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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爱情》 | 一个男人的真正成熟,从学会做丈夫开始

2023-03-07 11:59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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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我们读的是豆瓣高分同名剧原作《父母爱情》,作者是著名作家刘静,这篇小说从家庭出发,讲述男女主角江德福与安杰结为夫妻,两人抚养五个孩子,共同走过风风雨雨的几十年。步入老年后的他们回首往事,觉得能携手度此一生是无比幸福的事情。让我们一起阅读这本书,感受父辈们的平凡爱情。

昨天我们读到父亲和母亲的亲戚们待人处世的不同、探访前后的行李变化及其收获,皆有巨大差异。

同是亲戚却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相处态度,何种亲戚会更受人欢喜呢?他们又是如何交流的呢?让我们开始今天的阅读吧。

不知好歹

我们家跟我母亲在青岛的娘家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相互往来,若是非要挑出点毛病,大概就只有挑我的那个姓欧阳名建的右派姨夫了。

姨夫是清华大学生,学的是工程力学,跟我姨妈结婚时是北京某研究所的助理研究员。

一九五七年底,他从北京卷着铺盖灰溜溜地回到了原籍青岛,头上还多了顶右派帽子。

我父亲并不在意这个连襟头上的这顶帽子,就像他不太在意我母亲的家庭出身一样。开始我母亲还有顾虑,怕再跟姨妈家来往会影响我的父亲。

我父亲说:“扯淡!党的政策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帽子要给他戴,亲戚也要同他走,搞运动不要和走亲戚搅和到一块去。”

我父亲对戴右派帽子的姨夫没有成见,也没有因此而低看了他,而我的右派姨夫却对我堂堂的政委父亲有一种打心眼里瞧不起的劲头。

叫我说,就凭他这种不识好歹不知好赖的德行,别说戴右派帽子了,就是戴反革命帽子也不过分!

那年,右派姨夫得了肺结核,住了大半年的医院,结核病灶一得到控制不再传染了,就被医院给轰了出去。

住在家里养这种富贵病,靠我姨妈那点工资显然是养不起的,我母亲跟父亲一商量,他就进岛来了。

岛上没有任何污染的空气对他有毛病的肺肯定是有好处的,两个月下来,他螳螂一样的长脸上很快出现了肉丝。

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他每天扛着根鱼竿到海边礁石上钓鱼去。岛上的人不知他头上那顶右派帽子,却都知道他是政委的一担挑,因而让他受到了他这一辈子大概都没受到过的尊重和恭敬。

大概,做人的尊严就是在这一段时期被他从地上拾起来的,他又找回了清华大学高才生的感觉。

开始,他是试探着纠正我父亲嘴里的白字;后来,他竟对我父亲的工作也敢提个建议和意见什么的了。

他一次和我母亲闲聊时说:“共产党的官最好当了,批文件时写写错别字,作报告时说说大白话,准成。”

我母亲平时嫌我父亲这,嫌我父亲那的,但她在外人面前却知道如何维护丈夫的尊严。

她把正喝着的茶杯很重地放在茶几上,拖着长音问我姨夫:“是吗?那么共产党的右派好当吗?”右派姨夫的脸登时就黄了。

大惊小怪

一天晚饭时,父亲突然对母亲说,你不是有一套《红楼梦》吗?母亲眼皮子也不抬地“嗯”了一声。父亲又说:“找出来看看。”

母亲撩起眼皮,问:“谁看?”父亲挺了挺胸脯,理直气壮地回答:“我看!”母亲一下子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大惊小怪地咋呼,“你?你看《红楼梦》?!”

也难怪我母亲这副样子,我父亲向来是不大理睬这些带虚构性质的文学作品的,用他的话说那都是扯淡,是那帮子人吃饱了饭没事干,闲撑出来的胡说八道。

这样的父亲,突然想起《红楼梦》来,母亲的大惊小怪是不足为奇的。只不过母亲不知道,那一段时期,伟大领袖提倡领导干部看《红楼梦》,而且明确告诉他们,不止要看一遍,要看三遍四遍才行。

这样写我父亲,你千万别误会我父亲是个不学无术的人。在我父亲的办公桌上,堆的书可不老少,除了红头文件这材料那通知外,还真有不少大部头的精装书。

▲ 1987年版电视剧《红楼梦》剧照

不要说马恩列斯毛这些伟人的选集是案头必备的书籍了,就连《反杜林论》、《哥达纲领批判》这样的一看书名就让人肃然起敬的书,我父亲的桌子上书柜里都有。

你别以为我没读过几天书的父亲摆上这些大部头书是充充样子,他是真看,真的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拜读。

那一本本书上用红蓝铅笔画上的长长短短的条条杠杠,就足以说明他的认真程度了。父亲看书最大的本事是过目不忘。

他讲话作报告时,随时随地可以大段大段地援引伟大导师们的原著原话,那些新鲜的、原汁原味的、具有明显的倒装语式的句子把台下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父亲甚至还负责任地告诉大家,这是谁谁谁著作中的第几卷第几章第几页,甚至第几行,台下听我父亲报告而不五体投地的人,简直太少了。

父亲开始看《红楼梦》了。父亲把竖版的、泛了黄的《红楼梦》,一般都是打开在某个看到的那一页上,然后又反扣在枕头旁边。

父亲从不把《红楼梦》拿到他的办公桌上,我理解,大概父亲认为曹雪芹不配上他的办公桌,因为曹的级别不够,没有资格跟无产阶级的精神领袖们共聚一堂。

父亲从不用正儿八经的时间看《红楼梦》,只在晚上洗漱后,换上睡衣睡裤钻进被窝,临睡前那一段时间里,强打起精神看上几眼。

父亲对大观园里那些男男女女、无聊透顶的剥削阶级生活,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往往看不到两页,就打起欢快的呼噜来了。

母亲对父亲看《红楼梦》时的进展感到吃惊,她问父亲:“你是不是看竖版书很费劲呀?怎么能看得这么慢?”

父亲实实在在地回答,说:“有点,看着看着老串行,前言不搭后语的。”母亲就说:“你的眼睛让大块头的红头文件给惯坏了!”

母亲找来我们上学用的一把木尺,交给父亲,提示他用木尺捂住后边一行,一行一行往后挪。

如饥似渴

那阵子我大概读小学四五年级的样子,已经开始对语文课感兴趣了,课本上那有限的几篇课文实在不过我的瘾,就把我哥哥姐姐们各个不同年级的语文课本看了个遍。

那时哪有什么课外书来看?然后有一次,我意外看到父亲枕边的《红楼梦》,好奇地看了几眼,从此就再也拔不下眼来了,偷偷地看上了瘾。

有一天在早饭桌上,我父亲问我母亲:“哎,你说,贾宝玉生下来嘴里就含着一块玉,这不是扯淡吗?”

母亲张了张嘴,觉得父亲的起点实在是太低了,根本没法子跟他探讨这类问题,叹了口气不予回答。

此刻的我正背着书包要走,听见父亲的问话,又没听见母亲的回答,就情不自禁地停下脚,向父亲卖弄起来。

我说:“爸,那是神话!是假的!要不怎么叫贾宝玉贾宝玉的?”我母亲显然是吃了一惊,她诧异地别过头来望着我,问:“你看《红楼梦》了?”

我吓得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因为母亲对这类毒草书一般都藏得很严,不让我们接触中毒,我是偷偷在看。

我母亲又疑惑地问我:“你能看得懂吗?”我硬着头皮回答:“马马虎虎吧!”就拉开门一溜烟跑掉了。

母亲对我偷看禁书的行为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我也就心照不宣地比较公开了这种偷看。

放了学,我哪也不去,直奔家门,溜进父母的卧室,拉过《红楼梦》,把父亲看到的地方先做个记号,然后就趴在床上如饥似渴地看起来。

问题是,我父亲看书看得太慢了,我都看完了第一遍,又翻过头来看第二遍,然后再翻看我喜欢的章节看第三遍,就这样,父亲一本书还是看不完。

我跟父亲像龟兔赛跑,只不过这次是乌龟睡过去了。我实在熬不住了,就去催父亲:“爸,你快点看,要不我老看不上第二本。”

父亲满脸堆笑,满口笑应,可就是不见乌龟快动。我就对父亲发脾气警告说:“你再不看快点,我就偷着吃盐啦!”

自从我得了肾炎,父母一直让我吃清淡的饭菜忌口太咸。父亲在我的威胁下,甩掉了母亲的木尺,先是一目十行,到后来就百米跨栏一般,连蹦带跳跑过去了。

图片源于电视剧《父母爱情》、1987版《红楼梦》剧照。

原标题:《《父母爱情》④ | 一个男人的真正成熟,从学会做丈夫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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