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届毕业生，等到了迟来的毕业典礼

6月17日，上海海洋大学单独辟出一天，给2020、2022届毕业生举办毕业典礼。 本文图片 受访者提供

 “会不会有一天，时间真的能倒退，退回你的我的回不去的悠悠的岁月。”

走进校门的那一刻，胡亦顺有种“正常”的感觉，好像毕业的三年时间被洗刷，自己从在校时被无缝对接到这一天——身为上海海洋大学2020届的毕业生，他真的来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了。

上海外国语大学今年的毕业典礼，对女孩洛伊来说则有点“割裂”。上午，她还端端正正坐在办公室打卡上班，中午在工位补一个仓促但精致的妆容，下午就出现在了学校，扔学士帽、大笑、在毕业歌会上挥舞荧光棒，“像是时空穿梭一样”。

小鱼见到了一段时间未见的同学们，她觉得母校上海政法学院熟悉依旧，就是一年时间，学校已有一栋新楼修了起来，还开了些新的教育超市。

疫情下的毕业生们，很难不为自己没能拥有一场完整的毕业体验而遗憾。为此，不少学校曾允诺学生们，要为他们补办一场毕业典礼。时间来到刚刚过去的六月，学生们如约回到了他们的出发的地方，重获一天学生体验卡。

6月8日，2022年毕业生洛伊回到母校上海外国语大学参加毕业典礼。

匆匆的告别

属于往届学子们的毕业典礼，在这个六月上演了。

女孩洛伊记得去年自己离校的场景。2022年6月15日，那是她从上海外国语大学毕业的日子，而在此之前，受疫情影响，一些同学从5月开始就已陆续离校返家。

那天，学院的老师帮着她和同学一起把行李搬到校门口，送了她们最后一程。“那种感觉很奇妙，因为之前和老师同学一起在学校并肩了数月，关系增进了非常多，突然我们就要走了，好像要脱离学校的保护，一下子还挺忐忑的。”洛伊说，她还帮最后一个学期不住校的舍友打包东西寄回去，包裹也是学院老师们帮忙抬下楼的。

时间过去一年，人在职场，刷着学弟学妹发的各色毕业季讯息，洛伊突然很感慨，“想到去年很多人都没来得及告别，但可能真的就不会再见到了。去年我们还设想过一起找老师拍照，但一直没机会。去年有不一样的毕业经历，但也确实有很多遗憾。”

同样在5月，洛伊看到学校对往届毕业生发出的邀请，一时间，不少同学都在群里回应，要请假回来与大家见一见。今年的毕业典礼定在6月8日，当天，班里将近三分之一的同学赶了回来。

“进入学校的那一刻就觉得自己不是打工人了，一下子忘了工作的不开心，被快乐冲散了。”想起返校参加毕业典礼那一日，洛伊笑眯眯的，“我挺喜欢学校的氛围感的，现场我真的认真地在想，自己是明天要上班的人吗?”

因为是工作日，洛伊请出了半天假。中午在工位匆匆补了个妆，路上花一个半小时，洛伊在下午3点左右赶到了上海外国语大学松江校区。

洛伊带着自己去年买好但没怎么来得及穿的学士服，重新站在校园的操场，“有时空穿越的感觉”。参加一个半小时不到的毕业典礼，在操场花一个小时拍一圈照，吃完饭再去毕业歌会，散场晚上8点，天已黑，大家挥手陆续回家。

毕业后，洛伊也经常回学校看小猫，她视为给自己的“充电”。

“第二天我去上班还是很开心，感觉被重新洗礼了一样。” 想起那天，洛伊语气透着雀跃，“平时其实也会回学校喂喂小猫‘充电’，但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是不一样的仪式感。”

同样时隔一年参加毕业典礼的还有上海政法学院的小鱼。

6月13日上午8点，毕业典礼在操场上如期举行——优秀毕业生感言，校领导致辞，拨穗仪式。典礼结束后，小鱼和朋友们参与了学校安排的毕业市集，享用小吃，和普通的毕业典礼并无两样。要说唯一的不同，是大幅海报的上端写着“致2022、2023届毕业生”。

6月13日，2022届毕业生小鱼回母校上海政法学院参加毕业典礼。

大概是因为仅仅时隔一年，在被问及学校的变化时，小语觉得校园变化不算大：“只是开了很多教育超市，还新修了一栋大楼。”

重获一天学校体验卡

上海海洋大学很特别，定向邀请了两届往届毕业生来。毕业已有3年，还会收到学校的毕业典礼邀请，这让胡亦顺非常意外。

胡亦顺是上海海洋大学2020届海洋文化与法律学院的毕业生。2020年的春天，全国大部分学生都被留在家中、未能返校，正处大四的胡亦顺亦在其中。

“毕业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有。”胡亦顺记得，当时受疫情影响，三年前的六月，他们集中在某一天返校，整理宿舍、办理退宿手续等。为了给毕业的自己留下些什么，胡亦顺与朋友们买了学士服，在操场三三两两合了影，但“大合照就很难实现了”。

有网友曾感慨，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除了毕业的时候。回想三年前的毕业季，胡亦顺觉得，自己尽力给了自己仪式感。

2020年6月22日，上海海洋大学的官方微信推出了文章《2020届海大毕业生送给母校一场线上影展！4年拍摄，80张美图，记录光影与爱》，其中所有的摄影作品正来自胡亦顺。“回顾了自己的大学四年，像是在学校官微上开了个小型摄影展。”

胡亦顺曾给往届毕业生拍摄的毕业场景。

胡亦顺大学时是学校通讯社成员、摄影协会会长，打开这篇帖文，大学鲜活的场景跃然而上，暴雨中的龙舟队训练、学生会换届时各人面庞上各异的表情、校园不同天气下的美景等等，镜头内外，创作者胡亦顺的大学四年被定格在这封推送中。“而这一回，学校把仪式感补给我了。”

2023年5月27日，上海海洋大学官方微信发布邀请函，邀请没能有自己的毕业典礼的2020届、2022届毕业生回校参加毕业典礼，消息迅速在同学中流传开。“2022届被邀请回来的很多，我们2020届还能参加，还挺激动的，觉得学校没有忘了我们。”

于是，6月17日，已分赴各地的3600余名上海海洋大学2020届、2022届毕业生，纷纷从英国、澳大利亚，以及新疆、内蒙古、海南、云南、贵州、四川、湖南、湖北等地归来，再次相聚在滴水湖畔。

“为了弥补我们2020年和2022年没有线下举办毕业典礼的遗憾，学校召开了多次会议，针对补办毕业典礼布置了各项工作。5月26日，报名通道一打开，下午场2500个名额不到一天就被学生一抢而光。”上海海洋大学学生处处长周辉说。

6月17日，胡亦顺在毕业典礼上留影。

其中就包括胡亦顺。距毕业一晃过了3年，他已在上海建工集团工作。但当走进校园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错觉——昨天还在学校，然后时间转到当日，他被无缝衔接到了自己的毕业典礼。3年没见甚至没怎么联系过的朋友，在碰面的当下，竟都能脱口而出对方的名字。“看到对方，很明显地会眼前一亮，是一种被场景自然触发的感觉。”

胡亦顺的“摄影师”身份也被自然触发出来，返校参加毕业典礼的当日，碰到的朋友们都会习惯性地递手机给胡亦顺，让他拍照，“好像是一种惯性” 。胡亦顺哭笑不得地给大家咔咔按了一天快门。

6月17日，胡亦顺与朋友们参加典礼后聚餐。

去食堂吃饭、去毕业典礼、去领学士服，见辅导员和老师，与同学聚餐。胡亦顺从早上11点到学校，待到晚上八九点回到市区，还把从无锡来的朋友送到上海火车站。五湖四海的朋友在这一天重新毕业一次，但言谈间大家知道，三年时间已过。

“我蛮感慨的，”胡亦顺说，“跟我同一届的，有的当上部门经理，有的已经有了小孩，这让我反观自己，我长进大不大？我想，这场迟来的毕业典礼其实反倒更珍贵，我们重新获得一天本科体验卡，但又有了更成熟的姿态。我很高兴的是，很多同学都变得更好了。”

（应受访者要求，本文洛伊、小鱼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