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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兹海默症,不是“老年痴呆”

2022-09-21 17:39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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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9月21日),是第29个世界阿尔茨海默症日。

前两年有一部口碑电影,《困在时间里的父亲》,用“生活变成了恐怖片”的角度,呈现了某种阿尔兹海默症的体验。

整部影片的剧情非常简单,讲的是一个身患阿尔茨海默症的父亲,因为患病的原因记忆变得混乱,渐渐认不出自己的女儿,甚至到最后连自己都忘了的故事。

影片精彩的地方,也是它被视作悬疑片乃至“恐怖片”的原因,在于它用第一视角的拍摄手法,也就是将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眼中的世界——包括那种疑神疑鬼的心态、杂乱无章的记忆、始终错位的周围环境与人以及内心深深的不安与恐惧,都直接呈现给了观众,让所有人在90多分钟内,短暂地体验了一次成为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真实感受。

阿尔茨海默症,是一种让我们恐惧却又陌生的疾病,即便是与众病之王的癌症相比,阿尔茨海默症都更难在医学上治疗,我们既没有完全了解病理病因,也没有非常有效的治疗方法。再加上得病的人群以老年人为主,社会有比较根深蒂固的观念,像是“老糊涂了”,“老年痴呆”。

从《追寻记忆:与阿尔茨海默病抗争》这本书出发,我们用相对好理解的方式,在最新医学发现的基础上,试图为阿尔茨海默症做一次全面的科普。

《追寻记忆》:

一位患者家属的科研“札记”

今天要聊的这本书,书名叫《追寻记忆:与阿尔茨海默病抗争》,作者约瑟夫·杰贝利是伦敦大学的神经生物学博士,是一名神经学家也是一位文笔很不错的科普作家。2017年,《追寻记忆》首次出版,引发了很多讨论,还曾经入围了英国皇家学会科学图书奖和惠康图书奖。

在书的扉页上,印着这样一行字:“致我的爷爷”。作者杰贝利和爷爷的感情很深,但在他12岁的时候,爷爷就开始出现了一些异常的情况。书里写道:“爷爷的反常始于他莫名其妙的出走”;“慢慢地,他脸上的笑容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孤独恐惧的表情”;“之后不久,爷爷开始连身边的亲人都不认识了”……

那时医学界对于阿尔茨海默症的研究还很少,又因为爷爷当时已经有70多岁的高龄,所以这些反常的现象都被归结于是年老的正常现象。但让作者感到困惑的是:“为什么奶奶在同样的年纪却没有变成他(爷爷)这样?为什么一样的年纪,爷爷连一张钟表盘都画不了,而伊丽莎白女王却可以在电视里滔滔不绝地演讲呢?”于是心里的疑问化成动力,推动着作者走上了阿尔茨海默的科研道路。

不过虽然这本书的写作成因有很浓厚的情感因素,却丝毫不影响它作为一本优秀的科普书所具有的科学性和知识性。书的主体还是集中在阿尔茨海默症本身:详细地追索了阿尔茨海默的发现历史,介绍了相关的研究成果、治疗方案以及一些预防建议。

加上作者有作为医生和患者家属的双重身份,所以可以带领着读者从更多元的角度去认识阿尔茨海默症。虽然整本书的体量不大,只有200多页,但已经可以让我们对阿尔茨海默症有一个全览式的把握了。

回过头来看作者的爷爷在患病之后的经历,也就是开始变得健忘,情绪低落,失去认知能力等等,但由于年纪比较大,于是被当作是人年老的正常现象,没有引起关注,更没有采取相应的治疗措施。

虽然这已经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但直到今天,中国依旧有很多的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和作者的爷爷遭受相同的待遇,他们的疾病被高龄的表象所掩盖,而没能得到应有的重视和治疗。

根据上海医学创新发展基金会发布的《完善阿尔茨海默症防控体系的政策建议》中的数据显示;我国60岁以上的老年人口超过3亿,有近1000万的阿尔茨海默症患者,而其中几乎一半的病例被误认为是自然衰老,有2/3的患者没有被诊断和治疗。也就是说,中国可能有几百万老年人,患有阿尔茨海默症但没有任何的治疗,没有去医院,没有吃药,甚至不知道自己病了。

这种触目惊心的现实有很多原因,我们或许可以总结为两个方面,一个是对阿尔茨海默症的认知不足,一个是医疗和照护条件的不足。

我们先说前一个。现在大部分人都还是很容易把阿尔茨海默症的症状当作是一种正常的老年退化现象,再不然,就被笼统地冠以“老年痴呆”的称号。但其实阿尔茨海默症和“老年”、“痴呆症”虽然都有一定的关系,但并不是绝对等同的。

首先是“老年”,作者从小时候就敏锐地注意到了,并不是所有的老年人都会出现异常,像他的奶奶和伊丽莎白女王都是活生生的反例。再来随着研究的深入,也在一些年轻的人群中发现这种现象。所以这里就出现了两种类型的阿尔茨海默症:一种是较普遍的老年期阿尔茨海默,另一种则是较为罕见的早老性阿尔茨海默,而这种早老性的,通常在家族中具有明显的遗传特点。

此外,书里还提到一个叫帕姆·福克纳的患者,她病发的时候只有59岁,也算是早老性的,但是她的病症不是记忆衰退、脑子失去认知能力,而是眼睛出现了信号处理障碍,丧失了阅读、判断物体大小等能力,这种极其特殊的类型,被称为“视觉阿尔茨海默病”。

而至于“痴呆”,这其实是带有一点贬义色彩的词语,如果用客观一点的说法,应该是一个人的认知功能出现了障碍,也就是患上了失智症。但是导致失智症的原因其实有两种,包括神经变性和非神经变性,而阿尔茨海默症是属于神经变性一类的。

所谓“神经变性”,可以简单理解为神经系统出现了生理性的变化才导致疾病的发生。也就是说,阿尔茨海默只是失智症、也就是“痴呆症”中的一种,因此我们通常把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称作是“老年痴呆”,一方面在道德上是有污名化嫌疑的,另一方面在病理上,也混淆了概念的范围。

02.

自然衰老、巫蛊作用还是生理病变?

阿尔茨海默症的发现历程

不过历史上,人们对于阿尔茨海默症的认识,跟其他复杂的疾病一样,其实同样也是非常曲折而且漫长的。在古代,包括阿尔茨海默症在内的一切精神疾病往往被看作是神鬼作用的结果。在希伯来圣经《申命记》中,古代以色列人认为,“思维异常是上帝对违背其旨意的诅咒”,而治疗的方式,则是“通过在头颅上钻洞来驱赶头脑里的恶魔”。

公元前6世纪,希腊著名数学家毕达哥拉斯第一次提到了和失智症类似的现象,认为人在年老之后,“思维系统会回复到生命开始的懵懂婴儿期”,这是人年老时不可避免的现象。虽然这种说法不够全面,但仍然是人类对于精神疾病的认识,从迷信走向科学很关键的一步。

4、5个世纪之后,古罗马哲学家西塞罗又提出了不同的观点,认为只有“那些意志和精神薄弱的人”才会出现思维障碍或认知问题。虽然这个观点是错的,但也在一定程度上指出,失智症并非就是老年人的专属。

在西塞罗的基础上,同样来自古罗马的医师艾利乌斯·盖伦斯,也就是著名的盖伦医生,把这类疾病称为心智迟缓,认为患此病的人会“丧失文字阅读和艺术鉴赏能力,甚至无法记住自己的姓名”,这就基本上已经把失智症的病症描述出来了。

但是到了中世纪,人们又开始用迷信的观点来解释疾病,如恶魔附身,带有原罪等。直到启蒙运动兴起后,物理、化学和医学等领域急速发展,才又渐渐回到科学的轨道上,从物质的层面对精神疾病的产生作出了解释。

直到1797年,法国精神病学家菲利普·皮纳尔才开始正式使用“失智症”一词,从此开启了现代精神病学。而从失智症的命名到阿尔茨海默症的发现,还要再经过近一个世纪的时间。

1901年,56岁的奥古斯塔·迪特尔因为在过去几个月中的反常行为,比如没来由的尖叫、四处乱踢、不能规律吃饭等等,被丈夫领到了精神病医生爱罗斯·阿尔茨海默那里。没错,阿尔茨海默症就是以这位医生的名字来命名的。然而限于当时的医学发展,阿尔茨海默对这个病人束手无策。

在治疗了大半年之后,他对患者做了最后一次病情描述,包括她的高敏感、高防御性的行为和后背长脓疮等情况。在这之后,奥古斯塔的病情持续恶化,终于在1906年,也就是从她发病后的第五年就去世了。

阿尔茨海默在得知噩耗之后,并没有就此放弃这个病例,而是请求对奥古斯塔的大脑组织进行解剖研究。通过显微镜,他在奥古斯塔的大脑细胞外部发现了一些斑块状的“累积物”,而在细胞内部,则发现了一些呈细线状的、相互缠绕的深色物质。虽然这些物质产生的具体原因还有待研究,但它们的发现却为奥古斯塔的精神疾患提供了有力的生物学证据。

阿尔茨海默迫不及待地要向医学界公开这个发现,于是在几个月后的德国西南精神病医生研讨会上,他做了关于奥古斯塔的病例报告,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被报告的阿尔茨海默症病例,不过在当时,阿尔茨海默只是称它为“一个有关大脑皮层病变的特殊病例”。听到这里,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这应该是医学史上的一个高光时刻吧?

然而事实上是,在阿尔茨海默的报告结束之后,全场近百位同行几乎都不感兴趣,会议的记录甚至将他的报告描述为“不恰当的短报告”。

但我们必须感谢阿尔茨海默的坚韧精神,虽然他对这次的报告反馈也感到很失望,但并没有停止相关的研究。在这之后,他又发现了另外四例和奥古斯塔类似的病例,而后世为了纪念他对此病的贡献,就把这种疾病命名为“阿尔茨海默症”,英文是Alzheimer's disease,简称“AD”,在下面的讲述中,我们会用AD这个简称来代表阿尔茨海默症。

03.

技术进步、思维转变与假说验证:

阿尔茨海默症的后续研究

又过了几十年,由于电子显微镜的发明,AD的研究终于有了革命性的进展。

1961年,来自英国的迈克尔·基德医生和法国的病理学家罗伯特·特里,在同一时期、在各自的实验室,都开始用电子显微镜来研究AD。之前我们已经提过,阿尔茨海默医生其实已经利用普通的光学显微镜发现了AD患者大脑细胞外部的“累积物”,而到了电子显微镜下,基德和特里把那种大脑细胞外部的“累积物”,或者说斑块看得更清晰了,它们的成分非常类似淀粉样蛋白(amyloid)。

不过,对于前面的提到的,细胞内的纤维缠结的具体结构,要再过了15年,才得到最终确认。结合电子显微镜技术和生物化学的相关成果,科学家们最终验证了基德的猜想,指出这种纤维缠结和DNA的双螺旋结构非常相似,这也就说明了,细胞内部的这些缠结与细胞外的斑块是有本质差别的,而正是这些结构细节的确定,为接下来进一步搞清AD的发病机制奠定了基础。

同样也是在60年代的英国,当基德沉浸在依靠技术的进步,也就是电子显微镜来研究AD的时候,由马丁·罗斯所领导的团队却转换了根本的研究思路:以往的研究者都是“等患者死后进行大脑解剖,然后试图以死后的解剖结果回溯患者活着时候的临床表现”。

但是罗斯却提出:“可以在阿尔茨海默症的疑似病例还活着时准确记录其临床表现,跟踪记录至其死亡,然后解剖。这样就有可能找到疾病的病理表现和生物学特征的相关性。”

在这种理念的指导下,罗斯及其团队设计了一个所谓的“失智评分系统”,每隔六个月就询问一次家属,然后对患者的认知能力进行评分。一旦患者去世,他们的大脑就会被罗斯团队的人进行解剖分析。研究结果显示,失智越严重的患者,其脑中的斑块就越多,由此可以断定,人脑中斑块的多少与其认知衰退和性格改变的程度是呈正相关的。

写出了经典作品《科学革命的结构》的科学哲学家托马斯·库恩认为,伟大的科学发现往往伴随着“思维范式的转换”,也就是在强调思想和研究方法的重要性。

从普通显微镜到电子显微镜,从解剖死者到观察生者,我们可以看到科学家在不断更新着AD的研究方法,不过很遗憾的是,直到今天,AD的发病机制仍没有被完全证明。

书里面列举了一些病因的假说,我们就不一一介绍了,这些假说都比较复杂,如果想进一步了解,大家可以去读这本书里的相关内容,我想说的是,正因为我们还并不完全了解AD的病理,所以尽管这几十年世界上陆续推出了一些治疗AD的药物,但都不是绝对有效。

据统计,近十几年来,AD治疗药物临床试验的研发失败率高达99.6%,被称为“药物研发的天坑”,辉瑞、礼来、阿斯利康、默沙东等制药巨头都曾踌躇满志投入研发,却都铩羽而归。

1986年11月5日,时任美国总统里根曾在一个关于AD的宣讲会中提到:“虽然目前还没有发现有效治疗AD的药物和措施,然而通过科学研究,这种疾病终将被攻克……”

如今30多年过去了,里根也因AD在1994年去世,这句话依旧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虽然AD的发病机制还一直处于未知的状态,AD的药物研发也还没有取得突破性的进展,但我们应该相信奥地利的动物学家康拉德·洛伦茨所说的,“在科学研究中,发现事情的真相,将有助于确定下一个更为合理的假说”。

换句话说,失败绝不是毫无意义的。

04.

面对未知,除了恐惧,我们还能做什么?

面对当前这样未知的发病机制,又缺少有效药物的实际情况,倘若我们自己或者是亲属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我们小组的一位成员说,假如自己是一个阿尔茨海默症的患者,她希望能趁自己清醒时给自己和家人各留一封信,一方面劝慰自己平和地接受逐步恶化的病情,梳理最后的愿望清单;另一方面通过回顾与亲人的美好过往,充分表达对他们的爱,同时提前对他们后续的照顾表达歉意和感谢。

虽然有些感性,却很朴实真挚,而且也是考虑非常周全了。因为她不仅知道要舒缓自己的情绪,还考虑到了亲属的感受,更重要的,这种“提前安排”,其实也是考虑到了现实的医疗情况,因此是在理性认识的基础上作出的、充满善意和温情的安排。

不过AD虽然还没有治愈的方式,书中却也提到了,是有一些方式是可以帮助我们在一定程度上做一点预防的。例如养成良好的饮食结构、睡眠习惯,进行足够的躯体运动、脑力锻炼,还有,保持积极的精神状态、进行有效的压力管理等等,当然它们的科学性还有待进一步验证,但是多做一些确保无害的行为,也不失为一种对抗未知的有效方式。

另一位成员还曾经在机场碰到过一个特别老的老太太,估计得有70多岁了,很娴熟地和年轻人一样玩手机,然后他凑近一看,才发现那位老太太在用手机玩数独游戏,当下就觉得很佩服。

不管是有意识的训练或者只是打发无聊时间,这样的行为对于老年人的认知能力或者是精神活动能力的维护都是有帮助的。如果在老年人群体间,能推荐或者提倡类似锻炼心智、认知的习惯,将会是很有益处的事情。毕竟预防大于治疗,特别是像AD这种还没有十分有效的治疗方式的疾病。

假如作为一个AD患者的家属,最应当做的应该就是调整心态了。患者家属需要明白,他们所面临的,将是一场长期持久的抗战。这场战争不应该只有患者自己在冲锋陷阵,而是需要每一个家庭成员都团结起来,一起积极地面对。

在这个过程中,同理心和爱心都是很关键的因素。和癌症等一些恶性疾病,带来的主要是身体上的疼痛不同,AD患者随着记忆的碎片化,会出现表达困难、词不达意的现象,比如会把甜说成糖,把热说成火之类的。如果是一个小孩子这么说,我们会觉得可爱,但如果是一个成年人这么说,我们其实很可能会陷入无奈、愤怒等负面情绪中。

更有同理心也让自己好过的方式是,不如就当作我们的家里多了一位大孩子,我们要学着用他们的语言去跟他们交流,这样就更容易理解他们的想法,也能更有效地安慰到他们的情绪。幽默与温情,向来是化解人与人之间一切尴尬、愤怒与伤痛的利器,也包括疾病。

除了患者和家属,围绕在阿尔茨海默症周围的另一个群体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们就是100多年来坚持和接续着在探求AD发病机制和治疗手段的科学工作者。

从二十世纪初发现AD,到二十世纪末监管机构首次批准AD治疗用药,他们所做的,都像是在黑暗的迷宫里苦苦地摸索和寻找着光明。从发现到猜想、到验证,再在验证中经历一次次的失败,遭遇一次次的紧张、期待与沮丧的循环。每一份病理标本的制备,每一个生化反应的测量,每一次动物实验的设计,每一组疾病数据的分析,都凝注着他们巨大的心力。

但伴随他们到最后的,往往不是一举成功的喜悦,而仅仅是在自己和别人的阶段性成功或失败的基础上,继续接力。协同、接续,传承、进步,这是科学精神的体现,也是科学工作者这个群体的动力,同时是他们应当肩负在身上的、永远要去践行的使命。

科研工作者所承受的压力是多方面的,在对AD的研究上体现得非常明显——既有对自己研究思路的怀疑,也有对患者健康的挂虑,还要承受外界的监督和质疑。

身处其外的我们,也许能够提供的、也最能帮助到他们的,是营造更好的、符合科学探索精神的环境,毕竟,科学所要探索,解决的,是人类共同面临的问题,对于AD这个难题,需要患者协同家属,科学工作者协同我们普通人,一起来面对,这样,对于攻克AD,我们才能像基特伯格医生那样富有希望地说:“我真的觉得这在未来是可以实现的”。

05.

整体性、生活化:

阿尔茨海默症未来的“治疗”方向

无论是癌症、抑郁还是今天讲的阿尔茨海默症,现代医学对于疾病研究的初始逻辑,都是找出对应器官或组织具体的病变位置,再有针对性地治疗。科学家对于AD的探索从最开始关注整个大脑组织的异变结构,之后缩小到关注海马组织的整个病理学变化,又进一步只探究其中的关键环节。

随着研究的深入,这个逻辑就使得研究者的关注点越来越聚焦在狭小的视野当中,而研究的道路也越来越逼近死胡同。因此,在AD治疗的后续发展中,思维方式的优化就变得十分关键了。

在意识到原有治疗思路的弊病后,一些研究者开始关注人体整体的内环境及各器官系统之间的联系,针对AD,则从关注导致临床症状的神经元细胞,发展到关注神经元细胞之间的神经胶质细胞;从尝试直接改善神经元细胞的功能,发展到通过调动免疫系统来实现调控。而还有一些具有更广阔视野的研究者,已经扩大到对人体的整个脑肠循环的关注。

虽然这种具有“大视野”“大格局”的治疗方式在当前取得的成就还很微小,但至少在临床验证的层面,已经看到了脑肠循环相关药物开发的实际效果。希望这样研究思路的转变,可以给AD的治疗带来新的曙光。

除了治疗要从整体出发,同样的,对AD的预防也应该把人作为整体来关注。前面我们已经提到,AD的预防可以通过养成良好的饮食结构、睡眠习惯等来实现。那些做法与我们在其他情形下强调的健康生活方式似乎也没有什么两样,好像对什么病,都可以拿来说说。

而事实就是如此,当我们把人当作一个整体来看待时,健康的生活方式的确是能帮助这个整体具有更好的运转状态,因为虽然我们身体里有众多的系统、器官、组织,但一个整体的良好运行,基本都是依靠神经、内分泌、免疫这三大系统来进行维持和调节的。

而只要养成良好的生活方式,正常情况下就能保证这三大系统的有效运转,从而保证人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应该说,AD的百年探索之路,恰恰就是现代医学思考逻辑进化的一个缩影。

除了要从整体上关注人的健康和AD的预防,把“治疗”生活化、日常化,或许是一种跨度更大、也更值得尝试的思维转变。

从中国目前的发展趋势来看,老龄化是一个大的趋势,虽然我们前面提过,阿尔茨海默症有早发性和视觉性这些特殊的类型,但最常见的还是老年性的,也就是说,随着人们年龄的增长,患上AD的可能性就会增大,因此对于中国而言,AD将是我们社会未来发展要攻克的一个重点问题。我们现有的医疗资源,医生和照护设施的储备,都还不足以面对这样的情况。

而瑞典作为世界上人口最长寿的国家之一,那里的老年人的生活质量也是位居世界前列,他们的经验和理念,对我们会很有借鉴和参考价值。

在《追寻记忆》的书中,作者介绍了瑞典哥德堡市郊的一家养老院,里面90多名居民中有一半患有AD,为了照顾这些患者,养老院里面自然也配置了很多工作人员。但这家养老院的特别之处在于,在里面既看不到患者病服,也看不到工人制服,整间养老院,包括屋子本身的装饰以及人所需的用品,全部都是按照家的概念来设计的。

在那里,AD患者不是被当作患者看待,而是作为居民,与其他的伙伴们,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着。这便是瑞典所发展出来的一种新的AD治疗方式,更准确地说,这是其实是一种融在生活里,发生在家里的照护。

这种“非治疗”式的治疗方式,其实是更具人性关怀的,因为它意识到AD患者虽然认知能力有所下降,但他们依旧是一些活生生的人,跟普通人一样能感受到喜怒哀乐,需要社交和尊重,同时考虑到了患者的生理和心理需求,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其实也是体现了“整体性”和“全面性”的治疗理念。

虽然目前AD的患病机制依旧充满争议,相关的药物、治疗方式的有效性也有待提升,但通过今天的内容,我们希望首先大家可以先不要用“老年痴呆”去指代阿尔兹海默症,而是更理性地正视这种疾病。

其次当我们身边遇到了这样的病人,应该更多从人性关怀的角度去治疗、去照料,尽量了解AD患者的处境。

最后,也希望大家能明白,疾病不仅仅是某个器官的病变,从人的整体性上去认识生命,面对疾病带来的未知,是阿尔兹海默症给我们的宝贵经验。

本文整理节目《无限人生书单特别季:生命书单》第五集(有删减),原标题《阿尔茨海默:未知的恐惧,⽐⾝体的病痛更可怕吗?》,作者:曹峻洋、申乐乐、石丹妮、袁梦。

音频编辑:dy、小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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