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这6个字，说尽了他的写作密码

《骆驼祥子》插图

这是“短篇赏析”栏目第 4 期

慢读、细品、借鉴

有类作者是“宅想型”，字面意思，宅家，无限迷信空想，而且他深信名作家的成功，纯粹是神经元的胜利——人家脑子里长了个趵突泉，突突突地往外冒灵感。我呢？大脑皮层像被熨斗熨过似的，一道褶都没有。

越是这样认为，他心里就越沮丧，最终向现实缴械投降。用木心的话来说，这简直“太聪明、太识相”了。

我有幸年轻时读过老舍的“读与写”系列，知道大神也有他的高山仰止，更有他的丈量生活。他伏案，他苦读，他到车厂、茶馆和杂院去，才有后来的《骆驼祥子》。放在今天，是那些“搜索引擎型”作者远不能想象的。

今天共赏老舍《写与读》的节选，不过千字，却是微言大义。我分享几点收获：

1、读名家，读经典，先精后广；

2、不要追风写热闹但轻的东西，要写能对抗时间的作品；

3、模仿的尽头是平庸，写自己的；

4、多读，是为了先尽知，后独创；

5、多读多写之外，还要多生活，没有素材是现成的。

尤其最后“熟读社会人生”这6个字，说尽了《骆驼祥子》的创作密码，更是警钟，提醒我们要走出书斋，到生活的现场去。

写与读（节选）

文 | 老舍

一九二八年至二九年，我开始读近代的英法小说。我的方法是：由书里和友人的口中，我打听到近三十年来的第一流作家，和每一作家的代表作品。我要至少读每一名作家的“一”本名著。

这个计划太大。近代是小说的世界，每一年都产生几本可以传世的作品。再说，我并不能严格的遵守“一本书”的办法，因为读过一个名家的一本名著之后，我就还想再读他的另一本；趣味破坏了计划。英国的威尔斯，康拉德，美瑞地茨，和法国的福禄贝尔与莫泊桑，都拿去了我很多的时间。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中，我昼夜的读小说，好象是落在小说阵里。它们对我的习作的影响是这样的：

（1）大体上，我喜欢近代小说的写实的态度与尖刻的笔调。这态度与笔调告诉我，小说已成为社会的指导者，人生的教科书；他们不只供给消遣，而是用引人入胜的方法作某一事理的宣传。

（2）我最心爱的作品，未必是我能仿造的。我喜欢威尔斯与赫胥黎的科学的罗曼司，和康拉德的海上的冒险，但是我学不来。我没有那么高深的学识与丰富的经验。“读”然后知“不足”啊！

（3）各派的小说，我都看到了一点，我有时候很想仿制。可是，由多读的关系，我知道摹仿一派的作风是使人吃亏的事。看吧，从古至今，那些能传久的作品，不管是属于哪一派的，大概都有个相同之点，就是它们健康，崇高，真实。反之，那些只管作风趋时，而并不结实的东西，尽管风行一时，也难免境迁书灭。在我的长篇小说里，我永远不刻意的摹仿任何文派的作风与技巧；我写我的。在短篇里，有时候因兴之所至，我去摹仿一下，为是给自己一点变化。

（4）多读，尽管不为是去摹仿，也还有个好处：读的多了，就多知道一些形式，而后也就能把内容放到个最合适的形式里去。

回国之后，我才有机会多读俄国的作品。我觉得俄国的小说是世界伟大文艺中的“最”伟大的。我的才力不够去学它们的，可是有它们在心中，我就能因自惭才短的希望自己别太低级，勿甘自弃。

对于剧本，我读过不多。抗战后，我也试写剧本，成绩不好是无足怪的。

话剧《茶馆》剧照

文艺理论是我在山东教书的时候，因为预备讲义才开始去读的；读的不多，而且也没有得到多少好处。我以为“论”文艺不如“读”文艺。我们的大学文学系中，恐怕就犯有光论而不读的毛病。

读书而外，一个作家还须熟读社会人生。因为我“读”了人力车夫的生活，我才能写出《骆驼祥子》。它的文字，形式，结构，也许能自书中学来的；他的内容可是直接的取自车厂，小茶馆与大杂院的；并没有看过另一本专写人力车夫的生活的书。

原载一九四五年七月《文哨》第一卷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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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老舍这6个字，说尽了他的写作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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