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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后医生父亲嘱咐儿子:先做人后行医,不做违背良心的事

澎湃新闻记者 吴怡 实习生 金梦婷
2022-08-20 12:42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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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到老、学到老,这是我从父亲身上学到的。”在第五个中国医师节前夕,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乳腺外科医师苏安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专访时说道。

苏安的父亲苏逢锡今年67岁,是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乳腺外科主任医师。上个世纪90年代,当国内的乳腺专科临床和科研尚处于空白或起步阶段时,苏逢锡敏锐地捕捉到了乳腺专科大有可为,在该医院首创乳腺专业小组。他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将当初仅有4张病床的小门诊打造成享誉国内外的乳腺肿瘤医院。

父亲苏逢锡(右)和儿子苏安(左)。 本文图片均由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提供

“我们给后人铺路,让他们能够走得更高更远。”苏逢锡告诉澎湃新闻记者,起初他在学科薄弱的基础上开拓了乳腺专科1.0,到了2010年以后,医生学者把欧洲的技术带回来,乳腺科进入了2.0水平。最近这10年,他的学生们在研究技术3.0、4.0乃至5.0的突破。“下一代完全可以超越我们。”这是他的心愿。

医者仁心,薪火相传。在父辈和祖辈的影响下,苏安也走上了从医的道路。他说,相比于老一辈,年轻一辈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读书环境和医疗水平都比以前更好,不变的是不服输的精神。可能别人会拿他跟父亲做比较,但苏安更喜欢跟自己比,“只要我一直进步,只要病人认可我是一位好医生,我就满足了。”

苏逢锡

【苏逢锡(父亲)口述】

从无到有,建设乳腺专科

我是广东省江门人,出身农村,那时候想寻求更高的发展机会。高中毕业后,我进入了一所卫生学校就读,在江门的医院做了四年的男护士。在手术室里,我接触到了外科,萌生了读医的想法,后来争取到了去中山医学院读大学的机会。1979年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中山大学附属第二医院(亦称“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

我工作了40多年,前20年从事普通外科;从1998年以来从事乳腺专科,至今已有20多年。早年,在普通外科专业中,肝胆、胃肠疾病、骨科已经形成专业,但医院还没有乳腺科。

我觉得乳腺科是值得发展的领域。1990年,我单独开了乳腺专科的门诊,那时门诊还没有单独的床位。到了1998年,我成立了乳腺专业小组,分到了4张床位。这4张病床,就是我们医院乳腺科发展的起点。

从1998年到2007年,这个专业小组只有4个人,其中包括宋尔卫院士,以及我的两位学生。发展到现在,当初那个只有4张病床的小专科如今已经演变为逸仙乳腺肿瘤医院,包括外科、内科、整形科、诊断科等,有数十位医生。

要发展好一个学科,必须临床、科研和教学三管齐下。这些年,我在乳腺专科上投入了很多时间,没日没夜地忙,虽然很辛苦,但很享受这份工作。回家的时间和机会却变少了。我的小孩是在1986年出生的,他说过,经常睡到半夜就不知道父亲去哪里了。

我的岳父母也是医生,他们非常支持我的工作,退休后尽心尽力帮助我们照顾好小孩。我经常晚上做完手术回到家已经是10点多,妻子在饭桌上留了饭菜,等我回去又重新热了一遍。没有家庭的支持和爱,我绝对做不好这个专科。

儿子可能看到了我很辛苦,他大学毕业后一开始并不是很坚定要从医。后来经过深入接触,他开始慢慢热爱医学,并完成了硕博连读的学业。他习惯自己默默努力,以前他到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实习,等到他实习完了,指导老师也不知道他是我的儿子。我看到他慢慢在进步成熟,但我也希望他能够借助有利的条件,让自己进步得更快一些,成为一位出色的临床医生和医学研究者。

其实下一代完全可以超越我们。我经常跟年轻人说,我们是在学科薄弱基础上开拓了乳腺专科1.0,当时研读的是国际最顶级专家的研究。到了2010年以后,我们把欧洲的技术带回来,进入了2.0水平。最近这10年,我的学生们已经在研究技术3.0、4.0乃至5.0的突破。我们给后人铺路,让他们能够走得更高更远。

疫情期间,我们会遇到患者求助,其中70%-80%的病人来自广州市外。我记得武汉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有患者很焦虑地跟我说,他来不了广州,做不了化疗。当时,我就叮嘱他去药房买特定的药,把病情稍微控制住了。也有病人化疗到一半,但身处疫区无法继续,我们只好采取灵活的措施帮助他们延缓病情,想尽办法为病人治疗。

医生不但技术要好,态度也要好。我们一直遵循病人至上、以病人为中心的理念,但是医院总是挤满了人,工作繁忙,实践起来并不容易。我也希望言行一致,先做人后行医,用行动去影响孩子。

现在乳腺癌发生率越来越高,并且越来越年轻化,未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着手去做。除了手术,术后的康复也值得深入研究,我希望将来把这个专业做精做细,搭建更多好的平台为病人服务。

苏安

【苏安(儿子)口述】

“只要病人认可我是一位好医生,我就满足了”

父亲求学从医的经历,对我触动挺大的。他本来是护士出身,但凭着自己的毅力和努力,后来成为了医生、教授。早年父亲读大学时,“工农兵学员”原则上不能留校的,但父亲还是咬着牙坚持,最后在全年级580人中争取到了唯一的留校外科名额。

最让我感慨的是,父亲创办了乳腺专科。他独具慧眼,能从这么多专业中发现乳腺专科的发展前景,我觉得非常有前瞻性。记得他曾经说过,这个科最开始只有4张床位,他就是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一步步把它建设成如今享誉国内外的乳腺肿瘤医学部,非常了不起。

我的外公是外科医生,外婆是检验科医生,母亲没有走临床医生这条路,当了医学编辑。小时候,我生病几乎不用去医院,很多都是在家里就能解决掉。有一次,我烫伤了脚,挺严重的,父亲就直接用医疗器具帮我处理了。

父亲今年67岁,但从来没有听他提到过退休的想法,他很热衷于工作。别人退休就是为了享受人生,但他觉得工作就是享受人生了,没必要等到退休。他思维很活跃,头脑灵活聪明,对前沿研究的“嗅觉”很敏锐,从当初的建设乳腺科,到发展新技术、开辟新领域等等,他都走在了学科的前沿。父亲会不断蹦出很多新想法,拒绝守旧,接受新鲜的事物,总是在创新进步。这是很值得我学习的一点。

其实我当初对于从医迷茫犹豫过,大学毕业后,我跟家人说想去做生意。这是我最大的一次叛逆。后来,父亲耐心建议我可以先到医院工作,先实践看看。一开始我对做医生其实有点抗拒,后面慢慢学到东西了,开始有了兴趣,工作一段时间后再去考了硕博连读。

我慢慢觉得,医生这份职业能够带给我成就感,可能是因为懂的知识比以前多了,或者因为自己能够独立完成一台手术了,或者因为自己能够帮病人治好病了。

父亲教导我要先学会做人再行医,不能做违背自己意愿和良心的事情,这是最基本的要求。在工作上,我们会经常交流。当我遇到困惑,会咨询他。他侧重于临床,要求我多做科研,可能这是为了弥补他在科研方面的遗憾。他看到最新研究动向的论文,也会发给我。

相比于老一辈,我们这一辈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读书环境和医疗水平都比以前更好了,不变的是不服输的精神。跟父亲做同一个领域的研究,压力或多或少肯定会有,但我喜欢把压力转为动力,跟自己比,只要今年的我比去年的我进步了,就不错了。

我的目标是,做个好医生。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自己发展的路径。只要我的病人认可我是一位好医生,我就满足了。当然,如果我能够从父亲手中接过接力棒,那更好了。

    责任编辑:蒋子文
    图片编辑:蒋立冬
    校对:栾梦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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