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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里的年轻人 | 从台北到武康,设计师夫妇择一小城生活

2022-08-25 13:59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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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瞰

王绚鹏和贾少杰在武康镇自己开的咖啡店里

王绚鹏和贾少杰夫妇居住在德清武康,已将近十年。他们一个来自台湾省,一个是兰州人,之前工作生活在上海,在武康城,一开始完全没有亲朋好友,选择来此定居和莫干山有关。

2010-2013年,做建筑设计的贾少杰和做景观设计的王绚鹏在莫干山溪北村建造民宿,民宿完工并投入运营前,他俩和其他建筑师们就住在县城武康。

之后两人搬进了民宿,住了大半年, 几乎成了房子的主人。客人入住期间,他们做早餐、打扫卫生,拿毛栗子和其他壳斗科植物来染手帕送给客人,或是给孩子们做甜点。没客人时,两人离开电脑和手机,把腿往桌上一架,对着120寸投影悠哉地看起了电影。

2013年那会儿的莫干山,民宿还只是星星之火。山里清静,当地人还留有不加修饰的好奇。比如,他们会因为最后成型的是个清水模+青砖房而为主人们遗憾:怎么不是五星级豪华酒店呢!

王绚鹏找出了一张对比照,是十年前两人在当年自己建造的民宿前,笑说时间是把杀猪刀,又加上开了一家好吃的咖啡馆,如今俩人都胖了。

虽然哭笑不得,夫妻俩依然很喜欢这里,王绚鹏后来说,选择来这里定居, 根本没那么多内心戏,夫妻俩也没有为此发生冲突。虽然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两人离开了用心经营的民宿,县城倒是把夫妻俩留下了。他们回到了民宿工程期住过的武康。

武康作为德清县治所在地是1994年后的事了,之前县府一直在城关,而武康仅仅是一个小集镇。政治地位提升后,城区面积也随之扩大。有人打趣说德清是上海人的飞地,而武康也因为武康路、武康大楼,让上海人觉得毫不违和。论文化底蕴,这个夹在湖州和杭州之间,距离上海车程2个多小时的县城,并非一无所有。历史上写《宋书》《梁武纪》的沈约是武康人,《梦溪笔谈》作者沈括祖籍武康,《游子吟》的孟郊是武康人。迁居或旅居于武康的曾有过清代戏剧家洪升、近代著名书画家陆俨少、费新我。

当“想做的事”多于“必须要做的事”

当然,王绚鹏和贾少杰夫妇并不是冲着这些“指标”来的。选择一个地方落脚,并不会列个SWOT去具体分析再做判断。两人很早就认识到,城市这个巨大机体呈现出来的美好,是因为汇集了精英人才,有好的展览和表演。作为普通人,要清楚自己对城市功能的需求,对生活的需求,然后安排时间,做好计划。

武康对于王绚鹏夫妇来说,交通便利,物流通畅,和朋友联络情感特别容易,同时不妨碍看展,他们依然可以定期开车或是坐高铁去别的城市。

“我们学空间设计规划的,对距离、城市规模、卫星城市有着天然的知识储备。”夫妻俩认为,比这些“条件”更重要的是“安静”,武康是个安静的小城,不只是物理条件的安静,更在精神生活上,没那么多花头精,也没有纷扰的信息和人际关系。

继续景观设计的老行当,王绚鹏帮业主整理绑束攀爬植物的枝条

在武康安顿下来后,两人突然找到了间隔年的感觉,这让他们很兴奋。既然是人生中短暂又珍贵的间隔年,不如做些一直想做又没做的事。

王绚鹏协助先生家具设计,这是贾少杰人生众多愿望里不大能顺利实现的一个,因为从设计制造到最后递到消费者手里,一件家具的背后是一间完备的公司,而夫妻俩一直无心办公司。

那就只做设计吧!在武康城里,早于民宿就成立的上物工作室,开始配合项目做单件的家具设计,不量化生产,只用时间和心意抵达。

其实,他们打造的那家民宿在更名前就叫“上物溪北”,上物,是上上之物的意思,溪北,是已经废弃了的村庄的名字 (注:原村庄已合并到南路村) 。名字不用了, 这让王绚鹏感到不舍,她一直觉得,每个山坳都在生活方式上有区域差异,而名字,是最直白轻巧的方式,可以将当地哪怕一丁点的痕迹留存下来。可惜,时间的洪流和城市化进程,合并的合并,取消的取消,村和村的面貌越来越雷同。

因为暂时不用考虑供应链和甲方,“想做的事”多于“必须要做的事”,贾少杰的家具里透露出地域的碰撞和时间的积淀,既有西北的耿直和硬朗,也有江南的细致和柔软。“在这儿可以思考。”贾少杰总结说。

一边撸猫一边工作的贾少杰

“开咖啡馆不是文艺梦”

王绚鹏也在县城实现了自己20多岁就制定的目标,她和一位做甜点的朋友合伙在县城开了一家名叫“可爱小”的咖啡馆,尽管开咖啡馆这件事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创新。

“可爱小”是小猫的名字,开民宿时村里捡来的,连同枝叶、落花一起,都是生活之物。“小”只是习惯性的语音后缀,德清当地人会发“咻”这个音,比如,“你吃饭了(小)咻?”在德清,每一个山坳的尾音都不一样。

英溪桃源街上的“可爱小”走的不是小清新或北欧日系风,而是Shabby Chic(带着精致感的破旧和别致)的味道。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王绚鹏是台湾人而先入为主,这样的复古经典咖啡馆,让人对应起当年台湾网络文学鼻祖痞子蔡小说里的咖啡馆场景,陶瓷印花咖啡杯,自家烘焙的新鲜咖啡豆,或许还可以有一杯滴了泪滴的爱尔兰咖啡。

王绚鹏自己上阵,重新学习挑选生豆,和烘豆师讨论怎么烘,烘得好不好,风味呈现的饱满程度等。但她发现,这样的尝试在头几年并不成功,人们对咖啡的喜好还没这么专业。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观察点,我发现,人们对于建筑的异文化性接受度比食物要高。”王绚鹏说,“我们很习惯住在一座西式的建筑楼房,接受它突兀的立面和体量,但对食物的口味却是异常坚持。或许,这就是地方小吃一直留存下来的原因。”

在咖啡烘豆室工作的王绚鹏

没怎么做下去的还有艺文讲座,可能有主题选择的原因,也可能没有认清群众需求,王绚鹏试着分析。很快疫情来了,无法聚众,讲座这件事也就淡了。

没变的是王绚鹏对食物的热爱和分享。结合村落食材,发展跟土地有关的点心,也是“上物”的体现。选了莫干山野生的栗子,用铁塔稀奶油、琴酒、朗姆酒、盐岩等配方熬制栗子酱,当季水果上市,和店长商量,制作龙眼青椰红茶蛋糕、酒香车厘子卷、芋香巴斯克。

“已经少了很多了,过去做的植物染植、腌菜现在都不太做了”,王绚鹏笑说随着年纪往上走,减肥更不容易,更沉浸在自己的生活。上午能有时间写书法、读书最好不过,有事的时候去工作室画图,或者处理行政事务。不去工地的午后,就去咖啡馆。

“我开咖啡馆不是文艺梦。在决定之前,我做了所有的成本测算,真实地知道要亏几年,亏不亏得起,自己的积蓄、精力能不能应付随之迎来的事。”王绚鹏说,刚开店的时候没意识到自己做的是一家社区咖啡馆,直到经营了3年多,才对“社区”有了新的认识,她觉得要做的是,让邻居离不开这家咖啡馆。

“看着没啥大事,其实每件事都很烧时间。”王绚鹏说。

Shabby Chic(带着精致感的破旧和别致)味道的可爱小咖啡馆

和当年在村里开民宿不同,现在,王绚鹏身边人都知道她来自台湾,毕竟在小县城里,台湾人数量实在太少而注定成为标签。但她不会像过去那样被直呼“这个台湾人”,大家亲热地叫她绚鹏或是王姐。

“物理环境上,武康这个县城建设得非常好。南方的村子,游客太多,对一个做景观设计的人来说,当代的乡村风貌不是我的菜。县城作为中间态,挺好。”

夫妻俩觉得,无亲无故问题不大,解决生活上的不便比处理工作中的麻烦容易太多,如果不提高自己抗打击能力,在哪生活都不行。从台北到上海,再从上海到莫干山,继而下山来到县城,在别人看来可能是成本很高的生活转变,但在王绚鹏和贾少杰看来,无非是和吃喝拉撒工作一样的一件事儿,让它发生,有问题就解决。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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