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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一生想学舞蹈的女人,被打得遍体鳞伤

2023-07-06 12:47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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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家暴”对沈阿姨来说并不是一个需要逃离的信号,反倒成了有利用价值的谈资。她痛恨家暴,却又“依附”于它,心甘情愿地把自己那本该自由强大的灵魂囚禁在家暴的牢笼里。

人间故事铺

storytelling

音乐响起,舞台右侧的鼓风机也打开了。一群身穿玫红渐变色裙装的女人,随着歌声翩翩起舞,她们自信地舒展着身体,跟着音乐一张一弛。只有我看到,舞台正中央的那位舞者,胳膊上露出一片淤青,但是她的眼神中只有对舞台高光的享受,没有露出一丝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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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阿姨叫沈红梅,是我成人舞蹈班的老学员,我们认识有六个年头了。

第一次见到沈阿姨,印象来自于她的“零”基础。成人舞蹈班分基础班和提高班,但因为上课群体以中老年为主,不能要求过高。我第一个带的班级是文化馆的成人零基础班,一进教室发现,大家都穿着专业的成人练功服和舞蹈鞋,自觉地在把杆上压腿拉伸,完全不是“零”基础的样子。只有角落里的沈阿姨,与其他女学员不同,高大的身躯穿着一身休闲的“老年运动服”。阿姨们毫无顾忌地在大教室里穿脱衣服,反而是沈阿姨不知所措,有点局地促地瞥一眼脱至内衣的女人们。

来零基础班里回炉,也是成年舞蹈班的一大特色,很多人享受这种抢跑后变身“优等生”的感觉。我招呼大家上课,沈阿姨果然站在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近四十人的大教室,最后一排的她只剩一个模糊的身影。

刚从业的我本来有自己的教学进度,针对零基础和中老年这两个特点,设定了以体态调整为主的基本功,还有简单易学的舞蹈片段。但是半节课下来,阿姨们纷纷表现出不耐烦,她们没有明确地指责,却在基本功训练时纷纷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俨然使第一堂课就成了暗戳戳的斗舞大会。女人间的攀比心,真是无论在哪个年纪都存在。

唯独沈阿姨吃力地在跟着我的节奏上课,半节课下来已经满面潮红,运动衫的领口下也洇湿了一大片。

课间休息,大家恢复了三五成群的组合,高声聊着天,看似谦虚的相互吹捧中,掺杂着善意又掺杂着嫉妒。沈阿姨还是一个人,从绸面布兜里拿出一个硕大无比的塑料水壶,是小时候流行的那种太空杯,圆形的瓶盖与杯口处用软塑料连接着,杯体上已经满是划痕,下面堆满了厚厚的茶叶。当年这是体力活男人的标配。

沈阿姨仰头一口气喝下了半瓶茶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远远的我好像听到她发出“啊”的一声,那种舒服爽快的满足声。她边拧瓶盖边望向窗口,好像在看什么又好像没有。

沈阿姨看起来实在跟艺术不沾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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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舞蹈班学习目的性强,有人逼迫着能坚持学下去,但成人班不一样。尤其是零基础班的学员流动性很大,有的人上几堂课就觉得太简单,觉得自己即便请几次假也能跟上进度;有的人给学校反映我安排的基本功过多,成品舞太少,不适合发朋友圈,直接跳去了其他班级。只有沈阿姨一节不落地跟着我上课,站位从第六排逐渐提到了第三排。

从第二节课开始,她也换上了标准的练功服,只是紧身且修身的版型并不怎么适合她,把各个部位的曲线和褶皱都暴露无遗。但她好像已经放下了一开始的戒备和羞涩,跟随大家一起大方地换衣服,偶尔也会主动选择几撮人群,参与几句女人间的八卦。

看得出,她想努力融入这个群体,她想被人“看见”。

我开始额外关注她的课堂表现,尽量多地给她单独指导和展示的机会。我发现,虽然体态和韵律上不足,但她的柔韧性特别好,很多基本功都可以做到极致。一次课后,我主动喊住了她,点评了几处她的动作,并刻意称赞她跳得很好,鼓励她完全看不出是零基础,并深深地搂了一下她的肩膀。

她下意识地躲开了一下,但是立马笑了起来。在空旷无人的文化宫操场上,她像突然打开了话匣子,跟我聊了很多。她告诉我,从小她就喜欢跳舞,小时候参加过学校的舞蹈队,在特殊年代里跳过很多红色舞蹈,她很享受在舞台上的感觉,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在过另一种人生。

她说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一个男人跑了,据说,那个男人喜欢写诗。她的父亲十分反对她参与学校的艺术活动,说干这些“不正经”,因为她跳舞打过她很多次,她的哥哥说她站在舞台边上跳舞就像一个“傻大个”。随着时代运动,学校很快停课了,她也再没有接触过跟艺术相关的东西。

沈阿姨反复向我求证:“老师,你看我压腿是不是压得很好?我小时候能一下子把腿搬到脸上,同学们都说我了不起......”她甚至坐到地上,给我摆出了一个她最拿手的动作,以证明自己真的很“软”。

那一晚,沈阿姨一下子像换了个人,跟我聊了很多事,直到门口传达大爷来赶我们清场才离开。

我想,她大概太久没有被人夸奖过了,与此同时,我也觉得自己在她身上找到了作为成人舞蹈老师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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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了话匣子的沈阿姨活泼了许多,开始把我当成倾诉的对象。有了私下单独的交流,她开始在课堂上努力表现自己,我也不得不积极地回应她,表现出对她额外地关注。

她逐渐把我当作她的挚交,每次放学都拉住我一起走,甚至陪我等公交车。她告诉我,自己从小没了妈,在男人堆里长大,又赶上特殊年代,练就了一身女汉子的本领。她说哥哥顶替她爸的名额进了厂,她不服气,自己努力也招工进了大厂,修货车拉货都干过,完全不输男人。上个世纪的铁饭碗国企,确实也是大厂。哥哥给她安排了婚事,早早嫁给了他的工友。国企改革的时候,她年年拿先进却第一批被下岗,但是她没有跟着同事闹事,立马开始找出路。她说,人不会笨死,只会懒死。

沈阿姨下岗后先是在厂区附近一个海鲜饭馆门口卖馒头,后来干脆承包了那个小饭馆,再后来摸清了海鲜的进货途径开始去海鲜市场卖海鲜,直到最后承包了市场的很多店铺,成了地地道道的女老板。阿姨绘声绘色地给我讲过很多她半夜被派出所喊去接小兄弟,坐着卧铺车跨省去追欠款的经历。我好像在听一个侠女前半生的离奇历险记,跟一个爱跳舞的女人,实在扯不上边。

她经常给我发微信语音,每条都是长长的白色。除了倾诉,沈阿姨还开始时不时打探我的事情。比如我是哪里人,我是单身吗,过去交往的男朋友都是干什么的等等。一开始我习惯性地以为她要给我介绍对象,后来发现并不是。她好像是单纯地想知道我的一些事情,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以此来确认我跟她的关系,非同一般。

除了晚间的课程,她还报名了我一个下午的老年大学课程,这样我必须下课后跟她一起乘坐公交来到文化馆,多了更多的独处时间。她在我面前变得过于健谈,我有时候觉得她在讲话时一直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从一开始的从业成就感,到近三年的情感倾诉,我开始觉得厌倦,觉得这种谈话接近一种语言暴力,每天下课后我都有点想逃走,不想再跟她进行深入的交流。有时候我想直白地问问她:“沈阿姨,难道你没有其他朋友吗?”

她时不时会转发一些老年群体关注的短视频,不管我是不是感兴趣,是不是回复了。甚至会主动问我吃饭了吗,天热天冷有没有及时增添衣服。我开始装作没看到她的信息,课间课后也会主动加入其他阿姨的聊天群落。沈阿姨很快意识到了这种转变,瞬间回到那个上课之初的样子:独自换衣服、喝水、下课,甚至又主动站回了最后一排。

她一定觉得被我课堂冷暴力了,样子就像一个受伤了的小孩子。我有点于心不忍,但想想那些无休止的情感交流,我没有再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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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教学的第四个年头,冬季班出勤的学员少了很多,晚间上课的时点天已经擦黑。沈阿姨退掉了下午的课程,我自己没挤上晚高峰的班车,迟到了。等我进门时,发现沈阿姨看了我一眼,才开始要换舞蹈服。一向勤奋的她,难道也迟到了?

我不经意地望向她,忽然被自己看到的背影吓了一跳。那是很熟悉的一个老年妇女的后背,岁月已经留下了痕迹,内衣是宽肩带的款式,但依然深深勒进了肉里,好像拼命保持一种年轻态的外观。在黑色内衣扣的上下,露出连成片的淤青,中心已经发紫。虽然已经是冬季了,但是她今天穿了短袖款舞蹈服上衣,在左手臂的小臂处,也有一片同样颜色的伤痕。

其他学员已经主动在复习上节课的舞蹈动作,没有人看向她。我悄悄走到她身边,带着惊愕地问了一句:“阿姨,这是怎么了?”

沈阿姨没有与我对视,异常平静地回了两个字,“家暴。”

晚上的课程她依然站在角落,好像没有人看到她手臂的伤痕,也没有人过问这件事情。但是站在教室前端的我,视线始终离不开她。如此高大、强壮的一位女性,也是家暴的受害者?我脑子里想象出一个比她还高大的男人,挥舞着家具打向她的样子。是啊,在她长达三年的自述故事里,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她的老公,只在开始提过一句是他哥哥当年的工友。

晚上下课,我出门后故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她走出文化馆大厅。她没有主动与我打招呼,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伤痛还是被我的冷淡惹到了。我主动看向她,并表示出“我在等你”的样子。

我们像过去一样,在院子里聊到文化馆关门。她告诉我,她老公打了她,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次被我“看到了”。

她说老公也早就下岗了,从那时候起就染上了喝酒的毛病,喝了酒就动手。她生意越做得好,她老公越不服气,越打她。她出来跳舞,老公骂她不管家,也动手。她的叙述很流畅,就像在讲一个早已熟悉的故事。她平静的语气里,带着对命运的无可奈何,好像这一切已经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她的“习以为常”让我产生了一种负罪感,好像字字句句都在责备我:“你怎么今天才看到?”“你过去怎么没有发现?”

那一晚我一句话也没有插上嘴,脑子里全是她淤青的皮肤,还有她课堂上随着音乐尽力展现自己的样子。我觉得每一个课上的动作她都在忍受着肌肤之痛,每一句课后的侃侃而谈她都在拼命掩饰内心的痛苦。

那一夜我失眠了,我想为她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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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代课认识的关系,我找过妇联同事咨询,她们说举报家暴首先需要本人来反映一下真实的情况,我这样道听途说的未必是事实全貌。

第二周的舞蹈课,沈阿姨没有再穿那件短袖练功服。不知道与上次长谈有没有关系,她的脸上又恢复了自信的笑容,甚至又站回了前排的位置。但是知道她背后故事的我,看着她的乐观的样子反而愈发难受。我满怀心事地上完课,在教室里主动找她谈起举报家暴的事情。

我刚提了个开头,她就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立马打断了我的话题,那天晚上也匆匆自己离开了。我想起新闻上说过被家暴的人群里只有极少数进行了举报和解决,难道现实中真的是这样?

沈阿姨的回避反而激起了我的正义心,觉得这件事既然被我“看见了”,我就不能坐视不管。我咨询了学员里在有关部门工作的阿姨,她们也表示,家暴需要当事人或者近亲属、法定代理人进行举报,而且妇联或者公安机关大概率是以调节和告诫的方式解决。如果闹到报警,一般也是进行行政处罚,特别严重触犯刑法的,才会进行刑事处罚。

我没有放弃,利用课后的时间想继续给沈阿姨“宣讲”反家暴的重要性,我像被救世主附体一般急于解救一个深陷深渊的女人。我知道,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愧疚,冷暴力她时的那段漠视。

沈阿姨最后给了我一个令我哑口无言的理由——为了孩子。她说她考虑过这些,但是如果举报了,老公被抓起来就有了案底,影响孩子考编,她的孩子跟她不一样,学习很好,有个美好的未来。

孩子是父母永远的软肋,我无言以对,也无力再去跟她分析行政处罚和刑事处罚的区别,而前者并不会留有“案底”。

两周后的结业汇报演出,我们班刚好演的《红梅赞》。虽然她的身高过于突出并不适合,但我还是顶着其他阿姨的不满安排沈阿姨跳了C位。

演出当天,音乐响起,阿姨们在阴影中摆好开场的姿势。灯光一开,玫红色渐变色的裙子是那么鲜亮,背景视频我选择了冬日的雪景。她们好像寒冬中的一团团火焰,映红了背后冰冷的世界。跳至高潮部分,舞台一侧的鼓风机奋力地工作着,把阿姨们的袖口和裙摆吹了起来,好像冬日里被风吹散的梅花瓣,飘洒到大地的各个地方,装点着这个世界。

只有我看到,舞台正中央沈阿姨的袖口也被吹了起来,露出一片刺眼的淤青。但是她丝毫没有遮掩,让灯光直射在上面,那种破碎中带着坚韧的直视,反而透着岁月带来的无可替代的魅力。

那时的我觉得,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破碎不堪的人生。沈阿姨,就是个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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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次演出引发了班里不小的矛盾,我收到培训部的谈话,说有学员举报我为了私情人为更改演出安排,让不适合的人跳主角。听说过成人舞蹈班里的“勾心斗角”,没想到来得这么意外。

我私下联系另一位老学员,问她是否知道投诉的原委。没聊几句那位阿姨就主动说:“你最近确实太偏袒沈红梅了,大家私底下意见都很大。她告诉你她被家暴了吧?这事我们都知道很多年了,她所谓的家暴,不是那么单纯。”

我脑袋一下子蒙了,这几个月我自己沉迷在女权卫士的角色里,以为做着救赎他人的善事,怎么就“不单纯”了?

阿姨告诉我,沈红梅确实被家暴了,但是她们已经不想再“管”她了。她说她们算是同一个厂区生活的,从孩子很小就住得不远。那年代下岗潮,很多人生活不如意,从此酗酒的人很多,甚至有因为生活闹到家破人亡的例子。他们两口子确实经常拌嘴,但是沈红梅也不手软。唯一不同的,是沈红梅经常出去说自己的家务事,来博取大家的同情和关注。

女人间本来就喜欢唠家常,大家也都是统一战线,本来很同情她也都想帮帮她。但是时间久了大家发现,她不仅在女人圈子里讲自己的家务事,还有几个“蓝颜知己”,因为这事,她老公也确实发了很多次脾气。

虽然理解所谓的蓝颜知己是她生意路上的必须手段,但姐妹们也不想再听她的家常了,每次大家都直接劝她离婚,她又开始说“为了孩子”。哪个当妈的不懂,真的为了孩子好,更应该远离暴力的环境。她不离婚,就是觉得一个被家暴的女人还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博取同情,让大家关注她。但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在她们那个年代就成了一个对家庭不负责任的女人,就会被人指指点点。阿姨最后强调:“我劝你跟她保持距离!”

听到这些话,我彻底沉默了。我无法反驳这位阿姨的观点,毕竟她们相识了大半生。回想我与沈阿姨的相处过程,确实也有很多的“疑点”:比如她时热时冷的情绪,比如她对倾诉对象的依赖,比如她那天刻意等我到了才换上短袖舞蹈服。

但我也知道女人有各种小团体,里面满是争风吃醋的敌意,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真心可怜一个弱者,她们也会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来说服自己去漠视那个人。

所以,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沈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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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因为我对举报家暴的穷追不舍,这一次是沈阿姨主动冷淡了我。新学期的舞蹈班又来了新的“零基础”,沈阿姨早就成了基础班里的“优等生”。

我发现她主动与一个新来的年轻学员攀谈,下课她们会一起走出大厅,一起在院子里交流。不知道,她会不会又向她诉说着她离奇的故事?

因为自己生活的改变,我辞掉了文化馆的一部分课程,结束了与沈阿姨的师生关系。这五年的相处,让我自己也逐渐成熟起来,学着与工作关系中的人和事保持合理的边界关系,不过分共情他人的事情。

疫情结束后,成年班恢复了汇报演出的惯例,我在舞台上再一次见到了沈阿姨。她们班选了一首很有女性魅力的舞蹈,所有阿姨穿着合体的旗袍,拿着江南团扇,展现着小桥流水的婀娜身姿。高大的沈阿姨穿着旗袍,但好像这样的裁剪束缚了她的步伐,动作做得不尽如人意。没有了C位,她站在舞台最角落的位置上。

我看到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失落,好像沉浸在自己演绎的那段水乡风情里。但是“女汉子”的一面又时不时会溜出来,带着北方女人特有的力量感。我好像看到了几十年前舞台上那个高大的小女孩,站在舞台边上奋力地展示着自己,别人以为她是想让别人看到,其实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享受里。

演出结束,我犹豫再三主动给她发了条微信,“阿姨,真美。”她很快看到了,满观众席找我的位置。我向她挥了挥手。

那天晚上我请她正式吃了顿饭,假装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才是第一次面对面坐下。饭菜还没有上,沈阿姨第一句话便告诉我:“我要离婚了。”这五个字,就像当年说出的“家暴”二字,那样地平静和坦然。

她告诉我,前几年我追着她说反家暴的事情之后,她想了很多,也真正查了很多资料。她明白,即便她举报了老公,也不会影响孩子的未来。当然促使她离婚最主要的原因,是孩子的远离。她说,孩子跟她大吵了一架,说她有被囚禁综合征。说她被男人的迫害洗脑了,沉迷当一个弱者,被同情被关注。孩子说她才是最可怕的那个人。

那一晚,依然是沈阿姨在讲,我在听,我依然没有插上话。但是这一次,她的眼睛里没有那种被关注的渴望,我也甘愿做一个倾听者。她告诉我,从小身边的男人告诉她,女人要学会忍耐,女人是水做的,刀划在水上,也不会留下痕迹。她一方面觉得自己不够好不配拥有欲望,一方面又渴望得到周遭的给予和关注。她吃过的苦,受过的伤,反而让自己觉得是炫耀的资本,让她觉得有了这样的“舍”,才配奢求其他的“得”,直到我和孩子点醒了她。

现在的她,想大大方方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不需要靠伤痕来博得同情,也不需要站在中央去换取关注。她想回到小时候那个自己,即便站在角落里,也享受那个过程。

她说,现在她有很多计划,离婚只是第一步。她还想去染红头发,去做美容,去做很多过去觉得“不正经”的事情。当然,她还想一直学跳舞。

我欣慰地听着沈阿姨的唠叨,好像不再是一种负担,之前我给自己划的那些职场界限,好像一下子也不重要了。你要说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她?我觉得都是。岁月在每一段人生中都留下了痕迹,赋予每个人独特的魅力,这里面有笑容也有伤痕。

与她相识的第六个年头,她变了,我也变了。

题图 | 图片来自《欺诈计划》

配图 | 文中配图均来源网络

(本文系“人间故事铺”独家首发,享有独家版权授权,任何第三方不得擅自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原标题:《那个一生想学舞蹈的女人,被打得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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