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画家桑贝逝世：脆弱是人之常情

当地时间8月11日，法国插画家、作家让·雅克·桑贝（Jean-Jacques Sempé）在其度假住所中逝世，享年89岁。他创作的“小尼古拉”系列是国际畅销童书，在全球45个国家或地区累计售出超过1500万册。他一生创作与合作编写了30多本书，被译为37种语言，受到世界各国读者的喜爱。

桑贝1932年8月17日生于法国波尔多，他的童年并不快乐，在作品《童年》中，他回顾了往昔岁月：拮据的生活，争吵的父母，不停地搬家。

桑贝绘画作品，下同

孤单的小桑贝稍微有些口吃，还有一点神经性的面部抽搐症。为了躲避父母之间战争的硝烟，他把家里的无线电当做救命稻草，从音乐中寻求拯救之道，梦想成为爵士乐队成员——即使爸妈吵得天翻地覆，他觉得只要有德彪西、艾灵顿公爵、雷·范图拉的音乐，他的世界就得救了。

12岁时他发现了绘画的乐趣，第一次投稿成功的作品，是一只可怜的无家可归的狗拖着一只接雨水的锅。

14岁时桑贝因不守纪律被学校开除，开始打工谋生，他参加过邮局、银行和铁路的工作考试，但都没有通过。他推销过牙膏粉，卖过酒，还参了军。

困苦的少年生活没有让桑贝丧失热情，在《童年》里，他也写到自己画画的初衷：“当我开始画画的时候，我想画幸福的人们。画一些关于幸福的人们的幽默的漫画。”

不到20岁，桑贝就揣着兜里仅有的钱来到报社、出版社云集的巴黎，他在这里第一次看到了《纽约客》杂志，为之惊叹。随后他在一家新闻机构工作期间，他结识了当时的杂志编辑勒内·戈西尼（René Goscinny），两人一见如故，并在1959年一起塑造了小尼古拉这一形象。

戈西尼负责文字，桑贝负责绘画。这一系列原本只是比利时一家报纸的连载专栏，后来被德诺埃出版社发现，又以单行本的形式集结出版了多册。小尼古拉和他那些淘气的小伙伴使得两人声名大噪。

勒内·戈西尼（左）与桑贝（右）合作了18年

戈西尼之后，桑贝又先后与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迪亚诺、德国作家聚斯金德合作，出版绘图小说《戴眼镜的女孩》《索姆先生的故事》。

1978年，年过半百的桑贝被《纽约客》聘用，并在此后的日子里为这本杂志画了100多个封面插图，这一数字对《纽约客》来说也是史无前例的。

一直到晚年，桑贝依然保持着每天画画的习惯，2007年他身体中风，但依然坚持用一只手绘画。他说：“虽然我很累了，但我依旧会画下去，画画是我生活的必需品。没有它，我会非常难过。”

桑贝的画有一种轻盈的诗意，温柔而熨帖，他很少去批判嘲讽什么，只邀请读者用别样的目光去看人间百态，和某一刻的悠闲自在。桑贝这样解读自己的作品：“我很惊讶人们经常会误解忧郁的意义。忧郁和怀旧其实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当你开心的时候，忧郁必然也如影随形。即使当你非常非常开心的时候，在你心里的某个小角落，总有个声音告诉你：‘这种快乐转瞬即逝，但这就是生活。’”

一点童年，一点淘气

克鲁克山/文

刊于2005年9月1日《文学报》

我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同事兼朋友Gilles说要推荐些好玩好读的法语书给我，他说：你读读Le Petit Nicolas吧。芳芳手上刚好有一本，我就借来看了，一看之下，就爱上了这个淘气捣蛋又可爱得要命的小鬼。老爸去欧洲出差，我特地开了单子让他帮我买小尼古拉的系列，他没能买齐。几个月后，安思从法国回来，给了我个大惊喜，送了我一套小尼古拉。

那是我第一次接触桑贝的东西。

Le Petit Nicolas是戈西尼和桑贝的共同作品。1955年，桑贝才21岁，戈西尼也不过27岁，他们在巴黎认识，很快成了好朋友。“他是我的第一个巴黎朋友，或者说我的第一个朋友。”桑贝这么说。

戈西尼（左）和桑贝

1955年和1956年间，他俩合作为一个比利时报纸创作小淘气尼古拉的故事，在比利时获得了很大成功，不过当时连载的形式是漫画。

直到1959年，受一份叫《西南周日》的报纸之约，他们继续合作，这一次戈西尼开始写故事，而且用的是小孩子的口气——小尼古拉自己讲述他的小故事。连载一直持续到1965年，其间小尼古拉的故事结了五个集出版。

我觉得这是我读过的最好玩的童书之一，这帮没心没肺的快活小孩子，每天临睡的时候读几篇他们的故事，做的梦都是高兴的。通过小尼古拉一派天真的话语，我们认识了他那些小朋友们：贪吃的小胖子阿列斯特，家里很有钱的罗福华，总是爱冲人的鼻子挥拳头的伍得，班上的最后一名克罗戴尔和老师的心肝宝贝阿荣……他们身边有那么多滑稽的事啊。戈西尼和桑贝都有超强的观察力和幽默感，戈西尼独创的那种小孩子的口气，一读之下就让人忍俊不禁，好像真的有个小鬼在你面前絮絮叨叨。而桑贝简单又传神的笔触，让这帮小家伙一下子都活灵活现起来。

《小淘气尼古拉》插画

桑贝和戈西尼在构思这些故事的时候，并没有特意定位要写给大人或者孩子，而且尼古拉的年龄也有些模糊，据戈西尼说是在六岁到十岁之间，结果是大人小孩都喜欢。戈西尼说：“我觉得孩子们在尼古拉身上看到他们自己，而大人们在他们身上看到自己的孩子，同时也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时光。”

不过桑贝的看法有些不同。前几天去看桑贝的画展，看到关于他的一个纪录片。在说到小淘气尼古拉的时候，他说：现在大家都怀旧，觉得小淘气尼古拉那时候的小孩子们最快乐。其实啊，童年不是那么开心的。你看尼古拉和他的小伙伴们常常打来打去，但我们知道他们是闹着玩，不会伤到谁，可是我们自己小时候，真的打起来，那是很疼的。

在他看来，小淘气尼古拉的故事里有作者们的回忆，作者们自己的生活痕迹，不过，是理想化了的。

去年10月，法国出了本新书：小淘气尼古拉未出版的故事。这本书是戈西尼的女儿安娜自己成立的出版社出的，算是圆了自己和母亲的一个梦。尼古拉的故事连载了六年，出版的不过五本，所以集外的还有许多。这本书厚达600页，收了80篇故事，足够让像我这样的小尼古拉迷大大欢喜一阵的了。

刚刚拿到书，看了几篇，忍不住乐，动了翻译的念头。戈西尼的用字遣词非常简单，但是那种口语的特色极难把握，翻译过来不免损失不少。而且桑贝的图没法贴上来，更是失色一半。忽然想起来，问好友这样的图他是否能画，他看了一眼，说太简单了。我说那你帮我画几张好不好，他大惊，说那我不是剽窃吗。切，借口多多，其实是嫌麻烦。改天我争取翻拍一下。

原标题：《插画家桑贝逝世：脆弱是人之常情，我的脆弱反映在我画的人身上 | 此刻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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