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的“不平之鸣”

原创 兰藉文化 红楼梦研究、

作者

归途如虹

《红楼梦》第五十八回里，贾宝玉看到芳官的干娘欺负她，就为她鸣不平，说：

“怨不得芳官。自古说‘物不平则鸣’。他少亲失眷的，在这里没人照看，赚了他的钱。又作践他，如何怪得。”

可见，贾宝玉的慈悲心肠以及对少女人格尊严的重视。

《红楼梦》就是一部替那些遭受不公正待遇的人鸣不平的作品。

官僚体系的黑暗腐朽，封建酷吏的贪赃枉法，特权阶级的胡作非为让曹雪芹痛恨不已。所以，他借贾宝玉之口骂那些装腔作势，沽名钓誉的官场中人是“国贼禄鬼”；借薛宝钗之口感叹“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借平儿之口骂草菅人命的贾雨村是“饿不死的野杂种”。如此犀利的咒骂，不仅是对污浊世道的辛辣讽刺，也是替冯渊、张金哥、石呆子等惨遭迫害的受苦者发出的“不平之鸣”；是不公平的等级制度，是“护官符”这样的官场潜规则，是世人对权势和富贵的贪求使得无数无辜百姓惨遭蹂躏。曹雪芹看透了世道却又无法改变，只能借《红楼梦》将心中的满腔悲愤宣泄出来。

男尊女卑的传统让曹雪芹觉得荒谬不已，在他看来，女性的“行止见识”不仅丝毫不逊于男子，反而远胜于须眉。所以，他要替所有在男权社会里被视作附庸、工具甚至是玩物的薄命红颜鸣不平，他要告诉世人，女性不仅具有美丽的容貌，也具有光彩照人的精神风采，具有不甘平庸的高尚追求。他要激励女性，努力提升自我素养，做自尊、自爱、自强的人，追求独立价值，而不要仅仅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更不要在男权面前唯唯诺诺，逆来顺受。

因此，在《红楼梦》里，我们可以从《葬花吟》里，感受到林黛玉对“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残酷环境的控诉，对“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的忠贞信念；从《青冢怀古》里的“汉家制度诚堪叹，樗栎应惭万古羞”中，感受到薛宝琴对牺牲女性终身幸福的和亲政策的严厉批判，对那些推卸责任的无能之君的强烈不满；从晴雯在垂死之际面对贾宝玉时所发出的“我太不服”的呐喊里，感受到她对摇唇鼓舌的小人的愤恨，对自身光明磊落的清白人格的肯定，对虚伪冷酷的封建礼教的质疑；从贾迎春的“我不信我的命就这么不好”的哭诉中，感受到即使是生性懦弱的她面对荒淫残忍的“无情兽”孙绍祖也无法隐忍，不甘认命。

庶出的贾探春能够在理家之时，和亲生母亲赵姨娘据理力争，感叹“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面对长辈赵姨娘的无理取闹和无情羞辱，她义正辞严，对自身才干因为女性身份而被埋没，她心怀不平；家生子鸳鸯面对贾赦的淫威，丝毫不屈服，甚至敢于说出“我这一辈子莫说是‘宝玉’，便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不嫁人就完了”这样充满大不敬色彩的激烈言辞。

《红楼梦》里的女性之所以可贵，就是因为身份地位的限制并没有让她们失去个性色彩。可悲的是，男权社会的规则让她们被深深伤害，污浊不堪的“末世”让她们无一不是薄命红颜。于是，曹雪芹诅咒那个世道会“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期待着旧世界的彻底结束，期待着光明美好，公平正义的新时代的到来。

曹雪芹继承了韩愈在《送孟东野序》里提出的“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的精神，在《红楼梦》里将其发扬光大。“不平则鸣”的精神是对人权的珍视，对正义的呼喊，对既定规则的反思，体现出清高狷介，坚贞不屈的高尚人格。曹雪芹之所以会被朋友爱新觉罗·敦敏评价为“傲骨如君世已奇，嶙峋更见此支离”，就是因为他敢于发出自己的“不平之鸣”，敢于抨击不合理的世道，挑战当时的主流价值观。这样的嶙峋傲骨，这样的思想觉醒，这样的人道主义关怀，对于今天的我们也非常具有启发意义。

原标题：《《红楼梦》里的“不平之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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