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家康》：“大河剧”怎么办

新年伊始，NHK的第62部“大河剧”《怎么办家康》循例开播。今年的故事背景又回到了“大河剧”观众熟悉的日本战国时代，主人公也是大河剧里的老面孔，日本战国的“终结者”暨江户幕府的创始人，德川家康（1542-1616）。

《怎么办家康》海报

“大河剧”的收视率不振已然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刚刚结束的《镰仓殿13人》虽然阵容豪华，口碑也不错，但收视率恐怕只能用“凄惨”二字来形容。为了给新剧提前预热，德川家康（松本润 饰）居然出现在了《镰仓殿13人》的最后一集，而前作主演小栗旬与松本润的“交接棒”仪式也史无前例地放在了年底的NHK红白歌会上举行，可谓是用心良苦。

《镰仓殿13人》里的造势镜头

从演员阵容上看，《怎么办家康》并不令人小觑。除了“岚”出身的松本润之外，主要演员里还有松重丰（扮演德川家重臣石川数正）与阿部宽（扮演武田信玄）这样的老牌演员，仅仅在第一集出场的今川义元的扮演者更是名声在外的“狂言师”野村万斋。另外，家康之母由著名女星松岛菜菜子扮演，扮演家康首任妻子（筑山殿）的演员也是一线女星有村架纯。平心而论，如今能凑出这样一个卡司的日剧委实已经不多（而且据说NHK给的演出费相对低）。 

松重丰扮演石川数正

至于《怎么办家康》的编剧，也不是泛泛之辈。古泽良太曾获得2016年东京数据新闻社票选的日本十大最佳编剧排行榜第一名。他的代表作包括金牌日剧《Legal high》及《行骗天下JP》，后者的衍生电影（《行骗天下JP：英雄篇》）在2022年刚刚上映。这自然也让人对《怎么办家康》的剧情充满了期待。

从《怎么办家康》的第一集情况来看，的确有一些出乎意料的惊喜。出于收视率的考虑，近几年的“大河剧”已经逐步摒弃了从主人公少年开始这种早期剧情拖沓的做法。《怎么办家康》也不例外，剧情虽然开始于1556年（家康14岁），但通过字幕转换的方式迅速进入到全剧的第一个高潮情节，即桶狭间之战（1560）。

说起来，这也是个大河剧司空见惯的情节（出现频率大约仅次于“本能寺之变”）。但本剧的亮点在于仅有一集戏份的野村万斋。过往的大河剧，但凡涉及织田信长奇袭桶狭间以弱破强击杀前来进犯的今川义元，总会出现织田信长战前跳敦盛舞唱“人间五十年”的场景。《怎么办家康》却反其道而行之，第一次在大河剧里让今川义元在战前跳日本传统舞。野村万斋到底是国宝级艺人（和泉流的六世野村万藏家系），举手投足间韵味十足。这样的表演功力在近些年选角日渐偏向偶像化的大河剧里可以说是很少见了。

今川义元战前跳舞

然而，除此之外，《怎么办家康》似乎看不出更多值得称道的地方。大概是为了突出剧名里的“怎么办（どうする）”，德川家康隐忍不发，老谋深算（剧中做反面角色就是老奸巨猾）的传统影视形象可以说遭遇颠覆。

譬如全剧一开始，忠心耿耿的三河武士们来请家康（当时叫松平元康）练舞，而这位主公却在那里自顾自搭人偶。这往好了说，是无忧无虑，往坏了讲，根本就是没心没肺——因为当时的德川家康实际是从三河到今川家做人质，时时刻刻都身处险境。剧中还用相当情节描写了家康与筑山殿之间的和睦恩爱，对于知道两人结局的观众而言这也是个讽刺——1579年，德川家康亲自下令杀死了筑山殿。

有村架纯扮演筑山殿

在历史上，桶狭间之战称得上是德川家康人生中的转折时刻。战前的今川义元，雄心勃勃意图“上洛”（前往京都），此时的德川家康，既是他的人质，也是他的先锋（炮灰）将领。由于织田信长的奇袭，今川义元意外身亡，看似强大的今川家迅速衰弱。家康趁机径自回到故土三河，脱离了今川家的支配。

而在《怎么办家康》又是个什么情形呢？听闻“太守大人”（指今川义元）的死讯之后，身为主将的德川家康非但没有意识到这是复兴家业的绝好机会，反而感觉不知所措，反复念叨“怎么办”。后来得知织田信长的部队正在展开反攻时，德川家康甚至抛下大部队，丢下自己的头盔，擅自离开了阵地。最后还是家臣本多忠胜赶到海边把他拦了回来。单从这个情节看，德川家康又哪里有半点英主、豪杰的样子？

与家臣在桶狭间之战里的德川家康

这恐怕也是NHK大河剧史上前所未见的懦弱（甚至可说是“窝囊”）的德川家康形象。编剧之所以会如此设置，大约是为了体现这个离开故土充当人质的少年的成长经历。故此，不但剧名里有“怎么办”，在第一集的结尾，也出现了部下逐个向主公家康询问“怎么办”的特写镜头。其意不言自明，这部电视剧的主要看点，就是德川家康将怎样做出决断，克服接踵而至的一个个危机时刻。

从剧情设置的角度来看，这自然为故事增添了不少悬念。恐怕这也是古泽良太编剧从获得好评的《行骗天下JP》系列里获得的经验。但问题在于，今时不同往日，《行骗天下JP》里的达子（长泽雅美 饰）是个虚构人物，悬念的设置即便有些不合理亦无伤大雅。德川家康却是个真实历史人物，他经历的事件早已被载入史册，不可能有第二种结果。换言之，《怎么办家康》宛如结局早已注定的“打怪升级”游戏。扮演者松本润在剧中故作惊恐，倒是颇有些让人感觉惺惺作态。如何在没有悬念的情况下把电视剧拍得好看，这恐怕还是今年大河剧真正的问题。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