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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生还者》:对第二季的艾莉充满期待

M. 伍德
2023-03-17 12:08
来源:澎湃新闻
有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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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含剧透

HBO由游戏改编的《最后生还者》(The Last of Us)开播不久就大受好评。到第一季播完时,已经可以确定2023的年度榜单必有它的一席之地。

《最后生还者》海报

编剧之一尼尔·德拉柯曼也是同名游戏的创作者。《最后生还者》原来就是高分游戏,末世+公路的元素,亦父女亦友伴的二人探险之旅,穿越文明废墟的美国,一路经历孑遗人类的各式群落。

游戏的基因,给剧带来清晰的主角视角。玩游戏的时候,玩家可以选择乔尔或者艾莉的主视角闯关。你未必认同他们的做法,但你进入了虚拟的身体,和他们共享同一个目标,狙杀所有挡路的人。他们是暴力的反英雄,那么玩家也是。跟随乔尔和艾莉,就能脱下沉重的文明外衣,不再考虑哲学、道德和法律,只管求生。

《最后生还者》剧照

乔尔五十六岁,末日真菌爆发前是德州的建筑商,女儿在混乱初起时被枪杀。乔尔成为走私犯,接下一单运送艾莉的特殊任务。艾莉十四岁,孤儿,因母亲在分娩时遭丧尸袭击而获得免疫力。她是反抗组织“萤火虫”的秘密,待条件成熟便要用她制作疫苗,解救剩余的人类。两个人都是出色的生存者,聪明,强大,暴力,狡诈,这也是一些原始神的基本品格。

故事发生时,地球已经改变格局。小股的人类在堡垒里生存,大地上丧尸游荡。但游戏的模式,能给人很大的安全感。对玩家来说,只有继续或者放弃两个选项。一旦选择继续游戏,就默认你知道沿途遇见的每一个人、每一个部落,都不能阻挡你的旅途。再好的人和地方,也会告别。再糟糕的处境,也必定能摆脱。

玩家只需要灵活的手指和专注的脑力,就能离目标愈来愈近。道德大义可以暂且不管,这些经历会在心里留下什么痕迹,当时也无暇顾及,只能事后回味。你(乔尔或艾莉)会受伤,但不会死。别人的性命则没有这样的保障。本已所剩无几的最后生还者们,像苍蝇一样纷纷在身边死去。

成为真菌宿主的人(丧尸)已不再是人,对生存者来说,杀死一个丧尸和一百个没有分别。剧版《最后生还者》里的丧尸含量很小。乔尔(佩德罗·帕斯卡饰)和艾莉(贝拉·拉姆齐饰演)的旅途仍然是活人之旅。这一点,使它区别于其他的丧尸片。

《最后生还者》截图

它把重点放在大灾难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上。在破除障碍,送艾莉抵达“萤火虫”基地的路上,《最后生还者》展示了幸存者们的几种典型生存模式。其中既有末日—丧尸片中常见的形态,也罕见的出现了一个没有阴谋、人人平等的社区,以及由两个或单人组成的强悍生存单元。

对熟悉末日片的观众来说,由军警维持秩序的保护区,宗教领袖/军事独裁者建立的居留地常见,因此无论包藏怎样的阴谋,都不会让观众太惊讶。影视剧中,已有太多统治者以“保护”或“救赎”的名义,使治下人民噤若寒蝉的例子。文明崩溃,危机四伏的时候,任何一开始松散结成的群体在求生的压力下,都极其容易推举出强人领袖,自此甘愿放弃民主制度,转为更加“高效”的独裁或寡头制。

《最后生还者》中也有几个这样的首领。女的本是反叛军首领之妹,推翻政府军后成为地区的新首领,画像参见近年流行的女性邪教首领,中年、微胖,说话柔声细语,普通家庭主妇的打扮,行事非常狠辣。男的是时势造英雄,从数学老师变成牧师,以人民的牧者自居,非常自负,“以羊群需要我”之名满足私欲,也偷偷吃人。他们异常悲惨的死状满足了我们对这类人的厌恶之情。

这类人的特点是,膨胀的私欲和身为首领的职责不分,把自己看作规则的唯一确立者和最终解释人,因此阴郁难测。遇到这样的人时,乔尔和艾莉绝不会手软。

旅途中,他们也会很快地和另一种人建立友谊和信任。那些人和他们一样不隶属于任何集体,自己负责自己的生存。他们或是集体的叛徒,或是在遗世独立的地方自给自足的伴侣。同性恋伴侣、印第安原住民老夫妻和叛徒两兄弟,给两位主角留下人性依然尊贵可爱的印象,也令他们不舍。

《最后生还者》剧照

乔尔的弟弟汤米(加布里埃尔·鲁纳饰)所在的社区是末日里的神话。他们自称共产主义社区,实际上更像施行了古希腊民主制或古罗马的贵族共和制,由几个委员共同治理。不同的是社区里没有奴隶,人人都有公民身份和投票权。乔尔和艾莉在这里度过了几天很好的时光。但观众依然感觉到危险。根据经验,一场比往年更冷的冬天,一队厉害的入侵者,一个突然爆炸的丧尸窟,都可能瓦解这个乌托邦,或把它推向集权统治。

《行尸走肉》(The Walking Dead)、《疯狂麦克斯》(Mad Max),所有的末日片,都讨厌作为集体的人类。末日片的出现就是为了宣泄对现有社会制度的不满。惟有在末日来临后,只剩下零星的幸存者,才有可能顺理成章地摧毁这些制度,转身向人类的祖先学习,重建一个“新”世界。

由于早期人类的社会形态有限,编剧也很难超越现实,凭空想象出更新奇的社群形态。索性就毁灭这些最初/最后的人类定居点吧,为末日狂欢助兴。

但如果只有破坏,没有希望,使人完全变成动物,也不好看。《最后生还者》给了乔尔和艾莉一个目标和希望——疫苗。第一季最后一集中,乔尔屠杀了萤火虫基地的绝大多数成员,救下手术台上的艾莉,返回弟弟汤米的社区。醒来后的艾莉对乔尔的谎言半信半疑,但至少口头上相信了他的说法——“还有不少像你这样(有免疫)的人,但医生找不到制作疫苗的办法,他们放弃了。”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去想,“人类/人性是否值得拯救”这个问题都被抛到了乔尔和艾莉面前。这个问题对乔尔来说不成问题,艾莉的答案还没有人知道。

女儿死时,乔尔已经自杀过一次。未成,又以走私贩子的身份活了二十年,除了女友苔丝(安娜·托芙饰)和弟弟汤米,他不在乎其他人,不认为人类作为一个集体值得拯救。杀死艾莉(制作疫苗的需要),换取复兴人类文明的机会;或是杀掉要取艾莉性命的人,尽己所能地保护她。乔尔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刚登场时的乔尔,因为和艾莉只有护送的责任关系,杀人时还比较克制。两人的感情愈深,直到乔尔把艾莉视为死去女儿的化身,他的暴力天性更加猛烈地被释放。剧中和他相似的那些独狼角色,也无一例外会和他作出同样的选择——保护爱的人,随便人类文明的薪火是否能重续。

只为爱的人而活,对别人全不在意。这种和平时期会被视作极端自私的想法,在末日打开人性之恶的潘多拉魔盒时,变得容易被接受了。

乔尔救了艾莉,没有问艾莉的意愿。萤火虫组织也没有在术前告诉艾莉手术真相,给她选择的机会。如果知道自己会死,艾莉会选择像基督一样救众人,还是自己活下去,仍然是一个谜。

《最后生还者》截图

从后半季开始,艾莉的光芒渐亮。她的暴力之心不逊于乔尔,旅途的模式也从乔尔保护她,变成两个强者的互相保护。虽然这一次她被剥夺了选择的权力,但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真相,做出自己的决定。

这部剧的成功,扮演艾莉的贝拉·拉姆齐功劳最大。小姑娘长得像87版《红楼梦》里的元妃,佛教石窟里的神佛或仙女,但是断眉。拉姆齐的长相奇特又清亮,天生是镜头的焦点。她演得也好,身上几乎没有少年演员的躁动和浮夸。她带给艾莉冷静和果断,活泼好奇的天性又经常自然地流露。剧中她第一次杀“人”,杀的是一个依然像人但开着真菌之花的丧尸。艾莉注视着丧尸,当我们不确定她会怎么做时,艾莉狠狠一刀扎进丧尸的脑袋。这种感觉,就像你可爱的宠物猫忽然看见猎物,几秒之内完成埋伏、腾跃、扑杀带来的震撼。

扮演乔尔的佩德罗·帕斯卡一贯以硬汉形象出现,他的戏主要在眼神里。拉姆齐接得住他的眼神,也能给出很棒的反应。如果帕斯卡的主要对手戏是和他相似的安娜·托芙,因为缺少惊喜的关系,只能达到中规中矩的程度。

第二季,当艾莉发现自己依然是可能的“救世主”时,她会如何选择?当然,她不会死,但她是否会以另一种形式的牺牲,作出拯救剩余人类的行动?还是也像乔尔和其他独行者一样,最终对人类文明失望,决心以自由人的身份,在末世生活下去。她“身体里的领袖特质”,会让她成为一伙人的领袖吗?如果是这样,艾莉有无可能创造出一种不雷同的社群形态?这是我对第二季的期待。

《最后生还者》剧照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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