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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地气温超40℃，一场灾难性的加速已悄然降临

2022-08-17 20:57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原创丹尼·多林活字文化

夏季以来，全国多地出现破纪录的高温天气。根据国家气候中心近日监测评估，高温热浪事件综合强度已达1961年来最强，还将增强。

我们必须面对这样一个事实：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自1988年成立，发出六次评估报告，不断释放警报：“20世纪下半叶北半球气温很可能高过过去500年里任何一个50年，也可能是过去1300年中气温最高的50年”，“随着全球升温1.5°C，今后二十年，世界会面临不可避免的多重气候危害。”

这样的气温变化，到底与什么有关？人类有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吗？今天，活字君与书友们分享新书《慢下来：大加速的终结，以及为什么这是一件好事》的篇章“气温：灾难性的例外”。

本文节选自[英] 丹尼·多林文童文煦译

活字文化策划｜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温度的发明

温度曾被认为是一种主观感受，就像快乐一样，直到我们发明了温度计。在发明出第一个精确的温度计之后，才有了真正的温度记录，虽然有些间接方法可以估算出过去2000年来还算准确的气温记录。将早期的二氧化碳水平与当时的全球气温精确联系起来还是最近才开发出来的研究成果。

图17 全球陆地与海洋年度平均气温，1881—2018年

数据来自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戈达德空间研究所，GISTEMP2019年第4卷《全球陆地与海洋数据平均值估算》，2019年9月19日下载于https://data.giss.nasa.gov/gistemp/graphs/graph_data/Global_Mean_Estimates_based_on_Land_and_Ocean_Data/graph.csv

在人们开始测量体温的同时，也在全球不同地点开始了气温测量。图17就是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发布的年度全球地表平均气温的时间序列，并对数据进行了每5年一次的平均化处理，以消除单次数据的误差，让曲线更平滑。

我们开始用温度计测量体温(正常情况下是37摄氏度左右)和地球表面气温(当时的平均气温在15摄氏度左右)的时间，大致就是我们首次认识到人类是无数动物物种中的一种的时间。我们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应付着喷涌而至的新知识，包括最近对全球经济网的认知，这个经济网络所产生的后果也必然是全球性的。地球的尽头，就像我们身体的肢端，倾向于更低温一些，也与其他部位较少关联，但它们一样都无法独立存在。

人类历史上一次又一次地发生变化速度本身在加速的情形，譬如植物被驯化、新宗教散布到整个大陆、古老的瘟疫催生的社会秩序的根本变化，但从来没有任何情形可以与我们最近的经历相媲美。最近新知识的涌现与新市场的开放速度之快已经到了令人目不暇接的地步。在某种非常微观的尺度上，该现象对应于温度计向全球各地扩散的速度，并且伴随着我们对了解周围环境的痴迷——如果还谈不上控制与改变的话，我们进行了越来越频繁的气温测量。

散布在世界各地的白色板条盒子被打开，通常一天几次，温度计读数被记录在案。这些被称为史蒂文森百叶箱的装置发明于19世纪60年代，发明者是托马斯·史蒂文森(Thomas Stevenson)，他是《金银岛》(Treasure Island)一书作者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Robert Louis Stevenson)的父亲。最初，我们发现气温在不同年份之间变化不大，但接下来，变化出现了。一场加速已经悄然降临。

五代人

全球气温出现可被测知的上升仅仅发生在过去五代人的时间里。如果我们使用英国的人口出生数据来定义代际(孕育第一个孩子时母亲的平均年龄)，第一代是那些出生在1901年到1928年间的人们。他们来到这个世界时陆地的平均气温只比第二代出生时的平均气温低了0.004摄氏度，几乎无法分辨出差异，甚至可以想象地球正在降温，而冰河期正在慢慢接近。一代人之后确实有许多人这样认为。

第二代(出生于1929年与1955年之间)体验到的平均气温只比第三代低了0.005摄氏度。在本书里，我与其他人一样称第三代人为X世代，他们出生在1956年到1981年之间。我就出生在这个时期的正中间。对我以及其他这一代的人来说，世界比我们父母出生时温暖了一些，但也只是一点点。

正是在X世代人出生的那几年，冰河期和间冰期交替出现的观念获得重视。当时只考虑了地球轨道以及地球角度的缓慢变化对间冰期的影响。我们现在正处于间冰期，在其他因素保持不变的情况下，地球应该逐渐变冷，但其他因素显然没有保持不变。

第四代，也就是Y世代，那些出生在1982年到2011年之间的人，所经历的气温上升比前几代人都高了至少3倍：0.015摄氏度(依然很难被注意到)。然后第五代，也就是Z世代见证了比第四代又翻了3倍的气温升高。当第五代中的最后一位成员出生，也就是2042年时，气温的升高将更明显。然而，在本书开始策划到完成的时间里，一个新的数据点被加入图17，加速度再次上升，虽然只是一点点。

如果我们想要真正感知这种变化，就应该退后一步，以一种与平时不同的方式看待时间。图17显示了不久之前，曲线中向上的趋势很不明显。但未来的趋势更令人担心，而非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我们担心的是未来。

呼吁富裕国家减少消费的声音在近几年逐渐响起，尽管1000年前就有人提出人类需要过更简单的生活，避免物质追求的主张。英国经济学家和气候顾问尼古拉斯·斯特恩(Nicolas Stern)最近发现如果想要避免灾难性气候变化的发生，富裕国家就应该从2015年开始每年减少6%的生产与消费。有人提出以禁绝广告的方式实现此目标。我们到底应该如何调整？改进的措施又有多少已经付诸实践？我们必须面对这样一个事实：迫在眉睫的全球灾难来源于最近几代人所犯下的错误——虽然在很大程度上是无心之过。但我们对正在发生的事真的了解了吗？

10亿吨(gigaton)是温室气体(greenhouse gas，简称GHG)排放的单位，10亿吨二氧化碳，相当于2.11亿辆汽车每年的碳排放量，或者美国1亿户家庭每年在取暖和用电上的消耗。这是体积大到难以想象的气体数量。据说零售巨头沃尔玛要求它的供应商在2030年前减少10亿吨的碳排放，相当于减少了整个加利福尼亚州年度碳排放3倍的量。在沃尔玛作出该承诺的宣传海报中，10亿吨的温室气体相当于600万头蓝鲸或1亿头雄性非洲象的总重量。

如果只考虑二氧化碳，每个美国人平均每年因消费和旅行排放17吨，以2017年时美国3.23亿总人口计算，全部美国人一年排放55亿吨。再借助一点点算术就能得出这相当于3300万头蓝鲸的重量，或者换一种说法，平均每个美国人一年因为开车、坐飞机、过度消费、在家中使用空调而排放的二氧化碳相当于一头蓝鲸1/10的重量，或将近两头非洲象的重量。沃尔玛忘了告诉我们是它们公司而非供应商，现在每年排放几十亿吨二氧化碳。

表5列出了2018年全球收入排名前十的公司(最新的统计数据)。它们的业务包含了石油和天然气、汽车制造、超市经营，这些超市都有巨大的停车场，方便顾客开着汽车前来购物(沃尔玛就是一例)。还有美联航和达美航空，西南航空和美国航空，沃伦·巴菲特管理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是它们排名前三的大股东。

维基百科“全球公司收入排名”，下载于2019年4月22日https://en.wikipedia.org/wiki/List_of_largest_companies_by_revenue

气温在2018年升高了1摄氏度

图17就是全球二氧化碳排放上升所导致的结果。每年6月都会在夏威夷岛的一座高山上测量碳污染程度。但对地球表面平均气温的预测则难了许多，因为它不像气体似的平均分布。气温不仅在昼夜之间差别巨大，同样还受天气、季节、地点、地面及海拔的影响。有各种方法估算平均气温变化，既有适用于最近几年的，也有针对好几十年的。这些不同的方法都以某种平均基数为参照来对比各自的估算结果，但该基数也因方法和时间不同而不同。读到这里，如果你已经摸不到头脑，请相信还有许多人与你一样。

图17—19和图20(图20为传统曲线图)显示了由三组科学家采用三种不同方法估算全球气温变化的结果。他们都得出同样的结论：地球正在迅速变暖中。他们结论的差异仅在于温度上升的幅度，以及温度上升或下降的精确时间点。这种差异在于其所用的平滑处理方法不同，这些平滑处理或者来自原始观察者，或者是本书作者出于展示一条明确清晰曲线的需要。不管怎样，这三组数据都很特别，因为它们都具有在近期持续加速的特征。

图17中几乎所有1990年后的数据点都分布在右边，年复一年地增长，而且其增长幅度本身也在增长，或者说，增长速度在加速，这也是时间线会越来越朝右延伸，气候变化越来越成为我们当今所面临最大风险的原因。我们前面已经说过，此类图表需要高质量的数据，图17与图18中的数据质量很高，但它们全部来自位于陆地的温度计，密集分布在较富裕的国家。

相对来说，海上的气象站较少，地球上最冷地区的气象观测站就更少。图17中起伏不定的曲线多半归因于局部或短期因素，譬如在哪里进行的测量，以及火山喷发等。厄尔尼诺效应对太平洋风向、经济危机的影响，或者全球战争都会导致污染程度的暂时性降低。想要尽最大可能利用已有数据，必须给各个地区赋以权重才能更好地估算全球气温平均值。

当我们计算出全球平均气温后，如图17所示数据，似乎可以看出原油价格的波动与全球气温升高的快慢有关。用来绘制图17的数据来自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旗下的戈达德空间研究所(GISS)。

图17明确显示了与1950—1980年间的平均值相比，全球平均气温升高接近1摄氏度，事实上，这个升高量在本书付印前很久就已被突破。该时间线还显示出两次世界大战和其他事件如何减缓了人类对气候的改变，这些大事件包括发生在20世纪70年代的石油价格急剧上涨所导致的碳排放减少，同样，这个时期的平均气温上升也相对较慢。90年代早期和2008年的经济衰退或许也是导致那些年气温没有上升的原因，看了图17的曲线或许能让你做此猜测，但不妨看一下图18与图19再做定论。

考虑到全球气温在80年代以前上升的速度之慢，能够用这些方法检测到气温上升是一件令人惊叹之事，与此同时，如今全球气温上升速度之快，我们却没有足够关切，同样是一件令人惊叹的事。或许，我们就像寓言里那只温水里的青蛙，水热得过于缓慢，等我们最终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无法跳出。我们已经习惯于被告知世界正在缓慢变暖，而当升温开始加速时，我们却不以为意。无论是什么变化，一旦真正发生，只要很短时间，我们就会对其习以为常。根据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数据，上一次被探测到的地球温度下降发生在1969年。后面也曾经下降过，譬如1981年和1990年，但却已无法测知。

我们需要特别关注一下2011年之后的年份，这些年确实令人瞩目，那些否认气候变化的人开始闭嘴。2008年金融危机后，整个世界陷入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最严重的经济萧条，事实上，它比那次著名的大萧条更严重——然而这个事件却没有对全球气温升高造成任何影响。我们已经进入这种状态：大气中的温室气体如此之多，每年还有新的二氧化碳排入，经济衰退对于碳排放的微小扰动已经无法影响气温升高的定局。

2016年初期，全球气温上升看起来就要失控。与两万年前相比，今天的海平面已经升高了130米，自1880年以来上升了23厘米，现在更以每十年超过3厘米的速度上升。越来越频繁出现的极端天气更是雪上加霜，海平面上升的后果只会越来越严重。如果所有冰山和冰川都融化，海平面还会再上升好几十米。其实海平面只要再上升1米，就能毁灭许多人的生活。已经发生的变化是不是危险的“正反馈”？我们有理由感到害怕。

最后，我们终于看见一点点希望。2016年的气温上升速度比2015年略低。或许我们尚未进入人类灭亡螺旋。然而，人类除了排放二氧化碳之外，还有许多其他行为对全球气温造成影响，包括毁坏森林、冻土层和全球畜牧业的发展，全球畜牧业现在已经达到10亿头牛和10亿头羊的规模。我们还不了解海洋对温室气体的吸收以及热量能够传入海中多深，还有缩小的冰盖对阳光的反射，很多未知的危害可能会令我们再次感到绝望，它们能在多大程度上加剧地球变暖尚未确定。尽管关于地球变暖的科学研究已经如火如荼，为数众多，远超之前任何一个时期(不过现在已经不再加速)，关于这一主题的书籍和论文现在已经汗牛充栋，但是仍然有很多问题尚未被仔细研究过。

当然，争议依然存在，图18里的时间线就使用了另一套数据，这套数据来自英国约克大学的凯文·考坦(Kevin Cowtan)和罗伯特·韦(Robert Way)，是英国气象局气温记录的修正版。这套名为HadCRUT4的数据涵盖了从1850年到2018年的气温，覆盖了地球表面的5/6，排除了两极地区。经过调整的数据能够代表整个地球，其结果与上图非常相似，除了在2016年与2017年没有减速以外基本一致。想要在这套数据中看到好迹象的希望落空了。

图18全球陆地与海洋年度平均气温，1850—2018年

数据来自凯文·考坦和罗伯特·韦，《1850年至今的气温记录》(第2版)，更新于2019年6月21日。修正了HadCRUT4数据组中的偏差，英国气象局，http://www-users.york.ac.uk/~kdc3/papers/coverage2013/series.html

图18的时间线开始得比图17略早，它显示在1850—1922年间，气温没有什么系统性变化。第一次世界大战和1918—1919年大流感导致的工业生产缩减对全球气温变化没产生什么实际影响。然而，1922年之后，发生了一些根本性的变化，但如果你只看图17，便得不出这样的结论。

图18的作者们曾经指出：“传统的气候学家只关心气候的长期变化——30年或更长时间。然而，媒体与公众更关注近期变化，更倾向于关注过去的十五六年。短期趋势常常更加复杂，因为它们会受许多短期因素影响，而这些短期因素在长期趋势中会互相抵消。在解释一个持续16年的趋势时，我们必须考虑到所有影响因素，包括火山、太阳周期、远东的碳排放和洋流变化。我们所讨论的偏差只是拼图中的一块，尽管是相当大的一块。”

图17和图18都提出了这个问题：1978年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之后，全球气温表现出失控的迹象？如果你回顾一下图16，能看到1978年前的二氧化碳已经积聚到巨大体量。80年代早期的经济衰退造成了气温上升的短暂平台期，然后气温恢复了一涨再涨的过程。近几十年来地球上并未发生过规模巨大的火山喷发，太阳活动周期(太阳黑子)也没有特别反常，亚洲西南部发生过巨大的森林大火，或许对气温升高有所影响，除此以外，也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洋流异常。

图16全球燃料/工业二氧化碳排放量，1960—2018年

来自《2018年全球碳预算补充数据》(第1版)，下载于全球碳规划组织的官方网站https://doi.org/10.18160/gcp-2018

我们可以相当确定的一件事是自70年代末期以来，许多人的行为模式发生了巨大变化。如果全球经济建立在不停增长的消费主义(所有生意人的梦想)、债务(许多金钱出借方更愿意称其为投资)上，以最快速度积累财富成为一个人最值得赞美的优点，那么将会发生什么？要想迅速变富，最有效的方法之一就是燃烧更多化石燃料以制造更多产品，尤其是小汽车，它们本身还会产生更多二氧化碳，这样做也是以最快的速度增加温室气体。不久之后，人们知道这会导致全球变暖。

总会有一天，这条时间线会向左延伸，跨越纵轴。如果今天的你还年轻，或许还能看到这一天。我们希望当它发生时，曲线并没有升得太高。因为这条时间线向上延伸主要是人类造成的，同样，尽早结束这种加速也取决于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