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丨“草莓”十岁，留点遗憾

中国的年轻人老得真快。转眼草莓音乐节十岁了，刚刚过去的北京、上海两城超级草莓音乐节上，十年前参加过首届草莓的人很少很少吧。

现场都是非常年轻的脸。年轻意味着高耐受度，一茬茬地收割仍会新鲜生长。

今年是草莓缺席一年后回归北京，地点在偏远的渔阳国际滑雪场，已近天津的群山环抱之处。首日的观众遇到一些辛苦，包括公路堵车，李志都堵到登台迟到；门口电子票兑换纸质票处门票短缺导致队伍滞留；买了通票的观众身份证被工作人员收走数小时不还；官方酒水售卖区暂停售卖，炎热天气断水；接驳车和停车场管理混乱，空车一来无数人追赶，场面很奔腾。

还好体验一天好过一天，第三天下雨，观众表示“怀着感恩之心收下免费发放的雨衣”。

上海的草莓是第一次搬到浦东北部的上海滩运动公社，体验比北京好很多，除了最后一天散场因为暴雨被堵得水泄不通的张杨北路。

5月1日上海草莓散场后的张杨北路

但“不便”都会被忘记，闷热、暴雨和微风会忘记，简陋的快餐和排长队没有灯的厕所会忘记，舞台上看过的艺人数年后不会记得几位，身边一起看音乐节的人十年后还有联系的也许只剩一二。

能留下的记忆里，有窦唯50分钟的《殃金咒》（可惜没来上海），有心意畅快的时刻，年轻的人们就很高兴了。

北京草莓，窦唯。 摄影团队：P·A·I TEAM

和一个音乐节品牌一起成长是珍贵的体验。在中国，很多原因让这种珍贵变成奢侈。

年轻人老得太快，工作几年就被磨掉对音乐的热情。有钱有过剩荷尔蒙，对社交有需求对美有追求，电音节是更好的选择。血性尚存？迷笛还在，气质单纯阵容稳定，你若还有“情怀”，它就也还有。

不是诟病草莓。摩登天空壮大成音乐业界的巨无霸，草莓音乐节走过十年，本身就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但一个业界巨头的音乐节除了提供假日的蓝天草坪和音乐，如果能再有一点培养观众的意愿，提供“时髦”之外的品味引导，阵容安排再细致一些，大牌更多一点……就更好啦。

毕竟十年过去，早鸟通票都涨到了720元（上海）和620元（北京），最大牌止步于Alt-J、Illion（野田洋次郎的电子个人项目）、窦唯、蔡琴、朴树、田馥甄，进步空间还很大。

上海草莓，5月1日下午的电音舞台

比较鸡肋的电音舞台（也许因为位置偏僻，标志不够明确？），下午大棚里只三三两两坐着几个歇脚的吃瓜群众。夜色降临人群也没有动起来，站着听“咚呲打呲”浪费了DJ和一溜LED屏。

去了上海草莓第三日，从异常闷热中的木推瓜&周云蓬看起，暴雨淋漓的窦靖童离场。天气的剧烈变化丰富了数倍体验，成为每个登台艺人的独特注脚。

木推瓜&周云蓬开场在阴天的刺眼光线中。“我们是木推瓜，我们演摇滚。”他们壮烈的顿挫和老周的吟咏抽象成祈雨式。听不清宋雨喆在唱什么，只能看到他怒目金刚样的一帧帧定格画面。“生命它要朴素地活着，就要继续唱歌”，这样的话也许在迷笛的舞台会有更多共鸣，或至少不是空掷在如此闷热的空气里。

上海草莓，木推瓜&周云蓬。 摄影团队：P·A·I TEAM

到台湾后摇乐队“晨曦光廊”时天气更加阴沉，雨云终于飘到头顶。四位成员好像一窝里的兄弟，齐心制造高远声浪。合成器的声音几乎盖过所有乐器，这支乐队把对自己的要求（所有音色和弦必须是干净、正向的）做到极致。飞啊，他们的声线凝成舞台背后划过天际的6号线列车，要击中远处的闷雷滚滚。

上海草莓，晨曦光廊。 摄影团队：P·A·I TEAM

到The Fin、方大同、王诗安的时候，天气凉下来，可以收汗欣赏流行的各种面貌。

The Fin是日本味道的英伦迷幻摇滚，技术和现场无可指摘。王诗安是方大同的独立音乐厂牌赋音乐FU MUSIC旗下女唱作人，伯克利R&B声乐系毕业很会唱，人美且可爱爽直，台上提了两次裤子因为“湿气太重裤子容易掉”，找了台下的妈妈外公外婆未果。

原来她的外婆是国家一级演员、昆剧表演艺术家王芝泉，母亲王蕾的《穆桂英挂帅》唱段在《明天》里惊若翩鸿。

王诗安去年发行的新专辑《诗》是一张完成度很高的概念作品。复古R&B和中国元素的融合不止是简单拼贴，而是从曲式、调性、歌词开始的细致融合。专辑尚有气声太多听起来容易疲劳的问题，现场她的过硬唱功抵消了问题，小情小爱小情绪放大到大空间里更有质感。

上海草莓，方大同&王诗安。 摄影团队：P·A·I TEAM

以个人计划Illion登场的野田洋次郎一架钢琴加一位操作合成器的伙伴，看上去湿漉漉的卷发和婴儿肥未褪的脸，音乐的丰富性甚于RADWHIMPS。

地震镇魂曲《Gasshow》听到了，合成器做的鼓与和声也有太平洋蒸腾雨雾的气势。他对电子音色的运用很节制，民谣味道的《Aiwaguma》裂隙处才有电声，电子宇宙突然炸出来的惊艳感在很多曲子里屡试不爽。据说野田曾连续写了四张专辑给同一位女生，《Especially》正是这种春日绵绵的少年感。

上海草莓，Illion。 摄影团队：P·A·I TEAM

香港说唱歌手Dough Boy在LED屏前的剪影像电子昆虫。台下人潮聚集，看死硬凶顽的昆虫之子怎么唱“香港人都爱的钱”。

左小祖咒和窦靖童的表演时段有大块重合，两难时大雨劈头浇下。窦靖童的魅力和雨势势均力敌，淋得精透才能表达对“老公”的爱。

上海草莓，窦靖童。 摄影团队：P·A·I TEAM

左小上台前大概喝到位了，状态极好。歌词微调过的《吹牛》和老是唱错词的《平安大道的延伸》人歌一体，从脚趾到指尖全都唱开，听了就走不动了。

他越唱雨越大，《我不能悲伤地坐在你身旁》舒展在雨里吸饱了水色泽浓郁，《乌兰巴托的夜》被雨浇得有点急了，留一点遗憾。

像今年的草莓。

上海草莓，左小祖咒。 摄影团队：P·A·I TE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