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如何推动女性科技人才队伍建设：一个指标和六种案例

2022年11月，欧盟和美国共同召开了第二次“欧盟-美国科技竞争政策对话，以巩固欧盟与美国在竞争政策和执法方面的国际合作。这次会议体现出双方于增强科技竞争力的战略性重视。在世界新一轮科技革命背景下，科技人力资源是各国实现技术创新、引领科技革命的宝贵战略资源。早在本世纪初，英国政府在其政府工作白皮书中就指出“女性是英国最被低估的、亟需被开发利用的重要人力资源”。开发和使用好一直以来被低估的女性科技人才群体，被视为提升国家21世纪综合实力的前沿性和战略性议题。作为新生人口降低、老龄化现象严重的欧盟国家，最大化利用好其现有的女性人才，使其在科技创新中发挥更大作用，就显得尤为迫切。

一、欧洲支持女性科技人才发展的现状

本文将通过解读欧盟最新发布的《她数据》（2021年），分析欧盟各国中女性科技人才队伍的建设情况，解读欧盟现行的人才支持策略和新动向，讨论其支持女性科技人才发展的政策和实践创新。在21世纪初，欧洲委员会（European commission）就专门设立了女性与科学部门，以支持女性科技人才队伍在科学领域中的职业发展。2011年，欧盟提出的《2020年发展纲要》，其中明确提出支持女性科技人才并将其列为科技创新总目标中的关键战略性措施之一。2021年，欧盟提出第九个框架协议（The European Union’s 9th Framework programme）,斥资955亿欧元推动研究创新，承诺加大力度支持各个社会领域的女性科技人才的职业发展。为了科学监测该群体的发展动态，并针对性评估上述相关支持政策的有效性，欧洲理事会开发了一系列反映女性科技人才群体发展的数据指标。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数据体系被命名为“她数据（SHE figures）”——其中囊括一系列科技和创新领域性别发展的数据指标。该指标体系于2003年建立，每三年更新一次，至今已经更迭六次，测量范围涵盖女性科技人才职业发展的六个重要维度：潜在人才培育、人才求职、人才就业、工作条件、职业晋升、研发产出。这六个维度形成了一个连贯的职业生涯框架，较为全面地测量了欧盟地区的女性科技人才从职业萌芽阶段到职业发展阶段的总体质量情况。

从最新的监测数据看出，欧盟支持女性科技人才发展的目标目前已经取得了一些实质性进展。例如，潜在的女性科技人才数量增长，博士研究生群体中女性和男性比例基本平衡。其次，女性科技人才在知识密集型领域（如科研岗位）的活跃度越来越高，代表性已超过男性。再次，欧盟女性科技人才在经济生产领域的参与度虽不如男性，但是近几年来增长速度有明显改善。最后，女性领军人才数量虽然总体数量仍不足，但在高等教育机构中，女性人才进入到决策层的比例大幅上升。下图1是“SHE figures”报告的示例，图2、3、4则分别展示了女性科技人才的现状。如图2显示，在一些主要欧洲国家中，研发领域由女性发表的成果比例正在逐年增长。图3显示，包括德国、英国、法国在内等多个欧洲国家，女性研究人员的增长率超过了男性。图4显示，在博士生群体这一未来科研生力军中，多个欧洲国家女性毕业生的增长率也高于男性。

图 1 “SHE figures"封面
来源: European Commission (2021). SHE Figures 2021–gender in research and innovation statistics and indicators. Brussels.

图 2 2010-2019年按研发领域划分的出版物作者中女性平均比例的复合年增长率
来源：European Commission (2021). SHE Figures 2021–gender in research and innovation statistics and indicators. Brussels.

图 3 2010-2018年，按性别划分的研究人员复合年增长率
来源：European Commission (2021). SHE Figures 2021–gender in research and innovation statistics and indicators. Brussels.

图 4 博士毕业生的复合年增长率，按性别分 2010-2018
来源：European Commission(2021). SHE Figures 2021–gender in research and innovation statistics and indicators. Brussels.

从总体的数据结果来看，欧盟这二十年来推行的支持女性科技人才策略，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从发展质量的角度来看，欧盟女性科技人才群体的发展仍存在下列突出问题，亟待进一步提高。一、学科内差异明显。与教育、医学领域相比，STEM、ICT领域的女性博士仍代表性不足，且增长速度缓慢。二、女性科技人才自主创业率低，STEM领域中的自雇女性人才不足四分之一；且女性科技人才从事研发工作的比例较低。三、相比男性，女性科技人才在经济生产领域（包括政府部门、经济行业等）的参与度不足。四、女性科技人才的工作不稳定高于男性，尤其是承担孕哺抚养责任的女性，更不易获得稳定工作保障。五、领军人才匮乏，男性领军人才是女性的两倍。五、成果产出方面，女性科技人才的产出数量持续低于男性，尤其反映在STEM领域中。上述问题也是包括我国在内的欧盟以外的许多国家同样面临的女性人才发展中的老大难问题。欧盟虽在总量上实现了科技人力资源的性别平等，但女性科技人才的创新活力仍受上述问题钳制，难以被充分释放。

二、欧盟推进女性科技人才培养的优秀案例

如何解决上述女性科技人才发展中面临的瓶颈问题，是欧盟女性人才支持计划所关注的重点。欧盟一方面建立以实证数据为基础的监测体系，推动以证据为依据的政策制定。另一方面，欧盟鼓励其成员国开展自下而上的实践探索，评估实践情况，并推动成员国互相借鉴政策和实践的经验。以下实践探索是欧盟理事会收集成员国在支持女性科技人才方面展开的优秀实践案例。

1.  为女性提供具有针对性的职业培训：为了改变IT领域的女性人才数量少且增长缓慢这一现状，英国发起了女性编码学院，专门为女性学生提供无偿的IT类服务培训，鼓励她们未来进入IT领域工作。捷克共和国的一所NGO组织为近2万名女性提供了数字化能力方面的培训。三分之二的受培训女性在课程结束后进入IT领域工作。

2.  通过结构化改革，消除女性求职障碍：为了消除女性科技人才在求职过程中不平等现象，英国和爱尔兰对其多所高等教育机构的招聘程序进行修改，鼓励女性人才申请。以英国帝国理工大学为例，其生物科学学院在经过改革后，其女性求职者大幅提升，最终成功任职的女性从以前的27%提升至67%。

3.  鼓励女性科研人才参与工业合作：目前欧盟女性科技人才主要集中在知识密集型领域（如研究型高校），生产活动领域的女性人才参与率低。针对这一现状，以色列创立学术与工业联合基金，专门青年女性科技人才参与到与工业生产活动结合的研究项目中，并鼓励女性投身于工业界的研发管理工作。

4.  支持女性创业和商业领导力建设：在欧盟地区，女性科技人才的创业和自雇比例仍明显低于男性。希腊银行和欧洲投资银行联合注资5亿欧元为商业活动提供贷款，其中1亿欧元专门指定为女性创业家和女性领导力提供贷款。

5.  创造生育友好型环境：数据显示，欧洲女性科技人才工作不稳定性高，尤其是处在孕哺期和承担养育责任的女性常面临着职业中断等一系列问题。为了增强女性科技劳动力的稳定性，荷兰、英国、爱尔兰等国家明确为女性研究人才提供较长时期的带薪休假，并为休假归来的女性提供专门辅导，免除一定的教学任务，帮助她们重返研究岗位。

6.  支持女性人才走向职业高层：初级职位女性人才过多，而高级职位的女性科技人才缺失也是欧盟女性科技人才发展面临的难题。为改变这一现状，瑞士、荷兰、德国等国家通过为女性教授提供专门资金支持和其他倾斜性支持来助力女性走向金字塔顶端。例如，德国在2007年至2017年间，为女性设立了260个教授岗位。同时，德国政府创设奖金资助新任女性教授和吸引国际资深女科学家加盟。瑞士、比利时和立陶宛等国家则是在研究管理领域对女性人才进行定额，增加女性人才在管理决定层的席位。

三、欧盟支持女性科技人才发展的策略特点

随着欧盟国家女性科技人才数量日趋庞大，该群体的发展对于提升人才竞争力，推动科技创新有着现实意义。欧盟较早地确立了对女性科技人才发展的战略性支持方针，自上世纪末就积极制订女性科技人才支持政策，并通过建立系统性的数据监测体系，动态追踪欧盟地区的女性科技人才发展质量，为其政策制订和修正提供了证据依据。欧盟女性科技人才的增长对于提高欧盟的整体科技劳动力有积极意义。需要注意的是，虽然女性人才数量上有积极变化，但是监测数据也反映出，女性科技人才的职业发展仍存在许多突出难题，尤其是女性科技人才在STEM领域和ICT领域的代表性仍然不足，有影响力和高层次的女性科技人才仍然匮乏。这也反映出，欧盟地区的女性人才活力仍未被充分激活，在科技创新中的作用还未充分得到发挥。欧盟目前鼓励成员国开展自上而下的政策与实践探索，这样的探索有助于提升政策干预的时效性和精确性，同时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干预成本，但这些探索对支持女性科技人才发展的效果仍有待进一步的实践检验。

参考资料：

1.European Commission (1999) ‘Women and Science – Mobilising women to enrich European Research’. Brussels: CEC COM (1999) 76 final

2.European Commission. (2011). Horizon 2020 - The Framework Programme for Research and Innovation.COM (2011) 808

3.European Commission (2021). She Figures 2021 – gender in research and innovation statistics and indicators. Brussels.

4.European Commission. (2012). Areas of untapped potential for the development of the European Research Area.Preliminary summary and analysis of the response to the ERA Framework Public Consultation

（作者：熊梓吟，上海交通大学教育学院，教育领导力与政策研究中心讲师；王晴，上海交通大学教育学院，硕士。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北京大学区域与国别研究院立场无关，文责自负。引用、转载请标明作者信息及文章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