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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科学观|徐通达:科学家不是苦行僧

徐通达/福建农林大学海峡联合研究院教授
2023-03-23 07:29
来源:澎湃新闻
科学城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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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家不是苦行僧,我很享受在科学的逻辑里探索答案的感觉。

·有人问我:基础科学研究有什么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确实“没什么用”。但回望历史,基础科学水平的提升,促成了欧美国家的崛起。

徐通达老师在实验室。

我依然记得第一次种下葫芦籽,看到小苗从土壤中钻出来,慢慢长大并最终结出葫芦时的那种兴奋感。

一颗小小的种子是如何长成一株植物的?

考上北大以后,尽管当时计算机科学非常流行,我的父母也试图说服我学习计算机科学,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决定主修生物学。

刚开始读博时,我对植物细胞极性是如何初步建立的感到好奇。我测试了许多可能激活铺板细胞ROP GTP酶的候选信号,但一直没有找到一个明确的答案,这让我感到很沮丧。

不过,当我改变方法,从组织水平上开展研究时,我发现,在时空上,它与生长素分布的动态模式相类似。

自此,我研究生长素信号的职业生涯正式开启。

科学家不是苦行僧

科学研究,尤其是基础科学研究,一直以来都被形容为艰苦且乏味的。

有人问我:基础科学研究有什么用?和我们的生活好像没什么关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确实“没什么用”,还会遇到经费不足,入不敷出的情况。前两年,我实验室有段时间就是欠费运行状态。

要解决这个问题,只能靠开源节流。国内大部分植物生物学研究经费都倾向于支持应用科学研究,比如作物开发和改良。使用模式植物拟南芥进行基础研究的空间很小。由于资金的限制,大多数(如果不是全部的话)年轻科学家都转向了作物科学方面的工作。

但是,回望世界历史,基础科学水平的提升,促成了欧美国家的崛起。

同样的,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利用模型系统进行研究,从而理解生物学的基本原理,这是至关重要且必要的。通过研究生长素就可以精确调控植物的性状,比如可以让植物早点开花,早点结果,提高作物的产量、品质等等,这对于农业方面来说非常重要。

科技创新是一项值得坚持甚至奉献终身的事情。我研究生长素生物学已经超过15年了,无论遇到多少困难,我都没有改变过职业道路。

我认为,我能坚持的一大原因是热爱。我从娜塔莎·莱克(Natasha Raikhel)教授那里学习了“如何享受科研探索的过程”。她是植物细胞生物学和化学基因组学领域的顶尖科学家,是我们植物细胞生物学中心(Center for Plant Cell Biology, CEPCEB)的主任。娜塔莎自己有一段神奇的经历,她是从一个艺术家转行做了科学家,科学研究在她眼里与艺术有很多共通之处,也与生活相融合。每次我去拜访她,她都会带我去周边的艺术博物馆。耳濡目染的,我对科研、对生活的态度,也改变了很多。科学家不是苦行僧,我从没有把科研当作枯燥的工作,我很享受科学研究的过程,很享受在科学的逻辑里探索答案的感觉。

搞基础科学研究是一件非常需要科研情怀的事,也许耗尽毕生精力也做不出有份量的成果,也许清贫一生并不被大多数人理解,但这是我热爱的事业。

难以预料的探索

生长素研究领域挑战之一就是“植物体如何整合这些途径来解释生长素信号,从而影响发育产出”的问题。另一大挑战则是对植物细胞中生长素的动态分布进行可视化。尽管学界已经确定了一些可以间接显示体内生长素浓度/信号的标记分子,但我们目前还无法看到生长素的亚细胞分布。因此,我们迫切需要开发新的工具和试剂,来观察生长素的体内分布:其中一个策略可能依赖于与化学家、物理学家合作开展的跨学科研究。

像这样的跨学科研究是有必要的。如果有机会选择一个不同的研究领域,我可能会选择系统生物学。目前这个学科已经恢复了活力,并以跨学科研究为重心。众所周知,生物体是复杂的,潜在的信号转导等细胞生命过程也是如此。但这些复杂性可以被简化,并视作化学和物理反应的结果。因此,为了更好地了解一个生物系统,我们不得不了解生物反应的化学和物理特征。通过跨学科研究,我们有望以更加量化的方式了解活细胞,并最终离揭开生命奥秘更近一步。

科研不是命题作文。量子力学被发现之前,没有人能想象它能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科研不是设定好的套路,而是开发未知世界的过程。如果你已经预知了结果,还需要什么研究。

每个人发展的路都要自己走,导师能做的只是引路人的角色。当年在美国加州大学读博时,导师没给任何提示就让我去探索一个科学问题,从一开始的迷茫、找不到方向,到通过无数次尝试,找到问题的关键,最终决定主攻生长素分子机制的研究,我的科研生涯是靠自己一步步摸索出来的,这是难以预料到的事情,看似很随机,又好像是命中注定的。

如今的学子们,比起我们那时,条件好的太多,当然来自社会的诱惑也很多。我也见过很多不同个性的学生,从我角度,我当然希望更多优秀的学生能投入到科学研究中,毕竟我们国家的发展一定需要在科技上真正强大起来。但也并不是每个学生都适合去做科研,如何真正认识自己,认识自己的能力,比所学的知识更重要。只有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你才能更好的生活。只有真正喜欢,才能做好学术研究。

我希望培养出更多有情怀的科学家,希望我们的研究在世界范围内更有影响力,在科学领域内为人类社会做贡献。

(作者徐通达,现任福建农林大学海峡联合研究院教授兼副院长,Current Biology期刊编委,主要研究生长素信号通路如何在植物发育过程中协调决定细胞命运,目前已在Cell、Science、Nature、PNAS、Nature Communications等国际一流学术期刊发表文章10余篇。)

    责任编辑:吴跃伟
    图片编辑:施佳慧
    校对:丁晓
    澎湃新闻报料:021-9628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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