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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版“国会山骚乱”:蓄谋已久的袭击与破灭的极右翼幻想

文/迈克尔·福克斯(Michael Fox); 译/ 龚思量
2023-01-18 11:18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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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当地时间1月8日,巴西前总统贾伊尔·博索纳罗(Jair Bolsonaro)的支持者冲进了位于该国首都巴西利亚的国会、最高法院和总统府,多国媒体将这场骚动称作巴西版的“国会山骚乱”。尽管多年以来,博索纳罗及其盟友一直威胁称他们将会采取行动抗议“不公”的选举结果,但国际社会依旧对这场爆发的骚乱感到震惊。在2022年的巴西大选过程中,前总统博索纳罗曾多次质疑投票的公正性,包括要求由军队对选票进行审计和清点,并暗示自己不会轻易接受败选。另一方面,博索纳罗与儿子爱德华多·博索纳罗一直和美国前总统特朗普以及前顾问班农保持着密切的联系。种种迹象表明,发生在1月8日的骚乱绝非博索纳罗支持者的冲动之举,反而更像是一次对于美国国会山事件的模仿,部分支持者甚至幻想巴西军队将会支持他们的行动。但随着警察与军队逮捕1200名博索纳罗的支持者,拆除各地支持博索纳罗的营地,这一极右翼的幻想也随之破灭。然而,考虑到巴西有着比美国更动荡的体制历史,这场骚乱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据统计,博索纳罗目前的支持率已经下降至历史最低,但人们更为关注巴西的新总统卢拉将如何团结巴西各界,共同应对这场骚乱的余波。本文原载于《The Nation》,作者迈克尔·福克斯(Michael Fox)。

当地时间2023年1月8日,巴西巴西利亚,巴西前总统博索纳罗的支持者闯入国会。

1月8日,极右翼前总统博索纳罗的数千名支持者冲破安全部队,强行进入政府大楼。他们洗劫了国会、最高法院和总统府。博索纳罗的支持者们高声欢呼,和2021年美国国会山骚乱的参与者一样纪念着他们的违法暴行。尽管巴西的骚乱发生在1月8日,但人们普遍认为这就是巴西版的“1月6日国会山事件”。巴西的大部分民众都受到惊吓,人们紧紧盯着电视屏幕,或者疯狂地刷新着手机上的动态。社交媒体上的视频显示了混乱的场面,宏伟的政府办公楼被毁、窗户被打碎,这样的事情完全是前所未闻的。

最高法院法官亚历山大·德·莫拉埃斯(Alexandre de Moraes)的办公室被翻了个底朝天:桌子、椅子、柜子和电器设备都遭到损坏,大量的文件散落在地上。一名男子拿着喷水的消防水管冲进房间。顷刻之间房间里就出现了大量积水。另一名男子则将他在办公室找到的饼干递给他的同伴。“这将被载入史册,”一名在国会大厦顶部拍摄视频的男子在镜头外喊道,他随即把手机摄像头对准身穿黄色和绿色的人群(代表巴西和博尔索纳罗的颜色),海浪一般的人潮不断向国会涌来。这名男子接着说:“我的孙辈、曾孙辈将反复讲述这个故事。我们才是这座房子(国会)的主人。”

2022年8月,莫拉埃斯曾授权突击搜查一个支持博索纳罗的商人团队,该团队此前资助了巴西的反民主集会,并涉嫌在WhatsApp上策划支持博索纳罗的政变,以防博索纳罗竞选连任失败。截至1月9日晚,1200名博索纳罗的支持者被逮捕,巴西各地支持博索纳罗的营地被拆除,部分营地的拆除动用了武力。军警在武装部队的支持下完成了这两项任务。

“直到一个小时前,我们还相信军队,相信他们会保护我们,”一位戴着迷彩帽、脖子上系着巴西国旗的妇女说。她与博索纳罗的支持者在巴西利亚扎营。在1月9日发布在社交媒体上的视频中,她强忍着泪水,声音有些哽咽:“但军队把我们交给了宪兵。我们坐上公交车,像动物一样被带离这里。我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博索纳罗的狂热支持者们一度相信,军队可能会在某个时候挺身而出支持他们,然而军队参与拆除博索纳罗营地的行动完全破除了他们的幻想。

博索纳罗的大批支持者在1月8日涌入巴西利亚,许多人担心这些支持者可能得到了军方的支持。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历史学家布莱恩·皮茨(Bryan Pitts)说:“许多人感到非常不安,因为巴西有着比美国更动荡的体制历史。巴西曾发生过军事政变,他们的警察也装备精良。”皮茨在他的新书:《直到风暴过去:政治家、民主和巴西军事独裁政权的消亡》中探讨了导致巴西军事政权在1985年倒台的因素。

在1月8日的骚乱中,安全部队几乎袖手旁观,任由支持者入侵巴西利亚。目前巴西政府正对此展开全面调查,有证据显示,巴西利亚的公共安全事务负责人安德森·托雷斯(Anderson Torres)在骚乱发生的几天前解雇了高级安全官员;在叛乱当天,他指示自己的部队对抗议者进行佯装抵抗。托雷斯在1月2日被任命负责巴西利亚的安全事务;在此之前,他的职务是博索纳罗政府的司法部长。在骚乱爆发前,他已经离开了巴西,前往美国度假。据报道,在袭击发生的前一天,他曾在佛罗里达州的奥兰多与博索纳罗会面。在袭击发生后,巴西利亚州州长伊巴尼斯·罗查(Ibaneis Rocha)随即解雇了托雷斯。最高法院法官莫拉埃斯已经下令拘捕托雷斯和巴西利亚军警负责人法比奥·奥古斯托·维埃拉(Fabio Augusto Vieira)。

目前尚不清楚博索纳罗如何参与并组织了这场政变。这位巴西前总统在卢拉就职典礼前两天离开了巴西,之后一直待在佛罗里达州,但许多分析人士认为他需要为政变负起主要责任。博索纳罗在执政期间持续攻击其他政府部门,甚至呼吁关闭这些部门,并鼓动他的支持者走上街头。他大力宣传假新闻,公开谴责投票机,并且强调和推动虚假叙事,这导致他的许多支持者质疑卢拉的选举胜利。

博索纳罗

博索纳罗的所作所为,为巴西利亚的混乱和暴力埋下了祸根。即便巴西的政府机构做出反击,他的支持者也不会默默离去。“就目前而言,我不认为我们会看到类似的事件持续发生。但博索纳罗主义依旧非常强大,”丹佛大学(University of Denver)研究拉美历史的巴西教授拉斐尔·约里斯(Rafael Ioris)指出,“我认为他们会尝试其他方法,比如对像最高法院法官莫拉埃斯或其家人实施独狼式袭击。”

博索纳罗在佛罗里达州逗留并非巧合,佛州正是马阿拉歌庄园的所在地,博索纳罗的政治偶像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目前同样居住在佛州。巴西的骚乱发生在1月8日,距离1月6日华盛顿国会山事件仅有两日的间隔,这也不太可能是巧合。极右翼领导人及其组织并非在真空中运作,博索纳罗的儿子爱德华多·博索纳罗(Eduardo Bolsonaro)是史蒂夫·班农的跨国组织“运动”(The Movement)在拉丁美洲的负责人。该组织的目标是在各国煽动极右翼组织行动。据悉,2021年美国国会山事件爆发当天,爱德华多曾与特朗普的盟友出现在华盛顿。在圣卡塔琳娜州联邦大学研究国际极右翼运动的外交关系教授卡米拉·菲克斯·维达尔(Camila Feix Vidal)表示:“博索纳罗家族与班农分享经验和技巧,来提升竞选成功的机会。班农不仅仅与博索纳罗家族关系密切,他试图与世界上所有极右翼领导人建立联系。”

但是,如果将巴西利亚发生的袭击看作一场未遂的政变,那么它可谓一场彻彻底底的失败。根据民调机构Quest的数据,前总统博索纳罗目前的支持率处于历史最低点,他最铁杆的支持者也被孤立。甚至连博索纳罗的盟友:众议院领袖阿瑟·利拉(Arthur Lira)都公开谴责了这次袭击。与之相对,卢拉获得了民众的授权与支持,人们希望这位新总统能够治理好国家。

当地时间2023年1月8日,巴西巴西利亚,巴西前总统博索纳罗的支持者闯入总统府后,巴西总统卢拉出现在总统府。

1月9日晚,卢拉与内阁部长、参议院和众议院的负责人以及巴西27个州的州长一起走过巴西利亚的三权广场。他们调查了骚乱现场的情况,并前往遭到袭击的三个政府部门的总部进行视察。CNN巴西新闻的广播员在直播中表示:“这一幕极其重要。就在一天前,巴西的民主遭受了自独裁统治结束以来最为严重的攻击之一。人们很少像这样聚在一起,为国家和民主而团结。”

卢拉说,他们将找到那些需要为这次袭击负责的人,并找出是谁资助了发生在巴西利亚的袭击。卢拉强调:“我们不会让民主从我们的手中脱离。因为民主是我们保证底层人民能吃上一日三餐,确保他们工作权利的唯一途径。”1月9日晚,卢拉的支持者也在全国各地的城市举行集会,捍卫他们的总统和民主。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历史学家皮茨表示,“现在,人们需要在卢拉和无政府状态之间做出选择。我认为平民政治精英将支持卢拉,因为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选择。卢拉能避免巴西社会的彻底崩溃,避免1月8日那样的疯狂局面再次出现。”

    责任编辑:韩少华
    校对:徐亦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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