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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小说走进维米尔的光影色彩,幻觉属于画家还是画中人?

2022-12-16 15:33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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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小说

在17世纪荷兰黄金时代杰出的画家维米尔笔下有这样一位少女,她侧首回身,双唇微启,恬静出尘,蓝色包头巾与粗布衣衫间闪烁着一枚珍珠耳环。这个令世人情牵惊叹至今的画中人,唯微笑的蒙娜丽莎堪比。她是谁?她是怎样走进维米尔的光影色彩中的?

在作家特蕾西·希瓦利埃为这幅名画构建的小说《戴珍珠耳环的少女》里,300多年前荷兰台夫特地区的市井风俗、艺术家生活被重新着色复活起来,倒牛奶的女仆,窗前读信的女子,显微镜的发明者范列文虎克悉数登场,一则被世人追问与想象了几个世纪之久的遗谜,将在暗黑与屈辱、隐忍与高洁的情愫间绵绵展开。

/ 选读

他开始叫我做其他的事。有一天他请我在从鱼市回来的路上,去药剂师那里买亚麻子油,我得把东西留在楼梯脚给他,这样才不会打扰到他和模特儿,至少他是这么说的。或许他知道玛莉亚.辛或卡萨琳娜或坦妮基——或可妮莉亚——可能会注意到我在非打扫的时间上楼到画室。

要在这间屋子里守秘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另一天他叫我向肉贩要一个猪膀胱,我不知道他要那个东西干嘛,直到后来他要求我每天早上打扫完毕后,帮他把当天所需要的颜料排列出来,我才明了它的用途。他拉开画架旁边一个小柜子的抽屉,让我看看哪一种颜料放在哪里,并逐一念出颜色的名字。很多字我都没有听过——群青、朱红、铅黄。褐色及土黄色还有骨黑色与铅白色储存在小小的陶瓶里,上面覆盖着羊皮纸保持它们不会干掉。比较珍贵的颜色——蓝色、红色与黄色——则少量地装在猪膀胱里。上头打了一个洞,让颜料可以被挤出来,平常就用一个钉子塞紧关上。

▲ 电影《戴珍珠耳环的少女》(2003)剧照

一天早上我在打扫的时候,他走了进来,请我代替面包师傅的女儿摆一下姿势,因为她生病了没有办法过来。”我想看一下,”他解释,”需要有人站在那里。”

我顺从地取代她的位置,一只手握着水罐的把手,另一只手放在窗框上,微微打开窗户让冰冷的空气扫上我的脸和胸。

或许这是为什么面包师傅的女儿会生病,我心想。

他打开所有的百叶窗,我从没见过房间这么明亮。

“下巴往下一点,”他说,”眼睛看下面,不要看我。对,就是这样,别动。”

他坐在画架旁,然而他并没有拿起调色板或画刀或画笔,只是坐着,手放膝上,凝神观看。

油画《戴珍珠耳环的少女》

约翰内斯·维米尔 画

藏于荷兰海牙莫瑞泰斯皇家美术馆

我的脸泛起红晕。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聚精会神地盯着我。

我试着去想别的事情,望出窗外,看到一艘船沿着运河行驶,撑船的男人正是我来这里第一天帮我从河里捡水壶的那个人。自从那天早晨,我心想,好多事都变了。那个时候他的画我连一幅都没看过,而现在我却站在其中一幅里。

“不要看你现在观看的东西,”他说,”我从你脸上可以看出来,它让你分心。”

我试着什么都不看,而去想别件事。我想到有一天我们全家去乡间摘药草;我想到好几年前我在市集广场看到的一场吊刑,受刑的是一个酒醉发狂杀死亲生女儿的女人;我想到我最后一次见到阿格妮丝时她脸上的表情。

“你想太多了。”他说,在椅子上移动了一下。

我觉得自己好像洗完了满满一盆衣服可是还是弄不干净。”先生,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做。”

“试着闭上眼睛。”

我闭上眼。过了一会,我感觉到手里的窗框和水罐,稳定着我的方向。接着我感觉到身后的墙,左边的桌子,以及从窗口吹进来的冷空气。

这一定就是父亲的感觉,我心想,置身在一个空间里,由身体来感知周遭的环境。

“很好,”他说,”那样很好。葛里叶,谢谢,你现在可以继续打扫了。”

我没有看过一幅画是怎么起头的,我以为那就是把你所看到的东西用你所看到的颜色画下来。

他教了我。

面包师傅的女儿这幅画,他一开始先在白色的画布上涂一层淡灰色,然后用红褐色的颜料在女孩、桌子、水罐、窗户和地图所在的地方标上许多记号。接下来我以为他会开始画他看到的东西——女孩的脸、蓝色的裙子、黄和黑的紧身上衣、褐色的地图、银色的水罐及水盆、白色的墙壁。相反地,他涂上一片片色块——在她裙子的地方涂上黑色、她的紧身上衣及墙上的地图涂上赭色、水盆和摆在里面的水罐涂上红色、墙壁则涂上另一块灰色。这些颜色都不对,都不是那样东西原本的颜色。他花了很长的时间,在这些我称为错误的颜色上。

有时候女孩会来,花上好几个小时站在那里,可是当我第二天看画的时候,却没看到任何的增加或删减。无论我研究多久,画布上就只是一片一片什么都不是的颜色。我之所以明白它们代表什么,只是因为我亲自清理过这些物品,而且看过女孩穿的衣服,有一天我瞥见她在大厅里换上卡萨琳娜的黄黑色紧身上衣。

每天早上我不情愿地摆出他所吩咐的颜料。有一次我擅自摆出了蓝色,第二次我再这么做时,他对我说:”不要群青,葛里叶,只要我说的颜色。我没有吩咐你为什么要把它摆出来?”他的语气不大高与。

“先生,对不起。只是——”我深吸一口气——”她穿着蓝裙子,我想您可能会需要,不会就让它是黑的。”

“我需要的时候会告诉你。”

我点点头,转过身去擦雕着狮头的椅子。我的胸口隐隐作痛,我不希望他对我生气。

他打开中间的窗户,让寒冷的空气灌进屋内。

“过来,葛里叶。”

我把抹布搁在窗台,然后走向他。

“看看窗外。”

我看出去,外头微微有风,天上的云消失在新教教堂的尖塔之后。

“云是什么颜色的?”

“白色啊,先生。”

他微微扬起眉毛。”是吗?”

我望着它们。”有点灰灰的,可能要下雪了。”

“噢,葛里叶,你的程度不只这样而以,想想你的蔬菜。”

“我的蔬菜?”

他偏了偏头,我又惹恼他了,我的下颚僵硬起来。

“想想你是怎么把白色的分开,你的芜菁和洋葱——它们是同样的白色吗?”

突然间我懂了。”不是,芜菁里面有点绿色,洋葱有点黄色。”

“一点也没错,现在你看云里面有什么颜色?”

“有一点蓝色,”我仔细看了几分钟之后回答说:”而且——也有黄色。还有一点绿!”我兴奋起来,伸手去指。虽然我这辈子不知道看过多少云,但此时却彷佛第一次见到它们。

他微笑。”虽然大家都说云是白的,但你会发现里面几乎没有纯白色。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还不需要用蓝色了吗?”

“我明白了,先生。”我并不完全了解,但我不想承认,我觉得我大概懂了。

(《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特蕾西·薛瓦利埃/著,李佳姗/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22年11月版)

原标题:《以小说走进维米尔的光影色彩,幻觉属于画家还是画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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