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城市策略︱你幸福吗？看联合国第十年的《世界幸福报告》

本周剧烈降温，最冷的寒冬到来。疫情盘桓不去，许多人体验着前所未有的压力。本周以“幸福”为主题。幸福是一种健康、安全、自足的安适愉悦状态。无论生产力提升，还是科学技术发展，衡量进步的真正标准，归根结底，都在于人民的幸福。

那么，如何评价“幸福”？联合国持续十年推出《世界幸福报告》，便于各国政府察知，如何把人民幸福作为其政策目标，帮助每个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回顾过去，全球幸福排名有何种变化？新冠疫情绵延不休的三年，对人们的幸福产生了哪些显著影响？展望未来，幸福前景又将如何？本文对2022年发布的《世界幸福报告》加以推介。

新冠大流行期间，幸福感有何种变化？

针对146个国家和地区，就人口、社会和政治结构的不同特征，及其与政策战略和疾病暴露的后果相结合开展分析，以解释2020年和2021年新冠肺炎死亡率的国际差异。主要发现如下：社会环境的质量，特别是人们对政府的信任程度，以及对他人施以善意，在新冠大流行之前、期间和之后，都支持着人们的幸福程度。那些人与人相互信任、人民信任政府的国家或地区，新冠肺炎死亡率较低。这些国家或地区为维持或重新确立共同目标奠定了基础，以实现更幸福、更健康和更可持续的生活。

衡量主观幸福感，主要依赖三个指标：生活评价、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为把握新冠大流行的影响，在去年和今年的报告中，都特别关注特定的日常情绪（积极和消极情绪），以更好地跟踪新冠肺炎如何改变人们的生活。

生活评价。数据主要源于盖洛普世界民意调查（Gallup World Poll），每个国家每年收集约1000份调查问卷。

积极情绪。对前一天是否经历过下列三种情绪提问——大笑、享受、学习或做一些有趣的事情。

负面情绪。对前一天是否经历过的下列三种情绪提问——担忧、悲伤和愤怒。

2019-2021年期间全球幸福排名前20位国家或地区，分别是芬兰、丹麦、冰岛、瑞士、挪威、卢森堡、瑞典、以色列、新西兰、奥地利、澳大利亚、爱尔兰、德国、加拿大、美国、英国、捷克、比利时和法国。在146个评价国家或地区中，中国名列第72位。排名后五位包括博茨瓦纳、卢旺达、津巴布韦、黎巴嫩和阿富汗。（颜色由左至右分别代表： 人均GDP、社会支持、健康期望寿命、做出人生选择的自由、 慷慨仁爱、对腐败的看法、反乌托邦＋其他，95%置信区间）

如前所述，幸福排名并非基于颜色所示的6个因素构建的任何指数，而是基于问卷调查呈现的个人对自己感知和体验的评估。图中用6种颜色表示的变量，是与幸福感相关的六个自变量，研究团队运用这些变量的观察数据，对各个不同国家或地区的幸福排名开展解析。

对不同国家平均幸福感开展解析的回归分析（来自报告第20页）。左侧第一列给出6个自变量：人均GDP的对数值；社会支持［基于盖洛普世界民意调查问题“如果遇到困难，有亲戚或朋友可以在需要时帮助你吗？”的回答（0=否，1=是）的全国平均值］；出生时的预期健康寿命（基于世卫组织数据）；做出人生选择的自由［基于盖洛普世界民意调查问题“你是否对自己做出人生选择的自由满意？”的回答（0=否，1=是）的全国平均值］；慷慨善举；对腐败的察知（或称为“清廉指数”，也来自民意调查相关问题回答的结果）。

2019-2021年期间，全球幸福排名前20位国家或地区，分别是芬兰、丹麦、冰岛、瑞士、挪威、卢森堡、瑞典、以色列、新西兰、奥地利、澳大利亚、爱尔兰、德国、加拿大、美国、英国、捷克、比利时和法国。146个评价国家或地区中，中国名列第72位。排名后五位包括博茨瓦纳、卢旺达、津巴布韦、黎巴嫩和阿富汗。2020年和2021年，总体生活评价得到的结果相当稳定，与之相匹配的是，全球排名略有变化。芬兰连续第五年位居榜首，丹麦位居第二，排名前八均为北欧国家。法国达到了迄今为止的最高排名，排在第20位，而加拿大下滑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排名，排第15位。

值得一提的是，总体而言，模型很好地解释了区域内、区域间以及整个世界的平均寿命评估水平。而拉丁美洲国家的平均寿命评估值仍明显高于模型预测值。这种差异归于多种因素，包括拉丁美洲国家家庭和社会生活的若干独特特征。《2018年世界幸福报告》曾提供了一系列数据和结果，显示了多代人的社会环境如何对拉丁美洲的幸福感提供支持，这超出了盖洛普世界民意调查中列出变量的范围。 

2020年和2021年，新冠肺炎疫情下各人口亚群的幸福感有何差异？关于新冠肺炎的影响，无论在染病和死亡方面，还是在未感染者的生活条件方面，不同人口亚群之间存在差异。新冠病毒在共同生活和工作人群中更易传播，这就可以解释，为何在老年护理机构、监狱、医院、移民和临时工住房以及其他形式的群体生活发病率较高。同样，从事基本服务的人风险更高，一线医护人员和其他与公众打交道或在拥挤条件下工作的人亦是如此。年龄是重要因素，免疫反应低下并伴有合并症的高龄染病者，在死亡人数中占多数。收入较低的人群风险更大，因为他们更可能在高风险场所工作，在家工作的机会更少，为他们提供的支持感染者隔离所需的资源也更少。

从2017-2019年（作为新冠大流行前的基准对照）到2020年和2021年，无论从全世界来看，还是从大多数国家来看，幸福调查问卷中，关乎幸福感的若干关键组成部分和来源发生了重大变化。平均家庭收入在2020年和2021年出现了显著降低；关于自由、对腐败的感知以及对制度的信任等三方面并无显著变化；最大变化值得一提——2021年，全球各地的亲社会行为，包括捐赠、志愿服务和帮助陌生人等三项指标均有所增加。

2020年和2021年的情绪如何？

总体而言，积极情绪的频率是消极情绪的两倍多，其平均频率在2020年和2021年没有变化。基准对照年份，年轻人的积极情绪频率比老年人高13%（年轻人的频率为72%，老年人为59%）；而在新冠大流行的2020年和2021年，最初的差距缩小到8.5%左右。

2020年，担忧和悲伤都明显高于基线水平，2021年的增幅约为2020年增幅的一半。愤怒情绪的频率在两年中都保持稳定。总体而言，负面影响比2020年大流行前的数值高出约8%。同样，2020年感知压力的水平比大流行前高出8%，但2021年回落到基线水平。2017-2019年期间，女性中担忧、悲伤和压力的发生率比男性高10%，但女性中愤怒的发生率则低10%。2020年和2021年期间，同样的模式继续存在，担忧、悲伤和压力都有所增加，愤怒保持稳定。

但关于问卷调查的结果，也需做如下说明。

首先，大多数调查并未把受大流行影响最严重的一些人口亚组纳入。例如，调查通常不包括那些住在养老院、医院、监狱的人，以及大多数住在街头和难民营的人。这些人口的境况已恶化，受新冠肺炎影响最大。

第二，2020年针对许多国家的调查已从面对面访谈转向借助手机，这可能改变了受调查人口的特征，通常的加权方法很难调整这些特征。

第三，面对新冠大流行，当最为关键的生活环境发生变化时，主观的生活评价确实会发生巨大变化。例如，失业、感知到的歧视和若干类型疾病对生活评估产生持续影响。就失业而言，失业人数显著增加，因之造成的平均幸福感损失更大。将2017-2019年与失业最严重的2020年相比，失业对国民平均幸福感的总影响估计已从0.028点上升至0.043点。也有证据表明，移民的幸福感倾向于迅速向所移居国家或地区的人的生活评价水平靠拢。

第四，新证据表明，新冠肺炎期间亲社会活动水平不断提高。2020年，对陌生人的帮助有所增加，包括捐款和志愿服务，2021所有活动都大幅增加。这作为情感和行为变化的证据，可能会为新冠肺炎期间的生活评估提供支持。

新冠大流行期间及其后的信任和善行

诸多关于新冠影响的研究，都强调了公众信任对成功应对大流行的重要性。在《2020年世界幸福报告》中就指出，对于社会和制度机构信任度高的人，比生活在不那么可信环境中的人更幸福。高度信任对处于逆境中的人尤其有利，包括健康状况不佳、失业、低收入、遭到歧视和居住于不安全街道的人群。早在《2013年世界幸福报告》中，就已提出，2007-2008年金融危机对幸福产生的影响，在相互信任程度较高的国家较小。上述研究表明，具有高度信任的社区面对各种危机时通常更具韧性。信任和合作的社会规范促进了快速和合作的反应，这本身就提高了公民的幸福感，并向人们展示了其他人愿意为他们和整个社区做慈善行为的程度。寻常情况下，这难以表达，当人们体验他人的善意并接收到他人的服务时，就有一种幸福感。人们发现，对行动的信任，也会使得灾后信任增加，在民众认为政府应对措施足够及时和有效的情况下尤为如此。

新冠肺炎是一个多世纪以来最大的健康危机，其全球影响范围和持续时间无与伦比，也是对信任和亲社会行为为提供韧性、挽救生命和生计所发挥力量的一次检验。基于2020年、2021年两年的证据，可对仁爱和信任的重要性评测。许多人认为，这场大流行造成的社会和政治分歧，远超与亲人长达数月阻隔造成的分歧。如前所述，如果大型危机导致人们对他人施以援手，会带来惊喜，进而提升信任、仁爱和福祉。未来幸福感如何，其基础在于，新冠大流行到底是培养了信任，还是摧毁了仁爱。疫情期间的幸福调查报告中，并未呈现“制度与机构信任”这一衡量指标的显著变化，但确实发现，特别是在2021年，慈善行为的频率大幅增加。

信任对抑制新冠死亡率发挥重要作用。许多证据表明，社会环境质量对社会内部和不同社会之间的生活评估的解析非常重要，也影响了抗击新冠肺炎的进展。对同一个国家内部而言，社会资本高的地区在降低感染率和死亡率方面更为成功。另一方面，诸如亲社会行为、对他人的信任，尤其是对制度机构的信任等社会资本，可能会培养有助于社会遵守物理距离和其他旨在阻止病毒传播的规则的行为。信任是新冠肺炎国际差异的一个重要决定因素。 

与2017-2019年基线相比，2020年和2021年善行增加，包括捐赠、志愿者行动、帮助陌生人和亲社会行为。2021年的数据（粉色）又明显高于2020年（蓝色）。（来自报告第44页）

以亲社会行为三项衡量标准的平均值衡量，2021年全球善行显著增加，对陌生人的帮助比大流行前水平提高了近25%，捐赠和志愿服务也有强劲增长。始于2020年的新冠疫情带来了2021年的慈善大流行，并在全球范围内传播。所有人都应对这一点充满希望，“善行的大流行”将远远超越“新冠大流行”。如果仁爱与善行能够持续下去，那么，在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里，这种仁爱的流露，将为希望和乐观提供基础。

1980年至2020年，不同语言 “幸福”一词出现频率的变化。从中可见，自2010年以来，德语提及幸福的频率（粉红色曲线）快速增加，并达到最高；自2000年以来，汉字中幸福出现的频率（紫色曲线）快速增长，甚至在2019年追上德语幸福出现的频率，但2020年汉字“幸福”出现的频率陡降。（来自报告第50页）

幸福在哪里？人人有不同 

如前所述，新冠大流行对衡量美好生活最重要的概念——“幸福”产生了强烈影响，甚至对社会如何促进民众福祉的改善产生了强烈影响。幸福，有多种多样的原因，为大众生活提供了无穷的多样性。幸福的未来前景也将取决于一系列因素，包括新冠大流行的走向、军事冲突的规模，乃至于愈发频繁急遽的异常气候事件。针对幸福开展的研究也将对其做出贡献。研究表明，一些人比其他人更容易保持良好的幸福感，而积极且保护性的环境体验，可以促进更多人的幸福感。幸福感人人不同，但充分运用幸福相关研究的结果，制订并实施适宜的干预措施、社会政策、活动和环境，消除脆弱性和风险，可提升更多人的幸福感。 

可以说，努力提升“人群的幸福”吗？确切地讲，“人群”不会感知幸福；体验幸福的，是每个“个人”。无论共同或集体的事业、经历甚至身份，多大程度上促成了幸福，最终是个人体验到满足、快乐，或与之相反。

事实上，提升幸福之根基，正是要优先考虑每人的个人体验，而非专家直觉或政治优先事项。这正解释了前文所述，“幸福排名并非基于6个变量构建的任何指数，而是基于问卷调查呈现的个人对自己感知和体验的评估。与幸福感相关的六个自变量，其观察数据仅供用来对各个不同国家或地区的幸福排名开展解析。”幸福调查评价之中，个人体验被聚合并表达为人群的汇总数字。

“幸福感”不能“被平均”。因此，报告中建议，呈现个人生活体验的群体结果时，要避免使用平均值和不平等指数。制定指标体系的人付出了巨大努力，将不平等的衡量标准纳入其框架，并越来越多地纳入福祉或进步的概念。习惯性地倾向于使用平均值，与真实获知“幸福感”水平的意图南辕北辙。虑及一个群体的幸福分布，自然会追问哪些人不幸福，以及为什么。但前提是，需要看到一些人在受苦。这样才能很自然地去探询已知处于不利地位的亚群体的各自分布情况。当然，与之相关的分析和政策问题，可能无法与“幸福”这个相对欢快的概念混为一谈。

不确定性当前，越来越多的国家政府选择用“幸福”来确定优先事项和分配预算，但这不会一帆风顺。长期的结果如何？陌生的未来怎样？不可预测、复杂或不确定的动态何以应对？且以缓解气候变化为例。没有人可以有信心地计算出最佳缓解水平，以实现未来福祉的最大化，或说在未来和当前福祉的最大化之间求取某种平衡。我们只能对未来抱以期待，期待创新型政府之间达成紧密的国际合作，解决人类共同面对的巨大挑战，并开发出若干概念，把幸福感适当融入其中。这些概念应当是清晰的、令人信服的、信息丰富的，它们应当有助于监测进展和改进政策。

无可否认的事实是，全世界所有人共同进入一个挑战重重的时代。即便本报告以“新冠大流行”为重大事件，分析在此期间的幸福感改变。可正如最新的《联合国人类发展报告》所列，新冠大流行只算是通向新现实的窗口。透过这个窗口，我们得以窥见人类社会深刻矛盾之一斑，让诸多脆弱性汇合铺陈于眼前。每一个人，每个群体，每个社会，总会突兀面对前所未有的挑战，并做出选择。对许多人来讲，幸福因为不再如从前那般唾手可得，从而变得更加宝贵。没有一条重返过去的路，没有一种踏上未择之路的可能。

人人都应生活在此时此刻。笔者一直是环境悲观主义者，但此时此刻，自己优先排序一直是不懈努力提升韧性，捱过气候变化之下的诸多不确定性。本人所在城市，八月经历了异常高温热浪和前所未见的山火围城，目前正在经历日增确诊人数即将过万的新冠疫情。无论是八月，还是此时此刻，度过危机，都是每个人体验幸福的基本前提；信任、互助和善意，以及每个人充分尊重和遵守规则，都是度过危机的最大保障。本城民众豪爽热血，热爱家园毫不惜力，或者说不惜命。这一波疫情持续二十余天，我会每天追看深夜乃至凌晨的疫情发布会。疫情发布会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和充分透明，展示出城市政府的努力，或者说竭尽全力。在这样的一条路上，“幸福”是过于轻松的概念，但相信幸福会回来。

社区的邻居进子姐在做核酸检测志愿者。进子姐有着金子般的心。疫情以来她每天都在社区做抗疫志愿者，八月山火中她带领所经营机构的员工每天都去做灭火志愿者。（作者拍摄于1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