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炅：“一江一河”贯通前难在腾地拆迁，贯通后难在管理运营

提起上海发展，绕不开奔流的黄浦江。在这条江畔，诞生了中国第一个发电厂、第一家造船厂，留下许多见证近代上海经济起航的工业遗产。

曾经这条江码头和工厂遍布，是一条生产型岸线。随着21世纪初港口从黄浦江迁走，产业开始转型，黄浦江畔逐渐成为“工业锈带”。2002年，上海市启动黄浦江两岸综合开发，开启二十年来的“生产之江”向“生活之江”的转型，致力于将浦江两岸空间“还江于民”，打造为市民共享的公共空间，将岸线转变为“生活秀带”、“发展绣带”。

2017年12月31日，黄浦江两岸45公里公共空间基本贯通。这是浦江岸线改造的重要节点。贯通前，难在收土地、做改造。贯通后，如何提升活力、导入功能、建立可持续滨江空间管理及运营机制，成为新的实践要点、重点与难点。

当下，黄浦江两岸贯通迎来五周年的重要节点。五年来，黄浦江两岸经历了哪些新变化、有了哪些新功能？五年中，滨水区的精细化管理有哪些新探索？对于“一江一河”滨水地区打造为世界级滨水区的总体目标，近来还有哪些新动向？

对此，澎湃新闻·澎湃研究所专访了上海市住建委黄浦江苏州河发展协调处处长赵炅，在专访中赵炅处长分享他的观察与思考。

多元复合功能导入，打造“世界的会客厅”

澎湃新闻：作为黄浦江滨水公共空间贯通建设与品质提升的主要推动者，五年来，上海市住建委都做了哪些工作，进一步提升浦江两岸公共空间的功能与品质？

赵炅：一是坚持高起点规划，打造世界级滨水区。

2017年，国务院批准“2035上海城市总体规划”，正式提出黄浦江沿岸“国际大都市发展能级的集中展示区”、苏州河沿岸“超大城市宜居生活的典型示范区”的发展目标，为“一江一河”发展绘就蓝图。

2021年，市政府批准《上海市“一江一河”发展“十四五”规划》，明确了将“一江一河”滨水地区打造成为人民共建、共享、共治的世界级滨水区的总体目标。

近年，上海始终围绕打造具有全球影响力的世界级滨水区的总体愿景，通过全球国际方案征集、全体市民共同参与等多种渠道方式，不断优化“一江一河”沿岸地区城市功能布局和空间形态方案，聚焦城市高品质生活，为实现城市高质量发展夯实基础。

二是坚持高标准建设，成为“世界的会客厅”。

首先，持续打造高品质公共空间串连“生活秀带”。

推进滨水公共空间南拓北延。宝山滨江实现了从炮台湾公园至长滩6公里岸线贯通开放，浦东滨江南延伸段2公里贯通工程正在抓紧施工，杨浦滨江中北段贯通工程也在今年底开工建设。

重点结合大型绿地及公共空间建设、全要素综合环境整治等工作，进一步提升滨水地区品质。比如世博文化公园北园已开园，虹口北外滩全线实现贯通开放，徐汇龙腾大道云峰油库段100米断点完成贯通等。滨江空间还陆续建设了“望江驿”“水岸汇”“杨树浦”等一系列约50余处“驿站”，为市民提供人性化、全方位的服务。

其次，保护工业历史遗存延续“海派文化”。

上海城市的发展史某种程度上也是“一江一河”的发展史，“一江一河”承载了深厚的历史和文化底蕴。在滨水公共空间区域，大量的历史、文化、工业建筑和遗存得到了良好的保护、修缮、活化、再利用，向社会公众提供了独特的滨水文化和历史体验。

比如，黄浦江沿岸的杨浦国棉十七厂、黄浦江南造船厂旧址、徐汇铁路南浦站等都已经形成特色和亮点，今年浦东滨江歇浦路8号修缮工程和杨浦滨江世界技能博物馆建设基本完成，浦江两岸加速成为引领城市更新、功能重塑的典型案例和网红“打卡地”。

再次，提升多元复合功能构建“发展绣带”。

通过持续的空间优化和功能置换，近年来金融、航运、旅游、文化、科创等现代服务业在黄浦江两岸加速集聚，形成了以外滩、陆家嘴为核心的国际金融中心和以北外滩、宝山滨江为核心的航运中心格局，同时杨浦滨江、虹口北外滩、徐汇滨江、世博地区、前滩地区等陆续成为“热点”地区，有望成为下一个多元功能集聚的发展高地。

此外，“一江一河”正在不断注入体育、文化、旅游等功能和活动，激发“母亲河”焕发新活力。近年来，在滨水公共空间、桥下空间开展了各类体育公园、篮球场、滑板轮滑等体育设施布局；黄浦江沿岸地区成功举办了上海马拉松、上海杯帆船赛等重大体育活动；还有一系列艺术与设计博览会展、音乐节等活动集聚人气。

2018年3月23日下午，在滨江滑板公园的广场上一群热好滑板的少年正在练习各种滑板动作。视觉中国 图

2023年，上海久事国际马术中心、西岸梦中心、上海长滩180米的风塔等将基本建成，长江口水上运动体验中心、徐浦大桥体育公园等都在加快建设，将为广大市民提供更为丰富的文化、旅游、体育活动资源。

三是坚持高水平治理，做到“绣花”般精细。

2017年，习近平总书记对上海提出“城市管理应该像绣花一样精细”的要求。通过全民共建，我们践行了“把最好资源留给人民”的宗旨，实现了“还江于民”“还岸于民”的目标，同时我们正在努力构建全民共治的社会氛围，共同管理好、维护好，最终实现全民共享美好城市家园的愿景。

“一江一河”滨水公共空间是上海城市精细化治理最大的实践区之一。从2022年1月1日开始，上海正式施行了《上海市黄浦江苏州河滨水公共空间条例》，作为首部针对公共空间的立法，条例聚焦共建、公治、共享等主要方面，为推动“一江一河”沿岸地区高质量发展、实现高品质生活、建设具有全球影响力的世界级滨水区提供了更强大的法治保障。

“一江一河”进入全面提升阶段，已发布空间管理条例

澎湃新闻：在您看来，贯通后的这五年，和之前贯通建设阶段相比，工作重点和难点有何不同？

赵炅：浦江两岸开发建设从2002年开始，是一项延续性很强的综合性、系统性工程，每个阶段的工作重点会有些变化。贯通前后的工作重点、难点可以用几个词来概括，从“堵点”到“亮点”，从“前期”到“后期”。

贯通工程的重点是在于“堵点”的打通，而贯通之后的工作重点则在于“亮点”区域的打造。在“十四五”规划中，我们也是明确细化了5个分目标：一是努力打造高品质的滨水公共空间，二是努力打造文化内涵丰富的城市公共客厅，三是努力打造城市核心功能的重要承载地，四是努力打造功能复合的蓝绿生态走廊，五是努力打造滨水地区精细化治理示范区，通过这5个分目标的打造，来回应如何打造“亮点”，如何打造世界级滨水区。

近年陆续建成开放的北外滩世界会客厅、世博文化公园北园、浦东美术馆，以及前滩太古里、徐汇滨江凤巢商业综合体，都是比较受公众欢迎的热门打卡点，也是我们在后贯通时期加快建设的新的功能亮点。

2022年11月21日，上海，浦东美术馆。市民参观游览。视觉中国 图

贯通工程的难点在于前期的腾地拆迁，而贯通之后的工作难点则在于滨水空间的管理维护。随着黄浦江45公里和苏州河42公里公共空间的贯通，建设世界级滨水区的基础得到进一步夯实。

一江一河滨水公共空间发展工作进入全面提升阶段，如何发挥立法的引领和规范作用，为建设具有全球影响力的世界级滨水区提供法治保障，是我们这几年花大力气在研究推动的一项工作。最终，我们也看到了《上海市黄浦江苏州河滨水公共空间条例》在2022年1月起正式实施。

澎湃新闻：今年1月起实施的《上海市黄浦江苏州河滨水公共空间条例》，在制定、论证等过程中都有市民、人大代表等广泛参与其中。那么，在《条例》实施近一年中，“有法可依”是否给黄浦江公共空间建设、管理带来了一定的便利性？减少了之前一些管理上的沟通成本？比如垂钓、放风筝等在《条例》中都有规定。

赵炅：您刚才提到的《条例》在制定、论证等过程中都有市民、人大代表等广泛参与其中，这本身是一个统一思想的过程，同样，在《条例》颁布实施后的宣贯，也更是一个凝聚共建共享共治社会共识的过程。

在《条例》实施近一年中，我们不仅仅是从管理者建设者的角度来看，更加有法可依，《条例》明晰工作机制，强化统筹协调。更让人欣喜的是在促进共享共治，打造高品质公共空间方面有了更多有益的探索，比如杨浦滨江、徐汇滨江、虹口滨江都已经成功探索出了由社会力量主导的滨江自治联盟等形式，为滨江的企事业单位、团体积极参与滨江的建设和管理搭建了很好的平台，此外，还有很多志愿者组织参与到滨江空间的体育、文化等公益性活动。

浦江贯通岸线还会延伸，腹地开发将提升滨江活力

澎湃新闻：黄浦江两岸涉及多个区，每个区滨江建设的起点和阶段不同，现在各区段都呈现出了各自的特点，但是我们从热力图上看出不同区段的人气度不一。我们对每个区段的人气度本身有不同的设定，也就是说并不是每个区段都需要高人气？比如，黄浦世博滨江，博物馆群资源丰富，但人气度就远远不如徐汇滨江。

赵炅：确实，贯通后的滨江两岸的不同区段人气度有差异。滨江地区在规划编制时会结合不同区域的区位条件、资源禀赋，有不同的功能定位，但并不是说对每个区段的人气度有不同的设定。

总体而言，中心城段45公里滨江空间交通便利、设施丰富、环境品质好，人气度都还不错。比如2021年9月份的“一江一河潮玩地”评选中，首批30个“一江一河潮玩地”脱颖而出。这些“潮玩地”分布在浦江两岸不同区段，其中既有你提到的黄浦世博滨江，也有徐汇滨江。

如果一定要比较两个区域间的热力有所差异的话，我觉得主要在于两个区域的开发时序有所不同，黄浦世博滨江区域功能定位为文博区，具体规划仍在研究编制中，腹地尚未启动大规模开发建设，主要是针对保留建筑的再利用，而徐汇滨江这几年加快开展滨江及腹地区域的联动开发，大力提升了功能和环境品质，人气确实也越来越高。

我们相信，稍假以时日，这张热力图布局会越来越均匀。

澎湃新闻：未来，黄浦江两岸还会继续向南北延伸。请您简单谈谈南北延伸段的规划。  

赵炅：让更多市民群众分享贯通红利，共享更多滨水空间，是我们一以贯之的工作目标。2022年12月中旬，浦东滨江22公里跑道终点处的“南墙”已打通，南延伸段约2公里滨水岸线将在2023年上半年实现贯通开放；杨浦滨江中北段也在抓紧推进建设，2023年将实现中石化定海加油站、上海理工大学、共青森林公园等区段约2.1公里滨江贯通开放。

2023年，还将推动宝山上港十四区、浦东沪东船厂区段生产岸线转型，完成虹口滨江国客中心段综合提质、黄浦董家渡景观花桥工程、徐汇梦中心800米核心岸线改造提升，浦东世博文化公园、三林楔形绿地等大型生态空间都在加快建设。

澎湃新闻：黄浦滨江的赛事越来越多，比如上海国际马拉松，未来还有马术中心。在规划中，是否还会有水上赛事呢？

赵炅：长江口水上运动体验中心、徐浦大桥体育公园等也都在加快规划建设，我们可以期待着帆船、划船、水上摩托艇等水上运动陆续在黄浦江上开展。

澎湃新闻：《黄浦江沿岸地区建设规划(2018-2035)》提到，未来黄浦江将丰富水上游览航线，这一规划近期会提上日程吗？

赵炅：目前黄浦江水上游览航线主要集中在杨浦大桥-卢浦大桥区段，“十四五”期间，将推进浦东白莲泾码头、世博公园码头，徐汇龙华码头、三港轮渡站等游船码头新建改建，同时随着世博文化公园、前滩地区、徐汇滨江地区的大型公共设施的逐步建成完善，黄浦江水上游览航线向上游延伸的时机也越来越成熟。

澎湃新闻：上一轮贯通中，沿线的工业遗产、轮渡站，都有不同程度的更新升级。在新阶段，它们可能注入哪些新功能？

赵炅：“十四五”期间，将推动完成滨江沿线约33万平方米历史建筑及工业遗存保护和更新利用。

今年徐汇滨江星美术馆完成了改造并将布展开放，浦东滨江歇浦路8号工业遗存已完成修缮，明年将实现新的商业功能入驻，杨浦滨江世界技能博物馆改造已基本完成，明年将布展开放。

占地面积达到10公顷的浦东民生码头区域、杨浦滨江工业遗存带、徐汇滨江上粮六库区域等几处规模较大的工业遗存，正在结合区域功能完善，细化深化后续更新改造方案，注入提供公共服务的文化、展演、旅游、会务、商业配套等功能为主。

滨江轮渡站也将结合滨江综合交通枢纽、配套服务，逐步开展新一轮提升改造。

（本文执笔人澎湃研究所研究员朱玫洁，水岸中国“活力黄浦江”子项目负责人朱玫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