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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相·读诗丨因为“美”无非是,我们尚能忍受的恐怖之开端
编者按:
1871年,17岁的诗人兰波在致老师保罗·德梅尼夏尔维勒的信中写道:我认为诗人应该是一个通灵者,使自己成为一个通灵者。必须经历各种感觉的长期,广泛的,有意识的错轨,各种形式的情爱,痛苦和疯狂,诗人才能成为一个通灵者。他寻找自我,并为保存自己的精华而饮尽毒药。在难以形容的折磨中,他需要坚定新的信仰与超人的力量:他与众不同,将成为伟大的病夫,伟大的罪犯,伟大的诅咒者,至高无上的智者!”
19世纪的法国,从波德莱尔到兰波、马拉美,再到里尔克,象征派诗人们为萃取诗的精华而饮尽毒药,在美与恶的边界中将艺术的探索推向了极致。周末读诗第15期,走进通灵者的翻涌大海,在惊涛与巨浪的颠簸中领略“新的战栗”吧!
本文配图均来自电影《心之全蚀》
当低垂而沉重的天空像个盖子
压住被长久的厌倦折磨着的呻吟的精神,
又从团团围起的地平线
向我们撒下比夜更凄惨的阴郁阳光;
当尘世变成一间潮湿的囚室,
在那里,希望像一只蝙蝠
用它胆怯的翅膀拍打着墙壁
又用它的头去撞腐烂的天花板;
当雨伸开它无尽的雨丝,
宛如一座大牢狱的栅栏,
当一大群无声而可恶的蜘蛛
在我们头脑深处张开它们的网,
突然,那些大钟愤怒地跃起,
向天空迸出恐怖的号叫,
仿佛一群无家可归的游魂
发出执拗的哀叹。
——没有鼓声没有音乐,一长列柩车
在我的灵魂里缓缓地鱼贯而行;希望
被击败,在哭泣,残忍而专制的焦虑
把它的黑旗插在我低垂的头颅上。
——波德莱尔《忧郁之四》
风暴祝福我在大海上苏醒,
我舞蹈着,比瓶塞子还轻,
在海浪——死者永恒的摇床上
一连十夜,不留恋信号灯的傻眼睛。
绿水渗透了我的杉木船壳,——
清甜赛过孩子贪吃的酸苹果,
洗去了蓝的酒迹和呕吐的污迹,
冲掉了我的铁锚、我的舵。
从此,我就沉浸于大海的诗——
海呀,泡满了星星,犹如乳汁;
我饱餐青光翠色,其中有时漂过
一具惨白的、沉思而沉醉的浮尸。
这一片青蓝和荒诞、以及白日之火
辉映下的缓慢节奏,转眼被染了色——
橙红的爱的霉斑在发酵、在发苦,
比酒精更强烈,比竖琴更辽阔。
我熟悉在电光下开裂的天空,
狂浪、激流、龙卷风;我熟悉黄昏
和像一群白鸽般振奋的黎明,
我还见过人们只能幻想的奇景!
我见过夕阳,被神秘的恐怖染黑,
闪耀着长长的紫色的凝辉,
照着海浪向远方滚去的微颤,
象照着古代戏剧里的合唱队!
我梦见绿的夜,在眩目的白雪中
一个吻缓缓地涨上大海的眼睛,
闻所未闻的液汁的循环,
磷光歌唱家的黄与蓝的觉醒!
——兰波《醉舟》
在藏着
往昔同笛子和曼陀铃
一起跃彩、褪了色的
旧檀木胡琴的窗前,
面色苍白的圣女,摊开
往昔晚祷中
流淌着圣母赞歌的
老书:
天使用夜晚的飞翔
散落的呖呖琴声
拂过这圣体
显供台的窗棂,
这无声之乐的女乐手
不拿古旧檀木,
也不拿那古老的书
在音乐的羽毛上婆娑。
——马拉美《圣女》
如果我哭喊,各级天使中间有谁
听得见我?即使其中一位突然把我
拥向心头;我也会由于他的
更强健的存在而丧亡。因为美无非是
我们恰巧能够忍受的恐怖之开端,
我们之所以惊羡它,则因为它宁静得不屑于
摧毁我们。每一个天使都是可怕的。
于是我控制自己,咽下了隐约啜泣之
诱唤。哎,还有谁我们能
加以利用?不是天使,不是人,
而伶俐的牲畜已经注意到
我们在家并不十分可靠
在这被解释的世界里。也许给我们留下了
斜坡上任何一株树,我们每天可以
再见它;给我们留下了昨天的街道
经及对于一个习惯久久难改的忠诚,
那习惯颇令我们称心便留下来不走了。
哦还有夜,还有夜,当充满宇宙空间的风
舔食我们的脸庞时——,被思慕者,温柔的醒迷者,
她不会为它而停留,却艰辛地临近了
孤单的心。难道她对于相爱者更轻松吗?
哎,他们只是彼此隐瞒各自的命运。
你还不知道吗?且将空虚从手臂间扔向
我们所呼吸的空间;也许鸟群会
以更诚挚的飞翔感觉到扩展开来的空气。
——里尔克《杜伊诺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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