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展｜从泰特到“鸟巢”，赫尔佐格&德梅隆的创新秘诀

赫尔佐格德梅隆建筑事务所（Herzogdemeuron）由雅克·赫尔佐格（Jacques Herzog）与皮埃尔·德梅隆（Pierre de Meuron）二人共同建立主持。2001年，赫尔佐格与德梅隆获普利兹克奖，他们获得的评价是“在历史上很难找到其他建筑师，可以用如此丰富的想象力和精湛的技艺去处理建筑外观。”

7月14日，“赫尔佐格&德梅隆”建筑展在英国皇家艺术研究院展出。主办方希望以沉浸式的方式，向观众介绍这一著名组合的建筑项目及其幕后故事。从住宅到医院项目，从改建的泰特现代美术馆，到北京的“鸟巢”，中国香港的M+艺术馆，40多年来，两位瑞士建筑师一直在挑战人们对建筑的理解。

1950年，赫尔佐格与德梅隆都出生于瑞士巴塞尔，并一起毕业于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ETH Zurich）建筑学系，共同建立了建筑事务所。他们师从鲁西斯伯克·哈特，并逐渐形成了自己丰富的设计语言，在结构、形式、外表进行创新和挑战。

赫尔佐格与德梅隆

在英国皇家艺术研究院展厅里，有一个玻璃橱窗，里面摆放着许多皱巴巴的金属管，看起来就像是从建筑工地的垃圾堆里捡来的。但是，这些旧管子在瑞士建筑师赫尔佐格和德梅隆的档案中有着神圣的地位。上世纪90年代末，两人在巴塞尔附近的现代艺术仓库（Schaulager, Laurenz Foundation）项目中使用了这些旧管子来设计窗户的独特轮廓。他们将石膏浇铸在被捶打过的表面上，然后进行数字扫描，并按比例放大以制作模板。在模板上，他们浇筑了这一建筑的坚固混凝土墙体。

雅克·赫尔佐格（Jacques Herzog）希望创造出“当你用手指在沙堆上划过时留下的那种模糊边缘”，并形成横跨外墙的水平裂缝，看起来就像是“大地的裂缝”。最终，他们建成的建筑令人叹为观止。这是一座巨大的泥土艺术堡垒，仿佛是从地底下凿出来的，窗户被某种巨大的地壳运动震裂了。

位于巴塞尔附近的现代艺术仓库

现代艺术仓库（局部）

这就是赫尔佐格德梅隆建筑事务所的工作方式，而这一实验性的方式也在英国皇家艺术研究院的新展中得以体现。20余年前，他们将坐落于伦敦泰晤士河畔的前岸边发电厂（Bankside power station）改造成了泰特现代美术馆（Tate Modern），并因此一举成名。他们在每一个项目中都能重塑自我，他们的每座建筑都以一种近乎炼金术的材料方法为驱动力，并对探究怪异和不可思议的事物有着潜在的兴趣。他们也因此建立起无与伦比的声誉，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不寻常。

赫尔佐格与德梅隆改造的泰特现代美术馆

赫尔佐格曾说，“我认为建筑展览太无聊了。真正的建筑总是在别的地方，而我们只是在处理一个表象。”对于皇家艺术研究院的新展，赫尔佐格希望“展示建筑的真实面貌。重要的是把一切都摆在台面上，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自雅克·赫尔佐格与皮埃尔·德梅隆于1978年在校园中相识以来，他们一直痴迷于记录作品背后的过程。他们接触过的几乎所有的草图和模型都被保存了下来。这些草图及模型都被存放在巴塞尔南侧的一栋名为“Kabinett”的混凝土建筑中。现在，来自“Kabinett”建筑里的三个大型玻璃展柜被重新布置在皇家艺术研究院展览的第一展厅内。从草图及零碎的泡沫模型，到用各种杂物浇铸而成的怪异圆球，展柜里堆满了来自80个项目的400件物品，它们构成了一个奇特的零散物品仓库。

名为“Kabinett”的建筑，保留草图和建筑模型

“Kabinett”内部的展柜

在这里，观众可以发现北京奥运场馆“鸟巢”的早期竞赛模型。一些模型由缠结的棉线制成，就像是从洗衣机深处舀出来的东西，还有一些模型是用枯黄的树叶编织而成的。一个增强现实的应用程序可以让这些模型看起来栩栩如生，观众通过扫描代码，体育场的结构模型就会在眼前浮现。边上还有一个代码，扫描后出现的是一个复杂的猫爪状空调管道，那是德国汉堡易北爱乐厅的模型。

北京“鸟巢”

“鸟巢”模型

尽管这些小玩意儿充满了诱惑力，但主办方并没有标注这些项目究竟是什么，以及你正在观看的是什么。展览给人的感觉是为粉丝们量身定做的，是为那些已经熟悉这些建筑项目的人提供了一个窥视建筑师幕后的机会。策展人表示，他们希望避免用文字淹没参观者。而两位建筑师也表示，建筑的信息都可以在事务所官网上看到，但这些解释性的背景资料对揭示建筑设计非常有用。

德国汉堡易北爱乐厅

德国汉堡易北爱乐厅顶部

德国汉堡易北爱乐厅的建筑模型

而下一个展厅则采用了完全不同的风格。一面墙斜切过黑暗空间的中心，一边是三联影像屏幕，循环播放着梦幻般的建筑蒙太奇，另一边则是一部40分钟的纪录片，重点介绍该建筑事务所在巴塞尔的康复医院项目。这一康复医院于2002年竣工，是一个令人惊叹的地方。患者们在绿树成荫的庭院中放松身心，在有遮阳设施的木质阳台上休息，并在混凝土金字塔下的迷人游泳池中享受水疗。纪录片的制作方Bêka & Lemoine展示了这里的人文生活，重点讲述了五位病人的故事，以及这座建筑是如何以多种方式支持他们的康复情况的。

延续医疗主题，最后一个展厅详细展示了另一个项目——苏黎世的儿童医院（Kinderspital）。该建筑项目的竞赛阶段始于2012年，目前处于施工阶段，将于明年竣工。这一项目就像是刚才介绍的康复中心2.0版本。建筑师将不规则庭院的模型放大，卧室布置在其周边，每个房间都有自己的斜屋顶，给人一种住在家里的感觉。展厅中，图表、模型和互动视频游戏揭示了这一项目演变的不同阶段，包括数字建模、模块化建筑和实际执行这一复杂项目的考验。展览呈现了异常密集的资料，也希望普通观众能够参与进来。这也有助于消除人们对建筑行业的误解：认为建筑大多是一项非常乏味的、技术性强的、难度大的工作，而有趣的实验模型相比于电子表格及CAD图纸就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在巴塞尔的康复医院项目

在巴塞尔的康复医院项目

康复医院项目中的泳池

你可以在手机上调用其中一间卧室的增强现实模型，这样你就可以在该空间内“走动”，以实现将医院带进现实生活中。现实世界中的墙壁、长凳和窗户碎片是数字版本的基础，你可以在印有平面图的地毯上漫步。这是一项令人印象深刻的技术展示，但也可能是一种噱头。当然，参观实体展览的全部意义就在于亲身体验真实的空间和物品，而在展厅里盯着手机屏幕看终究是令人沮丧的。

赫尔佐格表示，他们最初的想法是让展览几乎完全建立在虚拟现实的基础上，让参观者通过头戴式设备和实体道具来探索项目。他们希望打破人们的预期。“我们制作了这些奇怪的物件，就像幽灵一样。在虚拟世界中，你会看到一些薄薄的元素，但当你触摸它们，它们就会变胖变大。我们想探索观众的感官变化。再回到这些基本问题上，我们的建筑一直是面向所有的感官的。”这听起来很眩晕，但在疫情后，皇家艺术研究院的确是这么做了。当然，重度VR展览往往令人失望，而且需要长时间排队。

正在建造的以色列国家图书馆（效果图）

在这里展示的所有诗意的、魔幻的以及精湛技术的物件中，缺乏了建筑所涉及的政治、金融和道德观念元素。为什么这些康复中心和儿童医院可以在瑞士得以实现，而其他地方却难以想象？为什么“Kabinett”中的一些项目被搁置或取消了？为一个非法占领邻国的国家建造国家图书馆意味着什么？这些并未在展厅中得以呈现。

赫尔佐格和德梅隆提议在维多利亚时代的利物浦街车站的顶部建造一座办公楼

此外，赫尔佐格和德梅隆提议在维多利亚时代的利物浦街车站的顶部建造一座高达21层的臃肿办公楼群，这也是近年来最为粗鄙的商业投机行为之一。这一项目遭到强烈反对后，人们也感觉到建筑师们对自己的处境越来越不适应。当然，为态度强硬的开发商工作与为艺术赞助人建造作品并不相同。如果没什么可隐瞒的话，何不也谈谈这两者，这样会不会更有趣呢？

“赫尔佐格&德梅隆”建筑展将展至10月15日。

（本文编译自《卫报》，作者系建筑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