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类经纪合同解除后违约金的支持标准（下）

【原创】文｜汐溟

一审法院认为双方对违约金的约定标准明显过高，对经纪公司的违约金诉请并未全部支持，而是结合违约情节酌情调整，最终按经纪公司支付给艺人薪酬为基数，以年利率24%为标准计算违约金。

在经纪公司未对实际损失举证的情形下，一审法院作出违约金裁判的依据是违约情节，但未对违约情节作具体评述。经纪公司对违约金的支持数额不服，认为违约金过低从而提出上诉。那么，一审判决对经纪公司违约金的诉求支持是否过低？违约金被支持的法律依据是什么？网红直播类经纪合同在解除时，艺人应向经纪公司支付违约金的合理依据及构成又是什么？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二）》第二十九条规定：当事人主张约定的违约金过高请求予以适当减少的，人民法院应当以实际损失为基础，兼顾合同的履行情况、当事人的过错程度以及预期利益等综合因素，根据公平原则和诚实信用原则予以衡量，并作出裁决。《全国法院民商事审判工作会议纪要》第五十条规定：认定约定违约金是否过高，一般应当以《合同法》第113条规定的损失为基础进行判断，这里的损失包括合同履行后可以获得的利益。除借款合同外的双务合同，作为对价的价款或者报酬给付之债，并非借款合同项下的还款义务，不能以受法律保护的民间借贷利率上限作为判断违约金是否过高的标准，而应当兼顾合同履行情况、当事人过错程度以及预期利益等因素综合确定。主张违约金过高的违约方应当对违约金是否过高承担举证责任。前述规定设定了违约金的支持规则。具体而言，违约金调整或被支持首先应被考虑的因素是非违约方的实际损失，违约金的基本价值在于弥补非违约方的实际损失。其次，如前所述，该合同中约定的违约金具备鲜明的惩罚性违约金特点，基于惩罚性违约金的特征，违约方过错应为实际损失之外最应被考虑的因素。再次，兼顾合同的履行情况。具体言之，应对违约方的不履行行为和不适当履行行为予以区分，违约方的根本违约、严重违约、轻微违约或履行瑕疵对非违约方的利益影响不同，因此，有进一步具体细分的必要。第四，事实上，非违约方的损失包含两种，一为实际损失，二为预期可得利益的损失。假定合同被完全履行则非违约方可获得预期利益，此利益因违约方之违约而丧失，亦应由违约方弥补。最后，根据公平原则和诚实信用原则予以衡量。这实际上是法官的自由裁量权，案情不一，法官有权根据具体案情根据公平和诚信精神，综合考虑前述四个因素做出违约金调整的裁判。

该案中，二审法院便认为一审法院对经纪公司违约金的诉请支持偏低，未考虑到艺人的过错程度及经纪公司的预期可得利益，并对一审判决予以纠正，最终改判艺人赔偿经纪公司违约金20万元人民币。

本文认为，尽管经纪公司与艺人签订的违约金条款显失公平，具有鲜明的惩罚色彩，但一审法院以艺人所得收益为基数，按年利率24%为标准计算违约金明显过低。首先，以艺人所得收益为计算基数并未涵盖经纪公司的实际损失，经纪公司实际损失除为艺人支付的薪酬外还有培养、包装艺人的费用，但这并未被计算在内。而且，双方之间也非借款合同，以24%为上限作为赔偿标准也不当。其次，在经纪公司全面履行合同义务无违约行为的情形下，艺人无正当理由拒绝履行合同义务且单方提出解约要求，特别是其以微博的方式直接宣告违约内容，影响恶劣。概言之，此案中艺人的过错比较严重。再次，合同履行虽然不到一年，但经纪公司为艺人培养、包装并提供出演机会，艺人也按照经纪公司安排进行直播等活动，随着艺人知名度的提高，可以合理预见经纪公司会从艺人的演艺活动中获得收益。此为经纪公司的预期所得利益。综上，判令艺人按照其所得的近三倍赔偿经纪公司，既使违约者因其违约行为受到应有的惩罚，也使非违约者的损失得到适度的补偿。该支持标准虽与经纪公司的预期相差甚远，但也符合公平与诚信精神。

本文根据北京市第三中级人民法院（2019）京03民终9647号民事判决书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