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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心底,都藏着一首民谣

2023-03-03 13:38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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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郭小寒 理想国imaginist

河酒吧,2002年,安娜伊思·马田 摄

刚刚过去的 3 月 1 日,被乐迷们戏称为“国际米店日”,张玮玮的《米店》唱着南方三月的烟雨,也唱着很多人心中不为人知的秘密。

民谣能带给我们的,总会比我们想要的更多。白衣飘飘的年代里,有老狼、叶蓓、朴树......千禧年,以野孩子、小河、万晓利、周云蓬为代表的城市新民谣,唱响异乡人的心事,2011 年开始,陈鸿宇、程璧、好妹妹等音乐人相继出现,能打动我们的,依然是民谣。

随着综艺节目《我们民谣 2022 》收官,我们跟着资深乐评人、独立民谣经纪人郭小寒,再一次踏上寻访民谣的旅程。

郭小寒在《沙沙生长》里写道:”在古罗马,荷马被称为吟游诗人,走唱在欧洲大陆,传唱人间故事。在当下,我们称周云蓬、万晓利为民谣歌手,他们背着吉他行走在中国广袤的土地上,像候鸟一样迁徙。他们在流浪中创作,以生活为信仰,以音乐为伴侣,以歌唱为记录,在这时代留下属于自己的脚印和故事。“

我带着大陆民谣团去台湾“走江湖”,2012年2月

摄影:小寒

2011 年到 2013 年,小寒作为“民谣经纪人”,带着周云蓬、万晓利、小河、张佺、张玮玮、郭龙、吴吞等音乐人,用“走唱”的方式,唱遍了大江南北,她记录着那些细碎的过往,也见证着民谣本身所蕴含的力量。

“每当他们在舞台上歌唱世界时,我还是感觉到那种沙沙生长的感觉,就像吴吞的那首《喀什的天空》里唱的:‘相信世界,会在你褪色的眼里,慢慢苏醒。’”

听呐,春天里,爱民谣的人也在沙沙生长。

《这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陀螺》

丰盛的酒席已准备好

尊贵的客人却没来到

熟睡的女儿露出笑靥

这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想捕捉一只美丽蜻蜓

却打碎自己心爱的花瓶

燕子飞回了屋檐下的巢

这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在沉默里转

在孤独里转

在结着冰的湖面上转

在欢笑里转

在泪水里转

在燃烧着的生命里转

万晓利:太阳为什么是圆圆的

(文:郭小寒,节选,2015年)

做这张专辑的时候,万晓利马上就要交不起房租和女儿的学费了。

2006 年年底,万晓利签约卢中强的十三月厂牌,我们也是这时候认识的。当时我在做音乐记者,面对媒体,万晓利似乎有语言障碍,根本没法交流,但喝了酒就不一样了。喝多了的万晓利会进入另一种状态,迷人的,肆意的,诗意的语言,像兀自烧开的热水,冒着不间断的泡泡。

所以前面写的那些故事,都是在万晓利一次次喝多的时候讲给我听的。

万晓利在北京买了房,要按月还贷款,女儿是外地户口,在北京上学要交昂贵的学费。一家人的开支都靠他唱歌维持。除了要去酒吧演出,他从不去任何声色犬马的地方,将近十年的城市生活,除了眼界和听觉上的开阔,几乎是一成不变的。妻子做饭,女儿念英语,自己弹琴,万晓利把这些生活都写进了歌里。平凡,谦卑,淡定,《这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里的每一段都是他真实的生活经历。一个人的自言自语,所想所思,就连“被刽子手砍下人头”都来自他一个真实的噩梦。

2015年,万晓利参与野孩子20周年演出,摄影:高鹏

万晓利偶尔也聊文学,他说自己读书不多,最喜欢的一位作家是凯鲁亚克,《达摩流浪者》深深影响了他。万晓利对凯鲁亚克的人生观点很认同:“有两种状态的人是特别牛的:一种是永远积极向上,充满激情,不畏惧。另一种就是有信念的人,能够不受外界左右,保持清醒和独立。”他专门为《达摩流浪者》写了一首歌:“平静孤独,快乐幸福,在这条没有行人的路上。”多年后,在台湾的诚品书店,他买下了一本《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爱不释手。

2006 年年底,万晓利在星光现场做了盛大而温暖的专辑首发式,张楚、老狼和诸多民谣歌手全部到场,上千人在万晓利的音乐里感叹着所有失去和重新得到的美好。《这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让万晓利在民谣界获得了更高的人气,2007 年的音乐风云榜,他被提名为“最佳摇滚歌手”,之后的华语传媒大奖将最佳民谣歌手奖授予了他。

“自己的音乐再差,也是用全部心思去做的,总会有一个人喜欢的,达到这一点就够了。”来自江湖的赞美,并没让万晓利迷失。2007 年夏天,他开始了个人的全国巡演,青岛开始至济南、南京、上海、杭州、西安、兰州,全国十几个城市,他带着一把木吉他,一只口琴,上路大半年。夏日到来,黄昏之后,在每个城市最明亮最嘈杂最浮华之地,他就坐在那些饭后不想回家的人面前,要一杯酒,叹一口气,然后开始歌唱。

《不会说话的爱情》《九月》

徘徊在你的未来

徘徊在我的未来

徘徊在水里火里汤里冒着热气期待

期待更美的人到来

期待更好的人到来

期待我们的灵魂附体它重新回来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我的泪水全无

我把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周云蓬:梦是黑色的,都是声音

(文:郭小寒,节选,2015年)

演出之余,老周很喜欢讲故事,那些听来的故事和自己经历的,每次去一个新的地方,他都喜欢去名人的故居,喜欢坐在那里回想这个人的故事。作为一个音乐人和作家,老周喜欢逛每个城市的书店和唱片店,大部分是找自己熟悉的经典作品或朋友推荐的作品,自己的书和唱片挨着谁的放,他也有兴趣问一问。老周还喜欢“听书”,每次出门远行的时候,他都会把一本电子书下载到听书软件里或者手机APP上,一路走一路听。他的记忆和生活感悟都是靠听觉积累的。所以他的歌也好多都是在讲故事,讲中国孩子的故事,讲杜甫的故事,讲林昭的故事。

跟着老周工作旅行演出,我和小崔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事和人。一起出门的时候,老周喜欢给我们指路,告诉我们第几个红绿灯左转以及哪里有好吃的餐馆,哪个城市有哪些名人故居。我们去过秋瑾故居、李鸿章故居,拜祭过邓丽君墓……他在各地的朋友很多,带着我们吃吃喝喝,有时演出完很晚,大家就一起喝酒,“找个大排档,一杯一杯到天亮”。

2015年,周云蓬参与野孩子20周年演出,摄影:高鹏

很多人都曾问老周为什么搬到大理,或者绍兴,为什么离开了北京?他开玩笑说北京的盲道上不盖盖的下水道太多,他不敢再住了。要知道,五六年前,他在五道口的 13Club 演出完是可以自己一个人摸索着回香山的家的。正因为他的不方便,他才体会到更多生活中的细节,更多被工业化和全球化的都市忽略的细节,这些细节也正在北京这样的城市里迅速地消失着。

有一次老周喝多了,向我们描述他的梦境。他说他梦到跟刘二和梅二喝酒,还一边喝一边探讨民谣创作问题。我们斗胆问,你的梦是什么样子啊?他说:“是黑色的,都是声音。梅二和刘二的声音,我们还在探讨着民谣创作的问题。”

《红房子》《米店》

淡紫色的云

飘过灰色的天空

一阵风吹过来 雨后的黄昏

在云的那边

或许有另一种生活

你眼里有什么 一闪而过

三月的烟雨飘摇的南方

你坐在你空空的米店

你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着命运

在寻找你自己的香

......

爱人你可感到明天已经来临

码头上停着我们的船

我会洗干净头发爬上桅杆

撑起我们葡萄枝嫩叶般的家

张玮玮:时间都变成了烟

(郭小寒采访,张玮玮自述,节选,2009年)

2006 年,我 30 岁。男的二十八九岁是个坎儿,说成熟也不成熟,是卡在那儿了。到了 2006 年,我好像好多事情都很快想通了。我就想,在江湖上漂来荡去的,也不行了,得做点自己的事。也许我现在的工作也没有年轻时那么激情洋溢,但做音乐还是要最真的那种,以前的热情可能是表面的,现在的热情可能是更好的。反正我现在觉得挺好。感觉冥冥中有一个自然规律在支配着我们,有时候你可能和别人不一样,但其实大家都在一个共同的转动的规律里,逃不掉。我觉得大家现在状态都挺好,因为现在大家把一些该放弃的东西都放弃了,就是尘归尘,土归土。

2013年,北京房山长阳音乐节,在后台排练的张玮玮与郭龙,摄影:高鹏

人肯定都会成为你想成为的人。我做了那么多年的乐手,就是靠各种事情带着我,一直工作。自己总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也没有一定要唱歌的这个自信和决心,也不知道自己的表达是否得当,比如《米店》那首歌,是我 2006 年年初从西藏回来的时候写的,任何人我都没给听,包括郭龙都没给。就是觉得我自己写的东西,别拿出去丢人现眼,对自己的感觉没法肯定。现在我已经想开了,这就是一首歌而已,只能代表某段时间的一个状况,人生应该写几千首歌,每一首都有一个状态,根本不是什么致命的东西。

我以后就是要做一个认真的音乐人,只做自己喜欢做和想做的事情。明年我和郭龙、张佺三个人会去趟云南,做一场野孩子新的唱片,做一张自己的唱片。总之想法很多,慢慢去做好了。十年了,我也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这样就挺好了,无名无利的,我只有大把的时间。

《一如少年模样》

一如善忘一如年少时模样

经几场圆滑换锋芒

一如流淌一如年少时模样

想避世更要在世上

陈鸿宇 & 唐映枫 :互联网时代特立独行的新民谣

(文:郭小寒,节选,2019年)

关于陈鸿宇和唐映枫,我总觉得无从下笔,因为他们曾经是我的同事,曾经一起工作,而工作的过程也并没有很愉快。虽然是在音乐互联网公司,那时的我还在用最刻板的老式编辑部的方式去跟年轻人打交道:“你要踏实呀,不要太出风头呀,好好工作呀,做好本职工作呀,需要再努力呀……”几乎是在眼皮底下无视了他们表达和创作的需求。在新的互联网时代,新鲜事物和优质内容最有价值,快速的产品迭代才是互联网模式。于是他们一边上班完成工作,一边在业余时间一首首地尝试做自己的作品, 放到互联网平台,播种与自由成长。当我还在叹息传统音乐人和产业依然艰难的同时,他们已经悄然形成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一次音乐与表达的新浪潮。

浪潮的来临却使得站在海里的人成为那个无知者,我主观的老式审美和对新讯息的滞后,让我一开始并不认可他们的创作者身份。当时的我们生活中并无情感的交集,回想起那些往日生活的碎片,如今,我更愿意以一个旁观者和记录者的身份表达迟到的惊叹和欣赏。其实任何创作 都是时代的产物。如果歌唱是一种表达,是基于内心的敏感对外界感知而发生的触动,那都是需要创作者积蓄能量才能在一瞬间点燃自己的火花。

看看我们现在的时代,已经不是 20 世纪那个像武侠江湖的年代,这里没有大侠,没有绝世高手,也没有传奇经典。但人人又都很努力,只要努力,总能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从成长路径来看,陈鸿宇和唐映枫不是少数派,不是穷困潦倒的小镇青年,不是流浪者,他们对自己的身份不迟疑,只是个被梦想(也有一部分是欲望)感召的人,“我现在不错,但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在看到大大的世界之后,无论鼓舞还是失落,就都成了创作的灵感源泉。

原标题:《每个人心底,都藏着一首民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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