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影厂的“鹅鹅鹅”

2023年的热词，相信《中国奇谭》四个字都会打在你心窝子的公屏上。没错，小编作为打小儿被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奶”大的娃，今天必须给看过的、没看过的，统统安利上，目前B站上还没更新完，可以自由选择观看，每集一个独立的小故事，每个导演的个人风格都很独特，那么咱先从《鹅鹅鹅》说起。

由于职业习惯，考古是必须的，先来扒一扒《鹅鹅鹅》的原著。当然，肯定不是骆宾王的“曲项向天歌了”，除了“撞衫”第一句，其他哪儿也不挨着。

其实它的来源很容易就找到，改编自南北朝时期吴均所著的散文《阳羡书生》，阳羡是地名，爱喝茶、爱收藏紫砂壶的“课代表”肯定要说：“这题我会，就是现在的江苏宜兴，壶底常见这款识。”

清代 荆溪阳羡款朱泥梨形壶
私人收藏

说到南北朝时期，唐代杜牧概括得好——“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可见那会儿佛教多么盛行，其中就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佛经故事，叫《梵志吐壶》，出自三国康僧会的《旧杂譬喻经》。这个康僧会是个外国和尚，祖籍康居国，大概就在今天的哈萨克斯坦南部及锡尔河中下游。他于公元247年来到三国时的东吴。他在建业（当时东吴的都城）建立寺庙，供奉佛像、弘扬佛法。不久受到孙权的信敬，并为他建佛塔，造佛寺，上海的龙华寺就跟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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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僧会画像

《梵志吐壶》这个故事也不是他原创的，是他早年在天竺研习佛经，“游学”的时候听来的。说的是某国王子随王后出游，路上群臣百姓夹道拜迎。王后忍不住揭开车帐，抛面于人群前。此举在当时是很不得体的，王子又不好直接怼王后，就悻悻地离开了。到了夜里，发现自己已误入深山，来到泉边树下休息，碰巧看见了一位梵志，也就是婆罗门修行者，古印度四大种姓之一。只见这位梵志会法术，他吐壶、变出妇人；妇再吐壶，变出年少男子；他们相互求欢取乐，怪异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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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经故事由西向东传，丰富了中国小说；而在交流的过程中，中国小说的作者，也以自己中土的文化意识来和印度佛教对话，消融转化成中国佛教的表现形式，这不失为一种“西风东渐”。比如《梵志吐壶》传到了中原，过了两百多年，被精通史学且备受梁武帝赏识的浙江安吉人吴均知晓，他的文学创作，特别擅长反映当时的社会现实，经他改编，就成了这篇经典的《阳羡书生》，又称《阳羡鹅笼》等等。

截图所示的承盘，《阳羡书生》中提到：口中吐一铜盘奁子……云是汉永平三年所作也

清代 铜胎嵌螺钿长方盒
观复博物馆藏

只不过经后人改编，将佛经故事中的“壶”换成了“鹅笼”，但不管换成什么容器，都可以理解为某种禁锢或枷锁的具象表达。而王子换成《阳羡书生》中的许彦也好，《鹅鹅鹅》中的货郎也罢，都无非是芸芸众生之你我，被眼前各种“幻象”所惑。那么梵志可以是书生，也可以是《天书奇谭》的“狐子阿拐”客串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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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狐子阿拐，他跟随老狐狸精修行天书法术，帮助老狐狸精危害百姓。后在于蛋生的斗法中失去一条腿，最终被蛋生打败，在山洞的坍塌中丧生。

右：狐狸书生

他们代表的就是幻象的制造者，或者就是幻象本身，他们给你看你想看的，是情？是义？是贪？是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答案，中式哲学及美学的最高境地就是“留白”，《鹅鹅鹅》的导演也没给出最终答案，最后说货郎丢了三只鹅，何止三只啊，还有那群由耳坠幻化的天鹅呢，飞隐于鹅山间，留白恰当，浪漫至极……

这种男女互相吐纳、幻中出幻，套娃般的描写放到今天来看，都很出奇。明代汤显祖赞誉它“展转奇绝”。晋代荀氏《灵鬼志》有《外国道人》与此相近。清代袁栋有《鹅笼书生》杂剧敷演此事。

今天又有国潮老牌大厂支撑，新锐导演胡睿给我们带来如此惊艳的《鹅鹅鹅》，不禁感叹，我们所处的这块热土之上，从来不缺故事，更不缺会讲故事的人，只希望我们的故事能像这样永远传唱下去，感动一代又一代的可爱的如梦如幻的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