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如梦幻泡影”的荒诞世界

编者按：如果你“不想睡”或者“睡不着”，欢迎继续阅读。

这里或许有个文艺片，这里或许有个恐怖片。不知道你会闷到睡着，还是吓得更睡不着。

今晚聊聊一部黑色电影。注意，本文有剧透。

从搜索引擎保留的镜像来看，最早将《大佛普拉斯》说成是用“苹果iPhone6Plus”手机拍摄的说法，源自美联社去年10月初有关第54届金马奖提名名单的报道，那篇文章标题便是“用iPhone拍摄的电影《大佛普拉斯》收获10项金马奖提名”（iPhone movie ‘The Great Buddha+’ receives 10 Golden Horse nominations）。

《大佛普拉斯》的导演黄信尧曾如此解释电影片名的由来，以前他拍过一个短片叫《大佛》（曾获2014年金马奖提名），现在这部长片就是《大佛》加长延伸的普拉斯版（Plus），由于他在介绍中打了一个比方，“就像iPhone6和iPhone6Plus的区别”，翻译的失误或理解的错误，最终导致该片在英语世界里打上了“用手机拍摄”的烙印。

然而，《大佛普拉斯》并非《大佛》加长版那么简单。尽管仍然保留了黑白与彩色影像交错的风格，但从用意上来说却是不同的。当年拍《大佛》时由于经费紧张，无法制作昂贵的铜质大佛道具，所以不得不用黑白影像的方式解决道具材质呈现的问题。但在《大佛普拉斯》里，黑白与彩色的交织已是一种有意为之。

电影基本以黑白影像为主，呈现的是底层社会的绝望，夹杂的彩色影像则活色生香地展示了有钱人的生活。同时，黑白影像表现的是故事的主线，穿插的彩色影像便“还原”着“行车记录器”里记录的一切。正如某手机在广告里反复宣传工作、生活要用两套手机解锁密码，看过这部电影的许多人，应该也会立即给自己的行车记录器配上加密密码。

黄信尧说：“行车记录器很像一个虫洞，因为它连结两个异世界，行车记录器的影像是车外的公共空间，声音却是车内的私密空间，但是观者却不知道空间内的人在做什么，形成了有趣的风景。”而正是行车记录器里录下的声音与画面，完成了本片的起承转合。

《大佛普拉斯》的故事并不复杂：菜埔在佛像工厂担任夜间保安，他有个捡破烂的好友肚财，每晚都会来菜埔工作的门房间蹭电视看。一日，电视机坏了，百无聊赖的肚财怂恿菜埔，把其老板启文旧宾士车上的行车记录器调出来看。结果他俩发现启文与多名女性在车上有染。平时就靠成人杂志打发时光的肚财，就像发现了新大陆，最终在调出启文新宾士车上的行车记录器中的影像之后，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富人启文在豪车里与不同的女人宣泄着性欲，而穷人菜埔与肚财则通过行车记录器，满足着偷窥欲。在这样一个黑色幽默到了极致之际，导演通过画外音却说，“你们千万不要把这个故事当真了”。光与影由此构筑起“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的荒诞世界。

许多影评都将本片与钟孟宏导演的《一路顺风》拿来比较，诚然，如果没有钟孟宏可能就没有《大佛普拉斯》，但即便两部电影都触及到底层小人物，《一路顺风》的整体基调是暖色的，而《大佛普拉斯》却是冷的。

2014年因《大佛》入围金马奖最佳短片提名名单，黄信尧得到钟孟宏的欣赏。在《大佛普拉斯》开拍前，钟孟宏邀请黄信尧参与《一路顺风》的拍摄。《一路顺风》可谓是钟孟宏为黄信尧定制的剧情片导演速成班。从结果看，《大佛普拉斯》收获5项金马奖，其中包括钟孟宏拿到的最佳摄影，黄信尧拿到的最佳新导演，可见二人的默契配合。

《大佛普拉斯》里透出的冷色调，不只是绝望的底层民众，还有政商勾结、权色交易的大人物们，正因此，片中的大佛并不指代某一特定宗教，用黄信尧自己的话说，他只是借由佛像，让观众想象一个神灵的形象，“神是不可质疑的，神出了什么状况都是神迹，过去生活在威权底下，以至于造成我们现在这种状况，太多不可挑战的事，就像电影里的那尊佛，里面装了什么，信众都不知道。”

凶手跪拜在未完成的佛像前忏悔，护国法会上佛像内突然传出的敲打声，无一不是一种反讽。相比寓意在黑白影像里的讽刺，对于台湾南部那些“民意代表”的鞭挞，更是入目三分，一开场大人物在浴池里的声色场面，不啻为酒池肉林的翻版。而所谓的“副议长”跑到警局里捞人，他的那副嘴脸赤裸裸展现着“老子有权就可以为所欲为”。

如此黑色幽默，又让那尊大佛有了“众生皆苦”的意味。

片中最让笔者难忘的一幕是，肚财吃着老板娘特地为他留下的鸡腿，老板娘坐在他身旁，没有多余的话，这段之后便连上了肚财之死，肚财好友释迦漫无目的地骑车闲逛，直到画外音里传出一句“也许将来他死亡时，尸体都变成尸水了才会被发现”，如是戛然而止，怎不让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