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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个小时,12位作家与230万网友共同拼就一幅美妙星图

2022-09-10 16:42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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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的生活中,文学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对执笔为志业的作家而言,文学又意味着什么?这些问题时常被提出,也时常被阐释,之所以持久发问,是因为文学一直在生长,关于文学的每一种阐释都鲜活、充满韵律——有的如家常絮语娓娓道来,有的蓬勃而充满启示,展现绵延不绝的生机与活力。

1957年,巴金、靳以主编的大型文学刊物《收获》在上海诞生,一代代收获人延续五四新文化血脉,坚守文学独立品格,“把心交给读者”。2022年,《收获》迎来65周岁生日,依旧纯粹如初——9月8日晚,由《收获》杂志与收获App联合发起的《收获》65周年庆典大型线上活动“无界文学夜”在微信视频号播出。

长达4个小时的时间里,《温暖地活着》《现实的回响》《生活的诗意》《命运的脚本》《文学的礼物》《无界的世界》六个篇章的话题逐一展开,余华与程永新、梁晓声与李敬泽、苏童与毕飞宇、毕飞宇与笛安、阿来与贾樟柯、韩少功与淡豹围绕这些话题尽兴畅聊,《中国诗词大会第五季》总冠军彭敏总串场主持,中间穿插着民谣音乐人周云蓬、张浅潜的演出。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近230万人次的在线网友与作家们共度了这个因为文学而温暖的夜晚。如作家、评论家李敬泽所言:“文学就是要把大地上各种不相干的事情、各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各种像星辰一样散落在天上的事情,全都连接起来,形成一幅幅美妙的星图。”

所有的情感都是生命中的必需品

怎样才算是温暖地活着?开篇话题中,余华与程永新共同忆及因为《活着》而倍感温暖的片段。对余华来说,《活着》是与自己此前写作截然不同的作品,突然换了一种方法写作后,余华将自己很满意的这部稿件交给《收获》和程永新,“如果《收获》认可了我,意味着文学认可了我”。当这位程永新眼中此前左突右冲的文学形式主义的实践者,突然捧出一部非常坚实的现实主义作品时,程永新在“有点晕”的同时意识到,余华写出了一部真正的好作品,与他此前看到的现实主义作品都不一样,从中,他也看到了未来三部曲的影子,“不‘温暖’,余华就写不出《活着》”。

余华(左)与程永新

人生在世,难免有感觉虚无的时刻,以何种方式对抗虚无,是每个人的生活必修课。对余华而言,虚无以及一个人在人生中的软弱、柔弱,乃至怯懦,产生于现实常常对人形成的压迫感,“我们所有的情感都是生命中的必需品,情感的出现不会无缘无故,当它出现,如何去处理这种情感是很重要的”。余华将这种情绪当做身体的一种“炎症”,“人生中可能不断会有一些炎症,炎症某种程度上是我们为身体健康所做的斗争”。程永新则将这种情绪视作对生活的平视和俯视能力的一种提升,“你可以推己及人,找到自己生活与别人生活的区别,提升自己的思想”。

“没有经历过磨难和坎坷的人,几乎是不存在的。”梁晓声如是说。他忆及自己童年时的种种经历和曾经的自怨自艾,以及文学作品中保尔·柯察金和鲁迅先生激励年轻人的话语对他产生的影响。行至今天,他特别理解年轻人面对的种种压力。“我特别理解今天年轻人面对的种种彷徨、压力,虽然形式上不同于我们的经历,但是降临在他们的肩膀上,也同样是有分量的。但是有时候,路是自己所选择的,就要对自己的选择结果负责任。如果结果是苦的,也得像《人世间》的台词说的,那是自己选择的,嚼嚼咽了。”

那些来自文学的重要馈赠

李敬泽(左)与梁晓声

对于人生境遇的感悟,召唤出为什么要有文学的话题。在李敬泽看来,文学往往不是在展示他人的幸福,在很多小说作品中,读者看到主人公经受着种种困顿、磨难。这样的阅读经验,激发了读者感受他人痛苦和困顿的能力,“人类的生活、人类的经验在文学作品中得到这样的展示——其中有些东西,几乎是我们人之为人必须要承受的东西。文学作品一方面让我们领会别人,知道自己并不是孤零零地承受困难的人。另一方面,我们也在其中看到那些人是怎么去承受这一切,然后捍卫自己的生活,依然活成一个有尊严的人,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有意义,这是文学对我们非常重要的馈赠。”同时,李敬泽指出,文学是一种很重要的情感教育:“每个人回忆起生命中觉得某本书果真重要的时刻,恐怕常常是心里有疙瘩和不顺的时候。在这种时候,文学抚慰了我们。这种抚慰让我们体会更广大的世界,也教会我们如何安顿自己的痛苦。”对这一点,彭敏感同身受:“读古人的诗词、读他人的人生后,顿时觉得自己的痛苦也没有那么重要,得到了一定的净化。”

“文学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说是奇迹,好像也不是太过分。”从牧羊少年向知名作家一路走来,阿来是那个以自己的经历感悟着“文学之用”的人。在开始写作几年后,他也曾困惑于这样一个基本的问题:写这些东西,是为了什么?“当我们提及所谓文学之用,更多人想到的是具体、功利的作用。其实文学有什么用,指向的是我们的人格建设、美学建设。对个人来说,也许只是情感、眼界和个人修为方面起作用,但它确实在扩张你、在丰富你,在把你变成另外一个人。”坚定继续写下去的心意之后,阿来觉得自己的生命得到了扩展,“自己既然已经被文学改变,那是不是让这个改变来得更强烈、更宽广,最后看看,跟过去那个牧羊的懵懂少年相比,文学是不是铸造了一个新的人”。通过不同题材,文学让人接触到社会的不同面向,带人不断拓展自己的知识面,求取更宏观、更理性的建构与学养。阿来以爱因斯坦的一个比喻为例:“爱因斯坦说人的知识像一盏灯,照亮了一处,有人就因此沾沾自喜,但其实光明之外都是黑暗的未知。我们能不能有多点光,或者把光圈不断地扩大,这是文学的知识建构。”

阿来(左)与贾樟柯

“文学让我们了解更广阔的世界、个体五官所感之外遥远的世界。”贾樟柯说,“它向我们呈现了这样一种多元性,带给我们敬畏感,让我们知道世界的广阔,这些都非常重要。”此外,对于在导演身份之外同为写作者的贾樟柯来说,写作等同于他情感和精神上的一条出路。“我总会想起,自己最初写作时是没有任何功利心的,是在一个不清楚自己情绪、想要搞清楚自己心里的情感的状况下,才会拿起笔。从诗到文章,再到剧本,文学是打通我们精神世界的一种方法。”在他看来,当人们想要思考、了解社会变化时,情感是一种敏锐度很高的尺度,文学分享情感,也因此分享启示,并赋能给全社会。

“文学里有善的尺度,优秀的文学作品里始终有善之心。”经历古典主义至今的种种文学潮流,贾樟柯认为,文学中一种很重要的方法,就是对于世俗、大众认知乃至文学传统的反叛。在这种反叛中,产生了推动时代进步的重要精神。他同时表示,文学思维本身是一切创造性工作的基础。“人们一直说拍电影是视听语言,但拍电影最初的萌芽一定是文学思维。保持一种文学性的思维能力、思维方式对大众来说是很重要的。理解任何事情都需要设身处地,设身处地才能够客观,才能从多角度和正反两面去思考问题。我们对一件事情的反应也可以从不同修辞、不同角度去阐释和理解,这是这个时代特别需要文学的一个原因。”

希望这个“界”能够越来越宽阔

“大自然充满诗意的感染,而这往往是靠作家给我们的。”福楼拜的这句名言,令毕飞宇感怀良久。在他看来,无论是大自然还是生活,可能本来没有所谓的诗意,诗意是人类自己为人类的生存、环境、居住、生活细节所赋予的东西。从这个意义上讲,诗意是后天的而非自然的,是通过文化积累后形成的一种有关生活的高级感受和高级认知。“所谓生活里的诗意,就是你在生活里寻找到或者建立起自我,诗意就会呈现。这是你自己创造出来的诗意。”

苏童(左)、毕飞宇

毕飞宇、笛安

关于这个话题,苏童有类似的思考。他眼中的诗意,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感受——这个感受需要被捕捉、被接受,才成为诗意。但在他而言,真正的现实生活往往是拒绝诗意的:比如柳宗元有诗“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柳宗元之后亦有无数水墨画出了这样的场景。“我们可以设想,如果有一天老翁不在那条小船上钓鱼了,不在漫天大雪中钓鱼了,回到生活中的他是没有诗意的,诗人不会讲述他,画家不会描绘他。所谓诗意在我们的生活中,某种意义上是有门槛的,它需要一点点美学训练与文化积累。”

虽然在《命运的脚本》之下展开讨论,毕飞宇和笛安所聊的却是当人生的原始剧本没法改变时,如何调整自我,展开全新的路径。笛安自己都难以解释,为什么对虚构有持之以恒的热情。在她很小的时候,外婆就说过一句话:“这个孩子怎么回事,有时候好像觉得谁都和她没关系一样。”但唯独对文学虚构的热情,持续燃烧至今。笛安坦言,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百分之百地活在眼前的世界里,脑子里往往只有跟自己有关的世界。“我挺早的时候就相信一件事:我头脑里的世界都是真的。后来开始看科幻小说,我才知道有平行时空这个事,小时候没有这个概念,但我一直有这样的信念。这可能造成后来我以虚构为生。”她也和毕飞宇一样,不希望作家兼任人生导师的责任,在她看来,如果在工作之外能有一项真正的爱好,会是人生中比较重要的一件事,而这件事,需要大家自己去摸索。“你喜欢什么都可以,根据你自己的能力,不要太烧钱的那种。一个人有一个爱好,或者因为这个爱好交一些与日常生活不太一样的朋友,这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情,它会成为你的一个能够喘息的空间。”

左起:淡豹、韩少功、彭敏

在最后关于《无界的世界》篇章中,身为“80后”的淡豹谈及了同代人对于固定和流动的感受:她这一代人如果不流动,很容易觉得虚无,然后会感到自己被限制了。“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用文学来打破这种疆界就变得很重要。”作为东北人,淡豹儿时记忆中一直有弯腰在田里劳作插秧的人,“面朝黄土背朝天”也许是他们长期的生活状态,但如果有了文学,至少就拥有了一架“无人机”,“它能让你在低空看一看下面,看到稻田旁边的沟壑是有边框的,看到旁边的高速公路、远山、天空,这个时候人对于自己的生活可能会有不一样的理解。”

面对关于纯粹的作家和纯文学的问题,韩少功则回应,自己从来不觉得作家应该是很纯粹的作家,对“纯文学”这个提法也抱有怀疑的态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把文学变得非常纯,俗话说 ‘文学无界’,过去它不但有界,还越来越窄,变成要满足非常单纯的文青的要求,这一点不好。”韩少功希望,文学这个界能够越来越宽阔,“一个写作者不光要读文学,最好是读杂书,干一些杂活”。

原标题:《“无界文学夜”:4个小时,12位作家与230万网友共同拼就一幅美妙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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