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书欧洲｜巴黎市政厅图书馆：政府“开诚布公”从这里开始

和匈牙利的议会图书馆一样，巴黎市政厅图书馆（Bibliothèque de L'Hôtel de Ville de Paris）也对外开放。进图书馆需要有阅览证，办证过程直截了当，并且免费。我将护照留在一楼门卫处，前往4楼办证。不过，我在填写阅览证申请表时遇到了一些麻烦，因为表中只有法语，我傻了眼。好在工作人员和蔼可亲，他告诉我对应的英文含义是什么。于是，10分钟后，我便坐进了巴黎市政厅图书馆。

巴黎市政厅

巴黎市政厅入口

巴黎市政厅宏伟气派。从1357年到现在，巴黎市政厅一直都在这个位置。然而，历史风云变幻，这里的建筑经历了血雨腥风。14世纪，因为有很多木桩支撑其原建筑立面，原建筑被称为“柱子之屋”。当时，市政厅也是刑罚之地，人们聚集在这里观看那些血腥的场面。16世纪上半叶，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François Ier）下令在此建造了一座新建筑。这座新建筑由意大利建筑师博卡多罗（Boccador）设计，既具有意大利文艺复兴风格，又具有法国古典主义风格，其建造时间从1533年持续到1628年。1792年，这里曾有一个断头台。在法国大革命时期，这个断头台经常被使用。断头台最后一次被使用是在1830年。这座建筑一直屹立于此，直到1871年。

1870年10月30日，巴黎公社的成员闯入大楼，占领巴黎市政厅。巴黎市政厅曾是法国大革命的总部，此时，它变成巴黎公社的总部。然而，巴黎公社的寿命只延续了72天。公社成员恼羞成怒，下令烧毁巴黎的多座地标性建筑，其中便包括巴黎市政厅。1871年5月24日，熊熊大火摧毁了这座建筑和建筑内所有的资料。大火过后，现场只剩下建筑的石壳。巴黎公社运动推出社会改革理念，有其进步性，然而，激进分子“宁愿见其消亡，也不留给敌人”的做法令人唏嘘。当时，杜乐丽宫被点燃，卢浮宫内的10万册书籍被烧毁，巴黎圣母院也差点被付之一炬。人们至今对这段历史依然争论不休。

在重建市政厅的公开竞赛中，法国建筑师西奧多·巴吕（Théodore Ballu）和爱德华·德佩尔德（Édouard Deperthes）的方案脱颖而出。他们的方案是依托幸存的石壳，在石壳内重建市政厅。巴黎市政厅的重建工作于1873年开始，1892年结束。人们今天看到的市政厅就是那时候建成的。同时重建的还有位于建筑内部的巴黎市政厅图书馆。这座图书馆创建于1801年。在1871年的这场大火中，它的所有藏品，包括很多中世纪手抄本，都化为乌有。

不过，有一部分书幸免于难：在火灾之前，大量和美国相关的图书，即“美国馆藏”，被转移到另一座图书馆。这批书的来历也颇有趣。它们源自一个叫亚历山大·瓦特马贺（Alexandre Vattemare）的法国人。亚历山大原本是一名医生，拥有口技（腹语）与魔术专长。他19世纪初在欧洲各国、美国和加拿大旅行，用其表演来娱乐王公贵族。他特别喜欢书，经常借表演之机拜访当地图书馆，熟知欧洲各国图书馆的馆藏、副本和不足。他开始思考如何充分利用这些丰富的副本，便提出了在各图书馆之间进行书籍和印刷品交换的想法。他认为，“出版品国际交换能开启全球人民沟通的管道，使人熟知他国的法律、风俗习惯及智慧等。”他将国际交换视为己任，毕生30多年致力于此。亚历山大发现美国各地缺少文化机构，因而倡导建立公共图书馆，此举在美国图书馆历史上有着深远的影响。他最终成功地游说美国国会，令对方采纳图书馆副本国际交换计划。如今，巴黎市政厅图书馆的书架上陈列着来自波士顿等美国主要城市的出版物。

重建的巴黎市政厅外部和之前的建筑十分接近，但其内部有些大修改，并更具现代化。比如，图书馆面积有所增加，阅览室面积达600平方米。阅览室的框架是用金属制成的，就像埃菲尔铁塔一样。不过，这些铁架被木板所遮盖，木板是仿木纹漆的石膏，看上去，让人产生一种传统木结构建筑的错觉。图书馆内最引人注目的是每个角落的木制螺旋楼梯，它们似乎要引领人们通向那些古老的文献和历史。

巴黎市政厅图书馆全景

图书馆一角

图书馆一角

图书馆一角

图书馆的二层书架

书目录箱

螺旋楼梯

巴黎市政厅图书馆现有藏书约60万册，包括7000多种期刊，主题涵盖政治、经济、公共财政、统计、国际关系和社会历史等。图书馆收藏有一系列图画，其中大部分可追溯到1855年至1900年，包括巴黎建筑师加布里埃尔·达维乌德设计的图纸、法国摄影师夏勒·马维（Charles Marville）的摄影作品等。图书馆还收藏了与巴黎市政厅设计和建造相关的建筑图纸和照片。除此之外，图书馆也存有政客和行政人员的文件、手稿等。巴黎历史学家路易斯·舍瓦利埃（Louis Chevalier）捐赠的个人藏书也丰富了馆藏。在这里，你可以找到一封由法国国王路易十三（1601年-1643年）亲笔写给商人总督克里斯托夫·桑金（Christophe Sanguin）的信。在那封信中，国王命令他前往圣日耳曼昂莱（Saint-Germain-en-Laye）会见佛兰芒小麦商人。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巴黎警察局打击“吹糖果”销售的法令，也可以看到狂欢节期间禁止“攻击路人并随意对女性开不恰当玩笑”的通告。巴黎市政厅图书馆官网称自己是“巴黎行政管理的记忆”。

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告诉我，巴黎市政厅图书馆原本是面对行政管理人员的图书馆，但1985年起，该图书馆正式对外开放，所有学生、科研人员或者仅仅是对这个地方感到好奇的人，都可以进入这个历史悠久的地方看书。巴黎市政厅图书馆向公众的开放，不仅仅只是阅览室的开放，还有信息的开放。人们可以在这里轻而易举地获取政府的信息，同时这也促使政府对其民众更负责任。开诚布公是防止虐政最为重要的手段。在巴黎，“开诚布公”从巴黎市政厅图书馆开始。

（崔莹：记者、专栏作家，爱丁堡大学博士，热爱行走和文学，喜欢收集世界各地的老插画书，出版有《英国插画师》《英国插画书拾珍》《访书记》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