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飞鸿是一面照妖镜？

俞飞鸿近几年很少有作品和观众见面，但一直没有淡出公众的视线，主要靠一帮长相称不上俊、在小圈子里有点话语权、仗着这点文化资本到处找人唠嗑的男性衬托。

去年3月，许知远的访谈节目《十三邀》第九期请了俞飞鸿做嘉宾。作为一位执着于展现自己价值观的“知识分子”，许知远问出了许多涉及隐私且在许多人看来带有冒犯性的问题，引发大众关于男性对于独身女性的看法的批判性讨论。

和后续许知远对谈马东、李诞的讨论不同，在围绕着许俞对谈的这场讨论中，绝大多数声音都在批判许知远——如果追溯讨论发生的时间线，又不难发现在后续的讨论中，许俞这段访谈出现频率也很高，主要用于佐证许知远持有顽固不化的偏见，且不尊重访谈对象。

《十三邀》第九期（2017年3月）

公众对于许知远《十三邀》的印象尚未散去，作家沈嘉柯又翻出旧账，将2016年5月26日那期《锵锵三人行》的截图，配以“俞飞鸿真是老男人的照妖镜，谁照谁露丑。许知远、冯唐、窦文涛现已挑战失败。很期待围观，接下来还有哪些老男人趋之若鹜照这面镜子”发布到微博，引发又一轮热议。

如果说《十三邀》中俞飞鸿表现出的耐心和涵养一部分来自于《铿锵三人行》的历练，那么更早的《铿锵三人行》中俞飞鸿的表现则进一步强化了“女人四十，尚未结婚”的俞飞鸿当代独立女性的形象。

不管是只看截图还是补全节目，最后获得的感受可能都差不多。如果有人愿意翻一翻更早的同类型节目，比如1989年到1990年间由黄霑、倪匡、蔡澜主持的谈话类节目《今夜不设防》，会进一步强化那种明星是“知识分子”型“老男人的照妖镜，谁照谁丑”的印象（不过多看几集锵锵或者圆桌派，估计能把窦文涛摘出来）。

这类节目的共同点在于，这些把持着话题导向权的知识分子型“老男人”们在讨论的过程中会积极地把对话引向两性关系，即便被访谈对象试图并努力绕开这个话题，由于缺乏主导权，仍然会被带回到两性关系这个原点上来。除了主宰话语权带来的压迫感让人不爽，更让人看不上的可能还是男主持人们大多带着一种“没试过男人怎知男人好”的神态和心态去表述己方观点。

作为被访谈对象的女明星在节目中的身份是“嘉宾”是“客”，天然地被置于一种被动状态，只能消极地捍卫自己的自由。在这类节目中，所谓自由大概要指女明星有讨论性和良性关系的自由，也要有拒绝谈性和两性关系的自由。但是从节目中的表现上看，女明星是没有这种自由的。

这种事情好像在东亚是一件相对普遍的情况，日本女明星的处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最典型的大概要数天海祐希。

日本演员天海祐希在各种场合发表独身宣言

不管是她自己主持的《石田百合子与天海祐希的曙桥小酒馆》，还是天海祐希做嘉宾的综艺，总有一个问题是绕不开的，那就是”独身”。几乎每当天海有新戏要播出到各个节目中做嘉宾都能听到主持人问她单身状态如何，有没有心仪的对象，等等老生常谈、让人怀疑到底似乎自己穿越到了过去还是这期节目看重复了的问题。无论是人气深夜节目《闲聊007》还是搞笑综艺《毒舌纠察队》，逃不掉这个问题的。

而天海祐希给出的答案和俞飞鸿意思差不多，对于像她们这样的女性来说，单身并不意味着孤单和孤独，已经习惯独身生活的状态，随着年岁渐长也不适应家里多出一个大活人。即便如此，通常情况下主持人还是不依不饶、追问不休，今年2月50岁的天海祐希做客《闲聊007》时，应对“最近有中意对象吗？”问题时给出的答案是，“喜欢鹿儿岛西乡隆盛的雕像”。

这样翻来覆去的祥林嫂式提问是不是太无趣了？

换个角度讲，这种提问当然也可能源自节目设计的出发点。婚恋问题讨论门槛低，群众热情高，再者，八卦中的典型就是明星恋情，以及生活状态，从商业、宣传角度可以理解。像日本媒体就会调查民众最关心大龄单身女明星不结婚的理由——反复发表独身宣言的天海祐希只位列第四，第一位是48岁的石田百合子。既然大众关心，节目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能的热点。

满足公众好奇心，甚至给公众人物一个披露个人生活的契机，并不会成为节目被诟病的原因。俞飞鸿上了两次文化清谈节目，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地方是两次访谈中，嘉宾都不处在一个平等的关系中，而是被逼问、不得不去谈这些问题。

而公众支持俞飞鸿背后的原因更是多样的。首先是社会树立的理想女性形象单一，大多都是左手事业右手家庭、青春洋溢、热情大方、喜提少女感的现代都市神话，需要一个公开表达跳出这个框架的标杆典范，一个代言人，无论是暂时不考虑结婚还是坚持独身宣言，都是多样化的体现；其次，也多少带有一点发泄积怨的色彩，这些掌握着文化资本的话语权掌握者一直与时下流行文化意见向左，大家喜欢小偶像，喜欢羽生结弦这样清秀的运动员，他们就带有鄙视地认为人家“娘”，而这个形容词背后有带着浓厚的性别歧视色彩，一次反抗是不足以颠覆权威的，只有反复不断地诉说，才能撼动它。

言论自由的前提是一种身份平等的预设，判定知识分子型“老男人”发言是否属于言论自由一部分，关键看谈话主题是不是平等地享有自由，当嘉宾被剥夺了拒绝讨论的权利，丧失自由，无法回避，不得不谈时，谈话便不再是一种交流，而是阵阵大叔臭。

俞飞鸿 图片来自微博@俞飞鸿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