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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容忍“慢”的屏幕时代

2022-09-23 19:36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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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现代时代是屏幕真正膨胀的当代。

人类从来没有拥有过如此多的屏幕,不仅仅是为了观看这个世界,还是为了生活本身。一切都显示,这一现象,在高科技的支持下,将会不断扩张,加速发展。

什么能摆脱或是将会摆脱屏幕的增长呢?因为我们见证了屏幕的激增,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在扩张中的世界,它不断将其边界推向更远。有已经存在的屏幕,相互连接的屏幕,刚刚出现的屏幕,将要出现的屏幕。

屏幕的网络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改变了我们与信息、时空、出行和消费的关系,它成为交流和获得信息的工具,成为我们与世界、与他人的联系中不可避免的中介。

存在,越来越是将自己连接到屏幕上,连接到网络中。法国当代社会学家、哲学家吉尔·利波维茨基与法国当代电影评论家让·塞鲁瓦的经典著作《总体屏幕:从电影到智能手机》,帮助我们理解当今的电影和媒介文化,为诊断今日全球的状况提供理论参考。

屏幕的影响力

从此成为世界—屏幕的屏幕,会成为其他表达形式的葬送者吗?在一切—屏幕的帝国中,需要看到,就像一些人认为的那样,一种破坏性的进程,一种文化阿提拉的野蛮入侵,一种对千年的纸上—书写的灭绝之举吗?

这个问题,从此,在信息技术的领域被提出来:出于纸质载体开始倒退,甚至消失的推断,国际的、国家的、地区的大媒体,大多数都开设了网站并将它们的报纸放到线上,这奠定了未来自身发展的道路。期刊面临着同样的危机,尤其是科学的期刊和大学的期刊,其中一些期刊已经仅在网上发行,此外,对于所有内容短小的出版物也同样如此,它们的制作和发行很有可能难以抵抗成本大为缩减的线上发行的诱惑。那些属于简单信息的有极大的可能,在短期内,优先在万维网上被生产和传播,就和通信的命运一样,传统的信件几乎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邮件和短信,但这反而也导致了写作的回归,尽管这种写作明显是以一种没那么考究的形式,比不得当年赛维涅夫人的书信。

就只剩下书。这是极为关键的一环:触及书就是触及我们文明的支柱之一。由此产生了卡珊德拉的带有诅咒意味的预言,这个预言说,在屏幕越来越大的影响力下,看到了一个世界的坟墓显现出来。因为毋庸置疑的是屏幕发挥着一种吸引力,尤其是对年轻人,这种吸引力让他们转身离开书本,并且让大多数的高中生更愿意去查维基百科而不是环球百科大全。显然,威胁是真实存在的:大量的报告指出在年轻人、青少年、大学生和高级职员中阅读的倒退,以及人们口中的“满腹经纶的人”的数量的减少,随着书籍失去其威望以及其平均发行量在相当一部分领域的下降,人们对书失去了兴趣。然而,我们能够理性地描述的前景或许比任人想象出的世界末日都要更微妙一些。书,为了自保,有屏幕无法抢夺的王牌:它所代表的阅读的舒适,属于读者自己的易操作性,它所提供的完全可触可视的快乐,这一切都让书成为人类智慧孕育出的最完美的结晶之一。在一切盲目崇拜或是念旧情怀之外,我们可以理性地认为书被宣判死亡的那一刻还没被提上日程。

也许它的发行现状,伴随着线上销售和数字化,有深入调整其商业模式的可能性。如果我们,为了简单地概括,将书分为三大类别[趣味书、知识书、实践书],那么实践书这一块(百科全书、手册、操作指南),将最会受到数字技术的影响,面临着消失的危险,它将看到自己的未来全都在屏幕上展开,这完全有可能打破出版业全球市场的平衡。但至于另外两大块以及那些传递思想、文化、趣味、知识的书籍,它们仍将在长时间内保持着不可替代的地位。但这并非意味着这类书不从屏幕的发展中获得好处。我们已经注意到万维网的爆炸丝毫没有降低出版业的营业额;文本处理的便捷性甚至让一类轻出版发展起来,这种出版让小的出版社生产和发行原创书或是再版书,如果没有电脑,这些书将难以出现,更不能在网上销售。书这个东西,我们把它保存在图书馆,我们随身携带它,我们随意翻阅,我们打开又合上,我们折起一页书脚,我们在书上画线,我们借给别人,我们小心翼翼地收藏,这些都是书的特色,而不是屏幕上的一本书的特色,屏幕上的书的本质总归是另一回事。

但是,说到底,屏幕真正的力量是在别处。我们离开的世纪和我们迎接的世纪教会我们,事实上,屏幕作为屏幕本身的影响力是存在的。这种影响力是与生俱来的:电影屏幕的银幕(这是最初的),正是卢米埃尔兄弟在1895 年12月的一天,在嘉布遣大道上的一家叫大咖啡馆的咖啡店的地下室突然拉起的那块布,立马就施展出了极大的魅力,吸引并征服了对之毫无抵抗力的观众。赛琳说出了这种炽热的影响力,在《夜尽头的旅行》中,当叙述者进入“舒服、温暖又热的”纽约影院的黑暗中时,“梦在夜晚升起,去拥抱移动光影的幻景”。魔力,黑屋子里近似催眠的魔力,这种魔力相较于被呈现出来的,更在于其机制本身,在于“移动光影的幻景”。而且这种影响力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很快,电影这门绝佳的民间艺术,就让一批观众“走进”电影,而不是前来观看一部电影。

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人们几近机械地光顾影院,例如费里尼的《阿玛柯德》为我们保存了这段鲜活的记忆,这种机械的光顾与电影最初的,从未丢失的魔力不无关系。在“去影院”这件事中,总是有一种固有的享受,人们并非特别清楚他们将要观看哪部影片就来到影院,当人们进入影院,坐下,灯光熄灭,只有银幕亮着,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油然而生,这种感觉不是来自对电影的感情,而是来自对屏幕的感情,而且一个去观看艺术实验片的真真正正的亲电影派和一个吃着爆米花寻找他那份“重磅炸弹”的人所感受到的美好是一样的。

电视(第二阶段)也在其名下截取了屏幕的魔力。电视最初的吸引力诚然是微弱的,因为在那时好奇心与迷惑力一起争当它的吸引力,但它一直都在发挥着作用,这种作用就是让人每天近似机械地打开电视。有了这个总是开着的屏幕,人们处于一种强迫的,甚至上瘾的状态。人们不管看到什么,只要电视亮着就行。

我们有理由认为如今我们,因为有着广泛群众基础的电脑,已经进入第三阶段。即刻性、互动性、点击一下鼠标就有的无限支配权,所有这些方面都让一种新的吸引力产生了,屏幕作为一种已普及的界面的新力量:在屏幕上工作和玩耍,用屏幕交流,在屏幕上获取信息。这就是成为反射—极的屏幕,成为第一指涉系的屏幕,它让人们有途径与世界、与信息、与影像接触。这是对几乎所有人而言都必不可少的屏幕,是绕不过去的屏幕。某一天,或许,那些不能在屏幕上出现的事物,对于所有的个体而言,将不会激发他们的兴趣,将不会存在:几乎一切都要在屏幕上去寻找,几乎一切都会指向屏幕。要么存于在屏幕上,要么不存在。

但是,从今往后,屏幕的力量会延伸到这些范围之外。因为它是一种在根本上与时空的新关系,一种超—时空,在这种超—时空中,一切是立马地,以准时制生产方式,在实时的瞬间性中被实现。而且它触及人类活动的所有领域,从经济生活到日常生活:屏幕,无处不在,努力让时间和空间的界限被打破。互联网的屏幕,极度压缩时间,取消空间上的限制,建立起一种即刻的时间性,引发了对慢的不能容忍和对节约时间的要求。

如果说联网的屏幕让个人的时间管理更为自主,那么它也加强了紧迫感和生活在超紧张的时间下的感觉。一方面,构建更为个性化的时间安排的能力在不断增强;另一方面,一种被超节奏的时间所奴役的状态在不断发展。在信息化交流的作用下,一种新的时间体制建立起来,它以瞬时性和即刻性的支配地位,以时间性和指涉对象的个人化结合的支配地位为特征。麦克卢汉,在一个跨时代的公式中明确地表示:“媒介即讯息。”屏幕制造出一种新的时间形式,推动了“镶嵌光电阴极的”,专属于每个人的,不那么线性的历程,在这个方面,屏幕带给每个人理性。超现代时代的发展不能从屏幕的伟大历险中抽离出来。从二十世纪到二十一世纪,是屏幕的《奥赛德》……

本文节选自《总体屏幕:从电影到智能手机》,有删改

《总体屏幕:从电影到智能手机》

(法)吉尔·利波维茨基(法)让·塞鲁瓦 著

李宁玥 译

在高科技的助推下,人们迎来了总体屏幕的时代,见证了屏幕的膨胀和爆炸、影像的饱和及其过度供应。电影受到来自其他媒介的冲击与威胁——电视、广告、信息屏幕、娱乐屏幕(电子游戏/MV)、表达屏幕(录像艺术/数字艺术),电影的类别身份和符号身份被置于危机之中。在这种媒介文化中超电影逻辑和精神的全面扩张,它渗透到各种媒介之中,世界从此被建立在电影—风格之上的影像所塑造,存在从此成为一种电影—生活。本书中的理论与探讨构成了超现代性话语的重要组成部分,对我们理解当今的电影和媒介文化、诊断今日全球的状况具有独特的理论价值。

原标题:《不能容忍“慢”的屏幕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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