶段，都不要忘记最初是因为什么在一起。

然而在迅速流动的当下，电影中的爱情，这般深厚的、不易消逝的东西几近罕见，妥善经营着一段长期亲密关系的两人，能给出的唯一建议，是慢下来。“有些事情要慢慢看，慢慢感受，现在生活的速率太快，视频越拍越短，网速越来越快，但两个人的关系，好像不是能讲求效率的。放慢速度，就像喝茶，急着要喝热茶，觉得好烫，这不适合我，可能根本没尝到。不敢走入关系，但问题是，真的走入过吗？”

事实上，身为影视行业的从业者，他们也不着急，坚信好作品要慢慢打磨，蛰伏者总有一鸣惊人的时候。杨子姗和吴中天时常讨论：导演和演员，究竟可以给社会带来些什么？同样地，他们相信某种更深厚、更稀缺的东西，“比如拍有意义的作品，能够带给别人反思或力量。对于我们来说，这样的工作才有价值，我们也会非常有成就感。”又一次，在答案中，“我们”替代“我”成为主语。时钟继续同步，嘀嗒嘀嗒，向前迈进。

GRAZIA（以下简称G）：近年来，你似乎更偏爱现实主义的小人物故事，以及同新锐导演合作，为什么？它们对你的吸引力在哪里？

杨子姗（以下简称Y）：这个完全属于巧合。看剧本的时候，我并没有说一定要选择现实题材还是更悬浮的故事，仅仅是看剧本和角色本身，能够给我带来感觉或者触动。我没有给自己设定限制说要演什么类型。

G：事实上，“现实”由于离人们太近，反而是最难以拿捏的。在这方面，你都用怎样的方式使自己接近角色，最后成为角色？

Y：我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员，其实不会用非常多的技巧，或者去预设很多东西。大多情况下，我都是在依靠当下的感觉，我穿上了衣服，我就是这个人，我相信我自己，靠感觉去呈现。所以没有某种非常固定的方式方法去达成。

G：作为一个演员，要成为丹尼尔·戴-刘易斯，千人千面，还是伊莎贝尔·于佩尔，有自己鲜明的个人形象——对你而言，目前的选择是什么？

Y：以前的我，会希望自己可以做千人千面的演员，所以以前好像大家就只知道我的角色，比较少知道我的名字。大家会说，这个演员不是演郑微的吗？这个演员不是演《重返20岁》的奶奶的吗？但是，可能不是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个演员的名字叫做杨子姗。一直这样做，到头来会发现还是有一些问题的，因为我们现在的市场和环境，当一个这样的演员，选择会越来越少。我体验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样的状况，现在希望做一些改变，目的是不要把路走得越来越窄，有更多选择的空间。

G：近期有看过什么爱情电影想要推荐和分享？

Y：李睿珺导演的《隐入尘烟》。我看到女主拿着纸箱子要孵小鸡，一个灯泡放进去，纸箱上的洞透出斑驳的光影，当场眼泪就喷出来，我觉得，天哪，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两个人是那样的浪漫。那个画面，我觉得好感动，心好暖好暖。这是我们都非常喜欢的一部电影，在我眼里它是一部非常浪漫的爱情片。

GRAZIA（以下简称G）：近期令你产生创作欲望的话题或素材是什么？

吴中天（以下简称W）：最近在做一部悬疑小说改编的剧本，因为这个剧本有趣的地方在于，里面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绝对的好人，探讨的是人的本质。它不是表达非黑即白的人物，而是在讲人性本身的厚度。这个东西我觉得很有趣，创作过程中，对自己本来没了解过的人的面向有所思考，所以最近感兴趣的题材是在特殊事件下表达人物复杂性的故事。

G：接下来还有什么类型方向是你想要尝试或者突破的吗？

W：因为有了小朋友，我最近比较关注跟孩子、家庭有关的，能展示人与人之间温暖治愈面向的故事。

G：很多导演都会有自己的创作母题，对你来说，它是什么？

W：我希望表达出来的是有正能量的、有爱的、传递希望的主题。不管是拍喜剧，拍恐怖片、悬疑片，都希望最后能够以它作为核心。

G：对你来说，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比起演绎一个故事，讲述一个故事的愿望反而更加强烈？

W：其实是出于一个契机。当演员的时候被挑选的情况比较多，当导演能够有自己主动创作的机会。当时有一个故事我非常想表达出来，是一个关于外婆的亲情短片，拿着去申请剧本辅导金，没想到顺利通过了，于是就顺势拍了。所以对我来说，其实并没有说比较喜欢当导演，或者比较喜欢当演员，它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但只要是好故事，我都是喜欢的，无论是站在哪个角度上进行创作。

G：如今大环境的混沌、变动，自是不用多言，作为创作者，你认为能够做的事情有哪些？

W：我觉得能做的事情，就是把眼前有兴趣的故事，或者来找我拍的故事说好。面对局势，我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去做好眼前的项目。我们经历过中国电影非常好的时候，也有遇到网络平台成果丰硕的时候，但是这终究都是过程，都是客观规律。我们就是顺其自然，把能做的事情做好，把想表达的利用影像充分表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