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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不能被计划”,为什么?

2023-05-11 17:31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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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不能被计划”,为什么?

政邦智库

想象一下,每天一觉醒来,不用去琢磨今天该干点儿什么,你有过这样的体验吗?假设你去上班,你的老板一反常态地没有开例会,既不讨论工作基准,也不说明工作节点,而是告诉你,就做你最感兴趣的事,你该如何自处?待稍后,你上网浏览新闻,里边既没有提到关于学习成绩的国家标准测试,也没有提及未达成的经济目标。说来也奇怪,当老师的,还是该上课的上课;市场上,该进行的交易也没有受到影响。你或许在某个婚恋网站上发了一份自我介绍,但对于那些描述自己想找什么样的对象的问题,通通留白。今天你好像并没有特意找事情做,但寻找的过程并未停止。或许近期你不会碰上这么漫无目标的一天,但万一碰上了,这样的日子该怎么过?你或许会感到茫然困惑,或不知所措,或迷失方向。但有没有可能,你反而会觉得日子更好了?

OpenAI科学家Kenneth Stanley和Joel Lehman的合著《为什么伟大不能被计划》的中文版已在国内中译出版社出版。书中反思了我们思想中根深蒂固的“目标依赖症”。没有目标,世界会变成什么样的样子?

有意思的是,我们难得去谈论“目标”在自身文化体系中的主导地位,尽管我们自出生起就受其影响。从蹒跚学步,到第一天进幼儿园,再到成年,我们跨入了一场“评估”的无限循环之中,且所有“评估”皆有目的——用以衡量特定目标(由社会或我们自己设定)的进展,比如精通一门学科并找到一份对口的工作。实际上,“目标”从一开始就躲在幕后,从源头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积蓄力量,最终主宰我们的一切。

想要证据的话,你只需要顺道去趟家门口的书店看一眼,杂志架上琳琅满目的标题便会提醒你:或许你该跳个槽、减减肥、开个公司、找对象约个会、升个职、换身行头、赚个小几百万、买个房或卖个房,或打通某个电子游戏。事实上,几乎所有值得去做的事情,都以一个又一个目标的形式呈现出来。我们这本书也并不是说完成上述目标都是浪费时间,其中大部分目标还是值得肯定的。但不论你对其中的某个目标有何想法,我们都很少质疑的是,用目标来框定我们所有的价值追求,是否合理?你敢不敢想象一下没有太多目标,甚至是压根没有目标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有没有好处?不论你的答案是什么,都可以反映出我们的文化对“目标”是多么推崇备至!

另外我想说,这不仅仅涉及个人追求。虽然孩子们在学习某一科目的过程中,学校确实要依据进展情况打分。从学校的角度出发,其目标是培养能考出高分的学生,但学校自身也因此被分为三六九等。到了国家层面,各个国家同样设定了各种不同的目标,比如低犯罪率、低失业率或低碳排放等,为其投入大量的精力和资源,并跟踪这些目标和其他类似目标的进展。在上述社会追求的背后,存在着这样一个设想,不常为人道,却少有人质疑,即任何值得追求的社会成就,最好先将其设定为目标,然后大家齐心协力、坚定不移地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奋斗。这让人不禁发问:这世界上是否存在不需要设定目标就能完成的事情?

纵观大部分行业,答案似乎是“没有”。以工程师为例,他们经常会设置一系列严谨的产品标准,作为需要达成的“目标”,然后不厌其烦地将自己设计出的原型机与上述标准逐一比对。发明家也是如此,他们脑子里有一个构思,然后将其设定为一个“目标”,最后再想办法实现。同理,为确保项目获得充足的资金,科学家必须先确立一个明确的目标,然后这些目标的可实现性就成了评判项目能否获得资助的标准。如上诸般例子,不胜枚举。又比如投资人通常会预先设定盈利目标,亦如企业会制定利润目标,甚至艺术家和设计师也会把“如何实现自己的构思和设计”定为目标。

“目标”一词在我们思维中的分量,甚至影响到了我们的交流方式。比如谈到自然界的动物,但凡涉及进化论,我们便会从两大角度看待动物的演化——“生存”和“繁衍”,即生物进化的预设目标。即便是在电脑中运行的各类算法和程序,其设计的初衷,也是为了实现某些特定目标,比如找出最佳的搜索结果,或者更好的棋局解法。事实上,此类算法在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领域相当普及,“目标函数”一词也因此在相关行业内人尽皆知。

或许前述诸多对“目标”的狂热追求有一定道理。在某种程度上,我们不得不相信目标的意义,才能允许它主导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但背后的原因也可能恰恰相反,即我们已经太习惯于通过“目标”来界定所有的努力,甚至忘了我们可以去质疑目标的价值。无论如何,这种习惯成自然的常规做法,毕竟还是有一些吸引力的。我们所有的追求,都可以被精确地设定为一个又一个具体目标,然后再近乎机械性地逐步推进。在我们面对生活的不易和迷惘时,这种想法无疑是一种很好的心理慰藉。因为若是从一开始,便有一座座整齐划一的里程碑来持续引导世界的走向,宛如发条钟表走时一般固定且可靠的话,人们绝对能感到极大的安全感。

尽管没有明说,但存在这样一种普遍的假设,即“设定目标”这一行为本身,就创造了可能性。实际上,只要你用心去做,便有可能事成,且一旦你找到了这种可能性,只需尽心尽力和持之以恒,成功便指日可待。这种“世上无难事”的哲学观也反映出,我们的文化对“目标”一词根深蒂固的好感,所以我们都被教过这么一个道理:只要目标明确,努力和付出必有回报。

《为什么伟大不能被计划》
作者:[美]肯尼斯·斯坦利(Kenneth Stanley)
[美]乔尔·雷曼(Joel Lehman)
出版时间:2023年4月
出版社:中译出版

即便如此,或许你依然会时不时地对这种想法感到不安。“有目标才有动力”,这句话听上去顺耳,但做起来糟心——海量的目标测算、评估和计量,将会侵入生活的方方面面,好似要把我们变成“目标”的奴隶,为了不可能实现的“绝对完美”奔波劳累。或许在某些时候,“目标”能为我们提供生活的意义或方向,但它同样限制了我们的自由,成为禁锢我们探索欲望的牢笼。毕竟,如果我们所做的每件事,都被看作实现一个或另一个目标的踏脚石,那么充满乐趣去探索的机会就被剥夺了。因此,设定目标便会有代价。鉴于少有人就此种代价进行过详细论述,或许我们应该更认真地审视一番,即我们为了这种“目标乐观主义”到底牺牲了什么?

在此之前,需要强调的是,我们并非悲观主义者。本书看上去像是一本“怀疑论”作品,但实际并非如此。事实上,我们坚信人类的成就没有上限。我们只希望在本书中,强调一条异于常规的、不以目标为导向的成功之路。我们的文化为了所谓的“目标”已经牺牲了太多,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悉数夺回。因为它偷走了我们去创造性探索的自由,阻碍我们去发掘一些意外的收获。目标论导致我们只关注终点的收获和风景,而忽视了每一条探索道路本身的特殊性和独特性价值。

本书接下来的篇章将会告诉你,伟大的发现就蛰伏在我们触手可及之处,只要我们能丢掉“目标”这一所谓的“定心丸”。有时候,改变世界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试图去改变它——也许你已经意识到,最好的点子往往都是偶然所得。让我们先看看,如今大多数人往往是通过怎样的方式获得成功的。

01

脚踏石模型

踏脚石模型(Stepping Stone Model)一词来源于生态学,被用于描述自然种群中居群分布不连续的现象,且在其中,只有相近或相邻的居群之间才有基因交流。《为什么伟大不能被计划》的两位作者在对人工智能的研究工作中发现,不为模型设定目标,有时反而会产生更好的结果。在将此发现延伸至人类社会的其它领域后,他们发现:追求“伟大”的过程,需要“踏脚石”作为支点;但由于踏脚石的分布并不连续,盯准一个方向的持续努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优解。为此,他们建议在探索未知领域的过程中,保持对有趣事物的开放性,在搜索到足够数量的踏脚石之后,伟大的成就自然就会与我们“不期而遇”。

02

新奇性搜索

新奇性搜索(Novelty Search)的想法同样来自《为什么伟大不能被计划》的两位作者在人工智能领域的研究成果。他们发现,新奇的行为实际上是通往更多新奇行为的最佳踏脚石——新的东西可以带来更新的东西。以机器人为例,它们在撞墙之后反而能发现走出房间的路,在摔倒后反而能学会行走;而撞墙和摔倒往往是研究人员先前认为机器人应该竭力避免的事情。为此,本书的作者便将新奇性作为寻找下一块踏脚石的路标。在作者看来,人类在历史上的任何特定时期,都拥有一套特定的能力和知识,包含了人类所有的科学、技术和艺术成就;而成功者专注于当前可能发生的前沿事件,通过将这套体系和能力中的某些部分结合起来,或以新的方式改变它们,从而在其中再增加一种新能力,便可使人类得到微小的进步。

03

寻宝者思维

寻宝者思维(Treasure Hunter)即是对新奇性搜索的具体实践。《为什么伟大不能被计划》的两位作者在其人工智能领域研究过程中发现:由于缺乏长期投入和发展,一些极具潜力的算法往往因为表现不够突出而夭折。为此,两位作者便将算法在新奇性梯度上的表现作为选择的标准,而非紧盯着新算法在能力上的提升。因此,两位作者也将对新奇性的搜索比作收集踏脚石的“寻宝者”。本质上讲,寻宝者是秉持机会主义的探险家,他们致力于寻找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而不在乎这些东西具体是什么,因为我们永远不知道哪块踏脚石可能通往有价值的地方。同时,为了彻底释放寻宝者的能量,我们恰恰需要摆脱达成共识的文化倾向,因为共识恰恰是阻碍我们通往伟大的那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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