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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长发多么浪漫,虽说这长发有时也会束缚和限制她们”

2023-03-10 11:51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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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源自《白莲花度假村》

在《白莲花度假村》第二季里,一家爷孙三代度假,彼此之间代沟巨大,孙子辈的高材生小哥说,性别只是人造的概念。弹幕区瞬间炸了,即使是女观众,也无法对这个观点形成统一的意见。

性别是否只是人造的概念?在今天,在被消费主义包装成“女神节”的这一天,女性的性别标签是否反而被刻意强化了?

这是一个争论不曾停歇的话题。我们或许可以从作家迟子建的自我身份认同中,窥见一种温和的“矛盾统一”。在《长发的秘密》一文中,她写道,“在写作上,我一直没有强烈的性别意识”,却“不知不觉间写出了以女性视角为主的系列作品,《世界上所有的夜晚》《额尔古纳河右岸》《晚安玫瑰》等”。

她意识到——女性作家身份的标签,其实一直隐秘地贴在我们身体的某个部位,如影随形,只不过我们没注意而已。那么关于女作家的写作,就有研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了。

文艺君为您节选了《长发的秘密》中的片段,在这篇散文中,迟子建温柔地写道:“女人的长发多么浪漫,虽说这长发有时也会束缚和限制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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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发的秘密》(节选)

迟子建 著

记得2010年在罗马举行的首届中国意大利文学论坛上,我曾做了一个“月亮的妹妹”的发言,谈的就是女性写作。在我眼里,女作家就像月亮的妹妹。月亮在天上,月亮的妹妹在大地上。月亮没有尘埃,但月亮的妹妹在尘世中,所以女作家的呐喊,皆有因蒙尘而生的忧伤。由于女性天性的慈悲,她们笔端流淌的文字,不管多么粗粝豪放,质地都如水一般柔软。她们的文学,也就更接近于天籁之音。

比如投水而亡的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拥抱的是河流,而河流是月亮在人间的摇篮;再比如法国的乔治·桑和波伏娃,不管她们是民主主义者还是存在主义者,不管她们在世人的心目中多么叛逆,多么犀利,多么落拓不羁,她们的文本,透视出的仍然是无边的水汽,惆怅忧伤,如梦似幻,湿漉漉,雾蒙蒙。英国的勃朗特姐妹,她们在文学史上,都留下了传世之作,夏洛蒂的《简·爱》,艾米莉的《呼啸山庄》,是文学史上的绚丽之笔。

很奇怪,我喜欢的一些女作家,生命都像朝露一样短暂。夏洛蒂·勃朗特活了三十九岁,艾米莉·勃朗特不过三十岁,美国的奥康纳活了三十九岁,中国的萧红活了三十一岁,而风靡全球的美国《随风而逝》(中文翻译为《飘》)的作者玛格丽特·米歇尔,四十九岁死于车祸。她们更像是月亮的妹妹,将尘世的苦难与哀愁、欢欣与忧伤抒写到极致,就去拥抱月亮了。

女作家的写作,没有任何题材是她们不曾涉猎的;没有任何文体探索是她们不曾尝试的;没有任何枷锁,可以禁锢她们浪漫飞扬的文思。她们写战争历史,写家族往事,写政治风云,写时代变迁,别有洞天,并不逊色于男作家;而在处理家庭伦理、两性关系等一类题材时,更是驾轻就熟,成就斐然。女作家的作品,野心不大,格局却不小,她们不期望自己的光焰会照亮这世界每一个黑暗的角落,只要有一片阴影因她们的光芒而退却,她们便很知足了。

无论从中国还是世界来看,文学正被商业浪潮裹挟着,在弥漫全球的空虚中,陷入迷航。为了畅销,以抒写暴力、丑陋、变态的性为要素的作品,纷纷出笼。而这样的作品,极少有出自天性喜洁的女作家之手。女作家们还是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独处一隅,守护着文学的尊严,让文学的审美,像清凉的钟声一样弥散。

还是回到这次论坛吧——跨越纷争走向和平——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主题!其实稍微回顾一下女性写作历史,一些女作家,早就用艺术实践拥抱了这个主题。像美国斯陀夫人的《黑奴吁天录》,德国的克里斯塔·沃尔夫的《分裂的天空》和《卡桑德拉》,南非作家纳丁·戈迪默的《我儿子的故事》,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托尼·莫里森的《最蓝的眼睛》,中国萧红的《生死场》,印度年轻的阿兰达蒂·洛伊的《微物之神》,等等,从种族歧视、民族矛盾、战争等不同层面,阐释了自由、平等、民主对于构建人类美好生活家园的重要性。虽然我们进入了二十一世纪,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局部战争引起的硝烟、宗教的流血冲突,并没有止息。核战争的阴影笼罩着地球上的每一个人,我们不知道每天迎来的朝阳是不是人类最后的日出。

......

这些故事从哪里来?显然不是从书本中来,它们口耳相传不知多少世纪,如一条隐秘的岁月之河,悄悄流过我们心田,滋润和照耀着我们。这样的故事也不都是欢欣,它也有恐怖,有离愁,有悲苦,但因为讲故事的多为老年女性,她们在传承过程中,那历经沧桑的悲悯,满月似的慈祥,不知不觉与故事融合,让我们看到了光,看到了暴风雨后的彩虹。女作家的写作,同这些没有拿起笔来的民间神话传承人一样,柔情备至。

女性的这种美好情怀从哪里来?也许秘密就埋藏在她们的长发里。这难以割舍的长发,更多地接受了阳光和月光的照拂,更多地接受了清风和雨露的滋润,更多地接受了男人的爱抚,更多地接受了婴儿的抓挠,更多地感受了植物生长的气息,也更多地听到了大地深处的叹息,所以女作家进入写作时,这有着丰富感知的长发,不知不觉做了她们的笔。这笔游走在天上时是彩虹,游走在大地时是晨雾,游走在地下时是暗河!

女人的长发多么浪漫——虽说这长发有时也会束缚和限制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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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冬天,也是春天:升级彩插版》| 迟子建

收录迟子建最新散文力作及其经典散文名篇

以诗性笔调展现世间的温暖与苍凉

探寻白色北国故乡深处的绿色生命脉络

| 内容简介

《也是冬天,也是春天:升级彩插版》收录了迟子建近年散文新作及其备受推崇的经典散文名篇,配以作者拍摄的多幅摄影图片。从白山黑水到碧野青空,从清晨日暮到冷月斜阳,从皑皑白雪的冬日到生机盎然的春天,这些摄影图片为该书平添了几分诗意与哲思。

迟子建从万物生死中探寻世间真情,从人生的寒冬迈向岁月的暖春,这种种感人至深的片段构建了她所独有的散文天地。无论是追忆往事、慨叹人生,还是文学漫谈、艺术沉思,全书字里行间所透出的苍凉与温情,都如同北方雪野中的一抹夕阳,至真至美。

| 作者介绍

迟子建,女,1964年生于漠河。1983年开始写作,已发表以小说为主的文学作品六百余万字,出版有百部单行本。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伪满洲国》《越过云层的晴朗》《额尔古纳河右岸》《白雪乌鸦》《群山之巅》《烟火漫卷》,小说集《北极村童话》《白雪的墓园》《向着白夜旅行》《逝川》《清水洗尘》《雾月牛栏》《踏着月光的行板》《世界上所有的夜晚》,散文随笔集《伤怀之美》《我的世界下雪了》等。曾获得第七届茅盾文学奖,第一、第二、第四届鲁迅文学奖,澳大利亚“悬念句子文学奖”等文学奖励。

原标题:《“女人的长发多么浪漫,虽说这长发有时也会束缚和限制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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