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GPT火出圈，但继承这件事，还是听他们的回答更靠谱！

原创 上海市徐汇公证处 上海市徐汇公证处

ChatGPT

最近

ChatGPT火爆出圈

聊天、作曲、写诗歌

总结、文案、编剧本

连写程序代码都不在话下

一时间让不少职业

喜（瑟）大（瑟）普（发）奔（抖）

有位律师朋友

也和ChatGPT进行了

一场对话

看过ChatGPT的回答后

她吁了一口气

“至少暂时还不用担心失业问题”

这当然是律师朋友的一个玩笑。

ChatGPT是一个由OpenAI开发的自然语言处理系统，旨在为用户提供人工智能聊天体验。ChatGPT可以做什么，按它对自己的评价：

在人们遇到问题或困难时，ChatGPT也可以提供帮助或可行的解决方案。

转到前面的继承话题，即使ChatGPT按照民法典原文回答出了继承顺序，一旦遇到现实中涉及继承的五花八门问题，千丝万缕的关系，具备深度学习能力的人工智能，能不能理得清，又能否胜任有关继承的法律咨询服务、解决能力？

今天，我们请来了从事继承法律服务或者对该领域有专业研究的律师、公证员和专家学者，来听一听他们的观点。

遗产继承特别是房产继承，往往存在着相对比较复杂的法律关系，您认为ChatGPT能厘清这些关系吗？

上海家与家律师事务所副主任桂芳芳：

从我们自己的试验结果来看，如果ChatGPT想要厘清复杂的继承关系，那它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一般来说，继承通常会涉及到继承人、继承份额、继承手续的办理等内容。

第一步，我们要先确定ChatGPT能否识别人物的身份、性别，梳理完人物关系后再来判断继承人的问题。我们用一个案例做了测试， ChatGPT在第一步上就遇到了困难。它无法辨别人物“老王”是男是女，也无法得知“小王”是养女还是继女，即使我们细化问题进行追问，人工智能依然只能给出最基本的法律分析，无法深入解决问题。

第二步，我们来到了更为复杂的继承份额问题。让人惊讶的是，ChatGPT在适用法律上就出现了错误，不仅所适用的法律规范已经失效，甚至连法律名称都存在错误。在大前提有误的情况下，我们无法通过三段论得出正确结论。另外，ChatGPT所给出的答案不够有针对性和操作性，比如“建议双方协商解决”、“可以起诉后让法官判决”。而众所周知的是，继承份额是每个继承案件的重中之重，不仅计算方式复杂，还会涉及到“丧失继承权”“不均等分割遗产”“分给适当遗产”等情况，这对ChatGPT来说是一个重大考验。

最后，在继承手续的办理问题上，由于每个部门的具体办理要求可能存在差异，且网上可学习的内容并不完整，此时ChatGPT就显得有些“鸡肋”，很难给出有用的答案。

北京市隆安律师事务所上海分所律师刘莹莹：

继承案件往往存在比较复杂的家庭关系，比如说基于死亡时间的先后，在一个案件中可能存在转继承或者代位继承，就有可能涉及上下三代人的法律关系；又比如关于被继承人与继子女之间是否形成抚养权的问题，又要综合考量继子女的年龄、生活时间的长短、有无对其进行照顾、培养和教导，不能单纯依靠负担一定的生活费就得出定论。由此可见，面对复杂的家庭关系或者需要综合考量各种因素认定出来的结果，ChatGPT是很难完成解析的。另外，由于不动产的特殊性和各地税收政策的不同，不同继承人之间产生的税收成本也截然不同，因此ChatGPT无法代替人类或者专业律师，综合全盘给当事人提供一个全面又高效的最优解决方案。

上海兰迪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李春晖：

继承法律关系，让人感觉比较复杂的点是关于转继承和代位继承的规定，尤其是继承人较多的情形下又穿插着转继承或代位继承的情形，可能会让人觉得有些绕。但本质上，如果可以厘清死亡时间的先后在继承关系上产生的影响，在这个看似复杂的“继承树”迷宫中便不会轻易迷失方向。我个人认为，在ChatGTP准确掌握我国《民法典》关于继承人顺序、范围等相应规定的情形下，完全可以通过其自身的算法完整地构建出一副“继承树”谱，结合查询人输入相应人员的死亡日期等信息，应该可以比较高效且准确的帮助查询人厘清相应的继承关系。

上海市徐汇公证处公证员孟宇亮：

每个继承案件情况不尽相同，涉及的法律规范譬如转继承、代位继承、遗嘱确认问题、婚姻家庭亲属关系、遗产权属问题（是否属于夫妻共有）等，均需要专业的公证人员进行分析解答、释疑，仅凭现有基于法律法规文本数据录入的ChatGPT来进行解答，不但可能答非所问、闹出笑话，也可能会误导公证申请人，产生本不必要的纠纷。

华东理工大学法学院副教授郑依彤：

就目前ChatGPT的发展程度来看，要厘清房产继承中相对复杂的法律关系是有难度的。

核心原因在于，ChatGPT所提供信息的准确程度高度依赖源头数据，而继承尤其是房产继承案件关乎个人隐私，公开数据库的数量本身不多，且无法大量授权提供给ChatGPT进行文本的学习和训练，在这种情况下，主要基于数据学习训练生成分析结果的ChatGPT显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法避免内容错误的风险。

上海交通大学凯原法学院副教授李贝：

ChatGPT回答一些专业法律问题并不十分准确，甚至会出现概念的偏差。就现阶段而言，其并不是咨询法律问题的首选。

《民法典》继承篇四章四十五条中，ChatGPT可能在哪些条款上容易“宕机”？

上海家与家律师事务所副主任桂芳芳：

比如民法典第一千一百二十八条规定：“被继承人的子女先于被继承人死亡的，由被继承人的子女的直系晚辈血亲代位继承。被继承人的兄弟姐妹先于被继承人死亡的，由被继承人的兄弟姐妹的子女代位继承。代位继承人一般只能继承代位继承人有权继承的遗产份额。”代位继承和转继承的概念具有相似性，两者都与被继承人和继承人的身份及去世时间有紧密联系。在面对复杂的人物关系和时间先后时，ChatGPT很容易陷入混乱，也就难以对该问题做出准确分析。

北京市隆安律师事务所上海分所高级合伙人严丽丽：

比如第一千一百二十五条ChatGPT可能就会犯难，该条款是关于继承权的丧失和恢复。包括伪造、篡改、隐匿或者销毁遗嘱的情节严重的；以欺诈、胁迫手段迫使或者妨碍被继承人设立、变更或者撤回遗嘱且情节严重等情况之一的，将丧失继承权。在该条款中存在大量的常识和主观推理判断的内容，比如“故意”“为争夺遗产”情形的判断认定等等，都将是ChatGPT的软肋，而且该条款又有补充说“继承人有前款第三项至第五项行为,确有悔改表现,被继承人表示宽恕或者事后在遗嘱中将其列为继承人的,该继承人不丧失继承权”，其中“确有悔改表现”又是ChatGPT难以自行单独判断的。

北京市隆安律师事务所上海分所律师刘莹莹：

检索《民法典》继承篇的法律条文，对于ChatGPT或许并不难，但对于一些需要根据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涵盖人类价值判断的法条解析，ChatGPT或许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比如，在具体的家庭情景中，哪些情况属于《民法典》第一千一百二十五条所述的“以欺诈、胁迫手段迫使或者妨碍被继承人设立、变更或者撤回遗嘱”，从而丧失继承权的情况；再比如，第一千一百二十七条，如何认定有抚养关系的继子女、继父母、继兄弟姐妹？或者给出一个具体的情景，是否符合第一千一百二十九条所述，对公婆尽到主要赡养义务，可以作为第一顺序继承人的情况。

华东理工大学法学院副教授郑依彤：

以《民法典》第一千一百三十一条“酌情分得遗产权”为例。该条款规定：“对继承人以外的依靠被继承人扶养的人，或者继承人以外的对被继承人扶养较多的人，可以分给适当的遗产。”

遗产酌分请求权的立法目的在于保障遗产继承过程中无继承权主体的合法财产利益，因此需要处理好涉事主体的利益平衡，实现继承主体的利益表达，其理论基础植根于我国传统伦理、价值追求之中，是典型的富含较多情理要素的条款。

对于这样的条款，更多需要法官通过对案件事实的整体解读做出既符合社会价值观又符合法理的判决。而ChatGPT精确的数据分析能力和逻辑推算能力在其中并无显著作用，甚至还可能因为嵌入了开发者的主观意志，导致不恰当的评价后果。

上海交通大学凯原法学院副教授李贝：

这个问题取决于规则本身的性质。继承编的很多规则，其特点都是原则性的弹性的规范，例如“适当多分”，“应当少分” ， “酌情分得”，“必要份额”等等表述。而这些灵活的标准如何转化成具体的方案，需要法官在个案中结合具体情势来做出判断。再比如说，我国继承法对于遗嘱形式瑕疵是否必然导致遗嘱无效也并无明文规定，因此在遗嘱效力的判断上有时候也无法给出确定的答案。在这一背景下可以想见，ChatGPT 在这些问题上往往只能给出模糊的答案，而无法进行精确的回复。

您认为将来ChatGPT具备指导遗产继承或者给家庭规划财富传承的能力吗？

上海家与家律师事务所副主任桂芳芳：

暂时不具备，将来可以继续观察。家庭财富传承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不是只要写好遗嘱就没了后顾之忧。但实际上，遗嘱在家庭财富传承中是最简单的部分，而仅在遗嘱的起草中就存在多处法律风险，要想合法、合理地规避这些风险，不仅要对法律规定烂熟于心，更要有丰富的实务经验和对人性的洞察。做财富规划不仅仅是处理财产，更需要关注感情和财产的平衡，而这恰恰是ChatGPT缺乏的。在数据、信息、知识和智慧四个概念中，ChatGPT可能擅长处理数据和信息，但是做遗产继承或财富规划中，知识和智慧才是核心。

北京市隆安律师事务所上海分所高级合伙人严丽丽：

将来可能具备。但就目前的表现来看，这种能力会相对具有一些限制，它的指导可能更偏向于一些宽泛的大概念和大方向，无法非常深入地在针对性和定制化上取得出彩的表现。

北京市隆安律师事务所上海分所律师刘莹莹：

我不认为ChatGPT具备这样的能力。不管是公证员还是家事律师，都不是单纯处理法律问题的机器，在遗嘱、遗嘱信托、夫妻财产约定、家庭财富规划与传承等领域，公证员和家事律师既承载着对法律问题的梳理，又要结合当事人家庭情况，为当事人作出符合法理和情理的规划，既要保护当事人的财产安全，又要维护家庭的安定和谐，预防矛盾、定纷止争是需要人类的智慧和价值判断的，在我看来，ChatGPT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华东理工大学法学院副教授郑依彤：

就目前而言，我认为ChatGPT的指导作用非常有限。

首先，遗产继承和家庭财富传承通常牵涉群体广泛、时间跨度长远。目前来看，ChatGPT并不能对继承和家庭财富传承过程中产生的所有事实问题进行综合性的、全局性的、前后关联的分析，也就难以给出恰如其分的建议。

其次，遗产继承和家庭财富规划传承不仅关乎法理，更牵涉人情。当事人期待得到的不仅是单纯的法律分析，更是包含情感价值的咨询服务。而ChatGPT作为一种人工智能模型，本身并不具有情感或价值判断，这决定了其只能基于数据给出符合算法的参考，但无法给予包含人性关怀的指导。

上海交通大学凯原法学院副教授李贝：

其可以提供一些具有典型意义的方案供人选择，但是也无法完全取代专业人士，理由在于对于一些个性化需求的满足，过于多样，因此ChatGPT所提供的具有一般性的方案未必是最优方案。

提供遗产继承办理相关服务，相对人工智能而言，（从您职业的角度）存在哪些方面的优势？

上海家与家律师事务所副主任桂芳芳：

遗产继承并不是一个独立的项目，而是由多个阶段复合而成。

首先，我们要做好遗产继承的规划，也就是遗嘱的准备。起草遗嘱文本需要关注遗嘱人的需求和传承意图，了解和平衡家庭关系，同时更要注意遗嘱风险的规避，相对于人工智能，律师明显具备优势。

其次，整个继承程序的完成需要大量的实践经验。律师是一个对实务经验要求极高的行业，要求律师不断实践、学习，不断积累经验，根据多变的现实去制定具体的实施过程，这些都是人工智能所无法实现的。

最后，遗产继承是一个与人有关的服务，需要感知人的情绪和想法，关注人的需求和家庭关系的维护，从而及时做出调整和改变，作为算法的人工智能在这一需求上远远无法和人类本身相比较。

北京市隆安律师事务所上海分所高级合伙人严丽丽：

法律所能体现的不仅仅有严谨的逻辑，也彰显了人文精神及价值观。从ChatGPT目前表现来看，它在基础性的法律条款和案例收集的数据类工作上可以有较好的表现，但律师工作同时也需要对人类社会的价值观有深刻理解，进而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并结合一定的执业经验来灵活高效地处理法律问题，这些能力是目前的ChatGPT尚无法企及的。

北京市隆安律师事务所上海分所律师刘莹莹：

办理遗嘱、继承类家事案件，家事律师除了要具备专业的法律素养和丰富的诉讼经验以外，还要能够洞察双方内心的真实想法，可以用诉讼，也可以用调解的方式，真正从源头帮助当事人解决问题。家事案件或者说遗嘱、继承案件，除了涵盖法律框架内的条文以外，更重要的是涵盖立遗嘱人的个人意愿、对生命的尊重、对死亡的悼念、对亲情延续的向往等等，带着人类共通的感情和价值观念办理案件，才能真正实现家事领域的定纷止争、案结事了，这是人工智能无法替代的人类感情和智慧。

上海兰迪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李春晖：

作为一名律师，接触到的遗产继承案子，可能通常都是些比较难啃的骨头。就拿前段时间我刚办理完的一个继承案件为例，被继承人（系委托人的姑母）于《民法典》生效后离世，因《民法典》对代位继承有了新的规定，委托人即便在手握公证遗嘱的情况下，也要找齐她几十位表兄妹配合办理继承公证才能继承被继承人遗留给她的房屋，而这些绝大部分居住在遥远外地的表亲无疑是不愿意配合的，只能通过诉讼途径解决。

案涉人员如此庞杂的继承案件，其实法律关系并不复杂，关键是要收集齐全这些人员的亲属关系证明。而这类非标化的线索找寻、材料收集、与相关人员的沟通可能就并非现阶段的人工智能的优势了。

在整个案件委托过程中，作为律师要不厌其烦地与委托人进行沟通，耐心细致的引导其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并判断那里可以获取到有用的材料，对其不明白的法律和非法律问题进行答疑解惑和心理疏导，而这些也是这个案件经历了无比周折的过程但最终得以圆满解决的不可或缺的要素。

上海交通大学凯原法学院副教授李贝：

ChatGPT的问题在于其属于一个被动接受信息并提供结论的过程，这就对咨询者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也就是说要由其自行判断所要提供的信息的完整性。但是当事人往往是不知道哪些细节对于最终继承结果的走向是有影响的。相反，作为继承事务办理的人员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通过交互的方式主动搜寻有意义的信息。

另外，ChatGPT也无法对于咨询者所处的环境因素进行判断，对其是否具有行为能力，是否受到来自外界的不当影响或者欺诈胁迫做出判断。而这些问题在线下面对面的交流中都可以得到解决。

最后，深入的人际交流也提供了一种用诉讼外的方式达成和解方案的可能，这一点恐怕也不是人工智能可以胜任的。

面对ChatGPT的发展，您有什么想说的（一句话）。

上海家与家律师事务所副主任桂芳芳：

未来最好的法律工作者可能不是ChatGPT，也不是我们律师，而是能够专业且有洞察力地使用ChatGPT的律师。

北京市隆安律师事务所上海分所高级合伙人严丽丽：

ChatGPT的发展应是将人类从更多重复劳动中解放出来，成为人类的辅助者而非替换者或主导者，保障这个目标不偏移将是我们人类长期该关注的重点。

上海兰迪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李春晖：

人工智能发展的脚步势不可挡，我愿意走近她、拥抱她，成就更好的自己。

上海交通大学凯原法学院副教授李贝：

对于新技术应当保持开放的心态，应该让其成为自己的好帮手，但不能成为其附庸。

华东理工大学法学院副教授郑依彤：

技术发展是助手，也是对手，最终希望是行业推手。

ChatGPT能够解决很多问题，但在当下，对于继承这一事项，从咨询到提供解决方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寻求答案，还是法律服务行业人士的回答更专业靠谱！

但是，未来已来，以ChatGPT为代表的AIGC（生成式人工智能），正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在优化、学习和进步，终将改变世界！

听完几位专业人士的观点后，你是怎么看待的呢？不妨抽空和ChatGPT交流一下吧~-~也可以后台留言交流哦！

（文中观点仅代表受访者个人观点）

感谢本期“热点&观点”访谈嘉宾

李贝，上海交通大学凯原法学院副教授，2021年入选上海青年法学的法律人才库。研究重点集中于家事法和继承法的领域，尤其涉及到监护、行为能力、特留份、胎儿利益保护以及夫妻债务问题等。

郑依彤，华东理工大学法学院副教授，上海市浦东新区立法专家库成员。

桂芳芳，上海家与家律师事务所副主任，上海市律师协会婚姻家庭业务研究委员会副主任，全国律协婚家委民法典普法讲师团讲师，执业13年代理1000+婚姻家事案件。

李春晖，上海兰迪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主要执业领域为民商事争议解决。

严丽丽，北京市隆安律师事务所上海分所高级合伙人，主要执业领域为公司法律事务、家事与私人财富规划传承、争议解决。

刘莹莹，北京市隆安律师事务所上海分所律师，主要执业领域为知识产权、公司法律事务、家事与私人财富规划传承。

孟宇亮，上海市徐汇公证处公证员，上海市公证协会业务指导和培训委员会委员，在金融公证、家事公证领域有深入研究和丰富执业经验。

原标题：《ChatGPT火出圈，但继承这件事，还是听他们的回答更靠谱！》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