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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飙》:展现扫黑除恶之外,诘问黑暗面由来

尔了了
2023-01-16 20:00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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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狂飙》开播之前,一看徐纪周执导,张译张颂文主演,这个阵容我就觉得有点意思,两位张姓演员一直都挺会挑剧本的,徐纪周多少年的刑侦罪案题材经验,品质有保证。开播先刷了五集:嘿!有东西!

《狂飙》海报

第一集开局,先树立扫黑题材剧常见的大矛盾:以省或中央指导组或调查组为代表的正义势力,和被黑恶势力与腐化官员拢成铜墙铁壁的某地级市县之间,或显或隐的博弈。通常,这种博弈的难度,要通过被调查地域“铜墙铁壁”的程度来体现。

当地领导在高速路口迎接,工作组领导徐忠(吴刚 饰)直接要求把车开过去。

一来就吓死一个。还查出了“墓地藏金”。

《狂飙》一上来,用了几个细节表现这个城市的问题,一是当地政法系统的前领导得知下属被带去调查,当场便吓出了心脏病,可知其问题不小;二是指导组发现其扫墓频繁,在其扫墓的墓地里发现了藏匿的赃款,“墓地藏金”堪比当年《人民的名义》里别墅“赃款筑墙”的奇观。

随后,在对当地干部的问卷调查里,一片“不忘初心”的光辉伟大,指导组对这种形式主义见惯不惊,讥讽该市的干部队伍真是铁板一块堪为楷模。偏偏在这样的铁板一块里,公安系统里唯一一个在问卷中表达了不同意见的安欣,就成了突破口。

主人公安欣(张译 饰)

主人公安欣的出场,是在一个游泳馆,这个游泳馆就很有灵性。指导组的两位官员,先让安欣和他们一起下游泳池游一圈,明示坦诚相待,并预防安欣携带录音设备,对其表现出不信任。

被指导组叫来询问的安欣,也同样不信任对方,先是表现出一个职场老油条的警惕,空话套话一箩筐,摆明了试探指导组是不是来真的,即使指导组再三表达对扫黑任务的认真,他也只是明褒暗贬地表示对走形式扫黑的质疑:年年扫,年年有成果,但屡次扫黑都触及不到黑恶势力的核心,也拔除不了黑恶势力的保护伞。两边的屡次往来试探,便足够有戏剧张力。

随后,故事进入倒叙,开始展开警察安欣的前史。二十年前的安欣,初入公安队伍,在一次出警中,遇到了被围殴的鱼贩子高启强,高启强身世凄苦,父母早逝,长兄为父,带着两个弟妹艰难讨生活。在菜市场被名为市场管理员实则流氓底色的唐家兄弟收保护费,被欺负得狠了,高启强反抗,却被对方诬蔑为入室抢劫,大年三十只能在公安局的审讯室度过。

高启强(张颂文 饰)举起纸杯道声“新年快乐”

这里的一场戏,开始有效塑造安欣和高启强的性格特征和人物关系。安欣同情高启强的遭遇,违反规定替高的弟妹给他送饺子,还细心开大了局里的电视机音量,让高启强能听着春晚里的倒计时,在审讯室里吃着饺子跨年。

张译和张颂文在这里的表演很是质朴动人,张译所饰演的安欣,善意不显山露水,张颂文饰演的高启强,对这份善意的感激也全浓缩在将皱巴巴的纸杯举起时的一句“新年快乐”。安欣性格的心软纯善,高启强生活的艰辛苦楚尽在其中。

但在观众刚刚建立起对高启强的同情,和这两个人物未来友谊的期待时,第一集末尾,叙事又回到了二十年后,高启强已是一副成功人士模样,回乡与耆老们聚餐,耆老们提及听闻市里有个黑社会叫“刀哥”,此时,一个小弟贸然过来,对着高启强副手叫了句“刀哥”,耆老尽皆变色,高启强神色自若,招呼众人吃菜。高启强身份昭然若揭,人物从卑微鱼佬到黑道大佬的反转,一集建立完成,也勾起了看客追溯其转变过程的兴趣。

谁是刀哥

这几年,以扫黑除恶为主题的电视剧并不少,正邪对立,“黑道”奇观都是看点,但往往笔墨不会在黑恶势力代表人物身上停留太多,难以描绘出复杂性,使得这种剧集中的反派人物沦为背景板和工具人。《狂飙》不同,反派的发家史是其叙事的重点之一。看看官方这介绍多直白:“该剧是黑恶势力崛起的编年史,细数了黑恶毒瘤非法生长的升级路;是扫黑除恶坚决斗争的回忆录,横跨了20年的时代变迁,展示了黑白较量与复杂人性。”

高启强如何从守法公民转变为黑道大佬

《狂飙》有意思的地方,一是试图将高启强这个黑道大佬的二十年人生展开,讲述其从守法公民到为恶一方是如何逐渐完成转变的;二是安欣和高启强这一对人物关系的复杂性。两者都有很高的写作难度,其挖掘的深度值得期待。

安欣作为一个前途无量的热血警察,对高启强的境遇满怀同情,给予帮助,却无形中让菜市场的唐家兄弟以为高启强“有背景关系”,给予礼遇。这种礼遇,现实层面上造成高启强的骑虎难下,甚至让他学会了狐假虎威借这层“假关系”立威,心理层面上让他品尝到了权力的甜头,他发现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借助一点别人误以为的“关系”就能让往日欺辱他的人俯首帖耳,自我便一步步膨胀,从无奈讨生活,到替别人“平事儿”,再到为非作歹,步步升级。

《狂飙》片头画面,保护伞与盘根错节的寓意都体现在这幅画面里

安欣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他似乎为高启强的崛起埋下了种子,这组人物关系中,宿命的荒诞感,以及后面剧情中必然走向的割席和对抗,给予了该剧足够的戏剧矛盾空间和情感复杂度。高启强这个本来受黑恶势力压迫、却最终自己变成黑恶势力的堕落过程,《狂飙》也试图探讨其成因,剧中借指导组的官员之口,提出了反思:

“我们的社会之中,确实还存在一些不公平的分配,导致基层的百姓觉得,如果不靠非法手段是无法实现致富的。”

《狂飙》剧照

张颂文对高启强的刻画足够细腻,他擅长演绎市井小人物,也擅长用不动声色的表演诠释人物的阴暗面。张译则是将小警察安欣二十年的变化做得层次分明。

安欣初出茅庐时,心软热血。剧本上几场戏,边走主要剧情边立人物:死亡现场,安欣被领导叫去下水捞尸,他故意装没听见,观众刚以为他嫌脏怕累,马上又揭开原因,原来他是因为警二代的身份怕被同事以为自己被领导给机会表现,于是把露脸机会让给同事。然而在真遇上危险时,他却能不要命地往上扑。

对于体制内的一些形式主义,他打心眼里不当回事,比如写检讨,他一边连夜写个万字长文,一边阴阳怪气“比较触及灵魂”,可见是个尚未完全社会化的聪明年轻人,意气风发,但耿直刚烈缺少官场智慧。

张译把这份年轻人的意气演得令人信服,而二十年后安欣的老油条味儿,也因这份对比更耐人寻味:一个坚称“麻木不是好事”的青年警察,是如何被世事打磨得这般谨小慎微灰头土脸的?

《狂飙》剧照

从前五集来看,《狂飙》在剧本上扎实,且有深刻挖掘正反派人物内心和成长史的决心,主要演员的表演,也一场是一场,绝不糊弄,目前看来稳入不亏(只要不烂尾),我就把话撂这儿了。当然,也希望这部剧能踏踏实实在展现扫黑除恶的主旋律叙事之外,诘问黑暗面的来处和缘由,细致描绘那张黑色大网如何繁复织就,才谈得上对比出坚守正道者涉激流登彼岸、涤阴云换青天的艰难。

    责任编辑:张喆
    校对:徐亦嘉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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