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书欧洲｜波兰雅盖隆图书馆，来这里看书“吃食堂”！

外面下着雪，这是波兰克拉科夫今冬第一场雪。我在雅盖隆图书馆（Jagiellonian Library）翻看1944年7月的《克拉科夫日报》，感慨万千。这是份德语报，由德国纳粹创建的波兰占领区总督府创办。德国纳粹于1939年9月占领波兰克拉科夫，将其定为波兰占领区首府，并在附近建造了奥斯维辛集中营。我看不懂德语，但是凭借报纸上的照片和地图，我推测，报道的是他们的“战果”，他们的士兵有多么“团结”，他们的武器有多么“先进”，集中营的生活有多么“轻松愉快”……这些报道是德国纳粹的谎言，是德国纳粹对民众进行欺骗性宣传的赤裸裸的证据。雅盖隆图书馆主阅览室的桌子上摆放着数本出版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报纸合刊，所有人都可以翻看。我第一次感到，历史与我如此之近。

二战期间，由纳粹德国掌控的《克拉科夫日报》呈现大量虚假报道

雅盖隆图书馆是波兰第二大图书馆。它的前身与1364年建立的雅盖隆大学（又名克拉科夫大学）交织在一起，如今，它不仅是大学图书馆，也是国家图书馆。我在探访之前做了功课，发现好几位游客在“Tripadvisor”网站抱怨该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态度差。我甚至做好了被拒绝参观的准备——然而，一切都出奇地顺利。工作人员告诉我，先要凭身份证件办理阅读卡，办卡免费，凭卡便可请馆员找书，使用图书馆的网络和电脑。大概10分钟后，我成了雅盖隆图书馆的正式读者。我大模大样地走进图书馆，直奔楼上的主阅览室，因为网上介绍，那里是图书馆最美的房间。结果，我首先被二层阅览室的一片绿植吸引，这哪里像是图书馆？简直像是植物园。此时，我也迷了路。我用英语问这间阅览室的工作人员怎么去主阅览室，她说要带我去。盛情难却，我向她表示感谢，并称赞图书馆的绿植长得太好了。没想到，这位工作人员马上说：“你喜欢它们吗？可以送给你一盆，我们经常送读者绿植。”天啊，这是什么神仙图书馆，简直太暖啦！我其实很想要，但考虑到带绿植坐飞机太麻烦，只得婉谢。她带我走过一个冗长的通道，到了我要找的主阅览室。

雅盖隆图书馆正面

图书馆内摆满绿植

雅盖隆图书馆主阅览室的后墙上是一幅克拉科夫古城的画，它好像一下子把人们带到旧时光。雅盖隆图书馆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4世纪。当时，由于大学教授和学生的捐赠，图书馆的藏书迅速增加，大多数书籍都放置于大学的主楼“伟大的学院”（Collegium Maius）。14、15世纪之交，该学院失火，很多书化为乌有。后来，在托马斯·奥比津斯基（Tomasz Obiedziński）教授的呼吁下，一个新图书馆诞生，那是一间充满哥特式风格的房间。16世纪，雅盖隆图书馆是大学的骄傲，它的藏书继续增加，包括国王在内的许多名人都曾到这里参观。1773年，作为克拉科夫大学改革的内容，雅盖隆图书馆获得国家教育委员会的资助，得到进一步的改善。18世纪后半期，俄国、普鲁士和奥地利对波兰进行了瓜分，时局动荡，雅盖隆图书馆的发展受阻。19世纪初，在波兰语言学家耶日·塞缪尔·班特基（Jerzy Samuel Bandtkie）的管理下，雅盖隆图书馆的馆藏扩大，建筑也扩大。19世纪末，该图书馆在波兰“出版书目”创始人卡罗尔·埃斯特赖歇尔（Karol Estreicher）的带领下，达到辉煌时期。当时馆藏书约有八九万册，并且这些藏书具有了“民族色彩”，雅盖隆图书馆也被誉为“国家图书馆”（Bibliotheca Patria）。

主阅览室

主阅览室内的旧书、旧报纸合刊

主阅览室后墙壁画，呈现的是克拉科夫古城

1918年，波兰重获独立，这对雅盖隆图书馆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直到1940年，雅盖隆图书馆的所在地都是“伟大的学院”。1931-1939年，一座新的图书馆建筑拔地而起。1940年，在德国纳粹占领期间，雅盖隆图书馆的藏书被转移到新馆址。此时，它更名为“克拉科夫州立图书馆”（Staatsbibliothek Krakau）。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尽管有禁令，但一些波兰人仍悄悄使用该图书馆的藏书。在工作人员的呵护下，馆藏的大部分书都得以保存下来，只有少数15世纪的版画被人偷走。幸运的是，1945年，人们在波兰西南部的一个村庄发现了它们，并完璧归赵。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雅盖隆图书馆的馆藏急剧增加，平均每年增加约4万册新出版物。随着对储存空间的需求不断加大，1961-1963年，波兰政府对雅盖隆图书馆建筑进行了第一次扩建。自1969年开始，波兰政府要求凡在波兰境内出版的书和报纸都要送一副本给该图书馆存档。如此，雅盖隆图书馆馆藏品的数量更是急剧增加。1995-2001年，波兰政府对图书馆建筑进行了第二次扩建。也就是说，雅盖隆图书馆如今所在的建筑，始建于80多年前，经历了两次扩建后，成为现在的模样。

我从该图书馆的官网上了解到，雅盖隆图书馆目前藏书近670万册，其中包括1万多部手抄本。该图书馆的镇馆之宝包括含有哥白尼签名的《天体运行论》的原稿。哥白尼提出“日心说”，在他生前，这份手稿一直伴他左右。对雅盖隆图书馆来说，另一本具有特殊意义的书是诞生于中世纪晚期、产地为克拉科夫的弥撒书。来自15世纪波兰外交官扬·德乌戈什（Jan Długosz）的《普鲁士的纹章》（Banderia Prutenorum）也是馆藏的稀世奇书。雅盖隆图书馆的另一本重要的馆藏是莫扎特的手写乐谱。这是一部独幕歌剧，名为《巴斯蒂安与巴斯蒂妮》，是莫扎特小时候创作的。

哥白尼《天体运行论》手稿

扬·德乌戈什的《普鲁士的纹章》

诞生于中世纪晚期、产地为克拉科夫的弥撒书

莫扎特的手写乐谱《巴斯蒂安与巴斯蒂妮》

雅盖隆图书馆的建筑风格和图书馆内的氛围让我想起了中国的某座图书馆。更有趣的是，我还在雅盖隆图书馆体验了一把“吃食堂”。这是在我所参观的四五十家图书馆中，第一个设置读者食堂的图书馆。食堂提供自助餐，读者自选，并根据所选食物的重量付费。此时，已经是饭点，眼见食堂里的人越来越多，我也赶紧排起了队……结果，雅盖隆图书馆的饭又好吃，又便宜。来这里看书、吃食堂，人间美味和精神食粮都有，而且，还有可以带走的绿植。

（崔莹：记者、专栏作家，爱丁堡大学博士，热爱行走和文学，喜欢收集世界各地的老插画书，出版有《英国插画师》《英国插画书拾珍》《访书记》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