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口人文记忆丨戎马书生曹聚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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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 马 书 生 曹 聚 仁

1972年7月23日，现代著名作家、战地记者曹聚仁先生在澳门镜湖医院走完了他最后的人生。

曹老先生这波澜壮阔的七十二载中，最不可磨灭的岁月是在上海。在这期间，他将章太炎的讲学笔录成册以《国学概论》为题出版，引起学术界关注；在暨南、复旦大学任教，讲授国文等课程；在文化“围剿”中发行《涛声》，为时代呐喊；在日寇猖獗时，走下讲台奔赴战场，留下无数战况报道……

曹聚仁

曹聚仁字挺岫，号听涛，1900年6月26日出生于浙江兰溪，自幼早慧，5岁便念完《论语》、《孟子》。1921年毕业于浙江省第一师范学校，在报考武昌高师时因患疟疾未完整参加考试，便乘船至上海开始闯荡。曹聚仁初到上海时，在《民国日报》的副刊《觉悟》上发表文章，先后写了几十万字。

1922年4月，章太炎应上海江苏教育会之邀，在上海西门职业教育社的大礼堂里，进行国学讲演。由于曹聚仁国学功底深厚，所以他便被邵力子请去为《觉悟》笔录章太炎的讲稿，批注后在报上连载。章太炎演讲的内容本就已经很深奥，再加上说一口带口音的杭州话，使很多人听得云里雾里。不要说听众不懂，就连大会的主持人、两位上了年纪的记录员和《申报》、《新闻报》的记者也不懂，但曹聚仁却能听懂。

曹聚仁完整地了记录章太炎的演讲内容，并发表自己的见解，他整理的讲稿广受读者好评。这使章太炎大为惊讶，立刻传话叫曹聚仁去拜门，就这样，他成了章太炎最年轻的弟子。

曹聚仁在《觉悟》上连载的章太炎讲稿

曹聚仁自己对这次出色的表现视为平常，在《国学与国学概论》里说：

“章师所讲的，并没有多少新的内容，只要看过章师的《国故论衡》、《检论》和《汉微言》，就可以原原本本找出一贯的思想体系来。可是一般人能读懂《国故论衡》的，又有几人呢？我是一面研究他的《国故论衡》、《检论》，一面去听讲的；这一来，对于我，可以说是作了一回有系统的学习，所以章师对于我记录的高度正确表示惊异。”

曹聚仁师承大师，一方面研究过章太炎的许多著作和胡适的新考证学，另一方面阅读学习了许多新文艺作品和外国名著，在文学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因此暨南大学的校长姜伯韩请他到校教国文，曹聚仁上课如鱼得水，颇受学生的欢迎。

曹聚仁在暨南大学时期

在暨南大学任教时期也是他和鲁迅友谊的开端。当时，鲁迅是著名的左翼作家，暨南大学经常请他到校演讲。1927年，鲁迅在暨南进行第二次演讲，这次演讲的题目为《文艺与政治的歧途》，当时为他作笔录的，就是曹聚仁。

曹聚仁与鲁迅相识相知，其后成为来往密切的文友，他们之间的通信多达30余封。50年代，曹聚仁定居香港，投入到鲁迅传记的写作中，先后编撰《鲁迅手册》、《鲁迅评传》、《鲁迅年谱》等书，为鲁迅研究作出了卓著贡献。

曹聚仁悼念鲁迅文章

曹聚仁不仅文学造诣颇深，更毕生致力于报刊事业，报人是他传奇人生中最具代表性的标签。1931 年8月22日曹聚仁在上海创办《涛声》周刊以敢于直言而闻名于世。《涛声》用乌鸦作为刊头，意思是“不忌讳直报人间吉凶”，提倡不崇信权威，不人云亦云地信仰任何主义，完全用评判性的眼光看待一切。

作为《涛声》的创刊人及主编，曹聚仁几乎以一人之力挑起了《涛声》前期的大部分工作，无论是撰稿、编辑还是发行。他在《涛声》上写历史短文，关注民生疾苦，笔触所及甚广，有诗歌、论文、短评等。

鲁迅十分赞赏《涛声》，不仅爱看，还经常给它投稿，他评价《涛声》上的文章“赤膊打仗，拼死拼活”。但好景不长，《涛声》1933年11月20日被当局以“袒护左翼，诽谤中央”为由下令停刊，至11月25日出休刊号为止，共出版83期。

曹聚仁休刊号中刊登的《涛声休刊辞》里说：

我们为什么要休刊呢？天气一天一天地冷起来，将近“天寒地冻，冰雪弥野”的季节了；虽说“乌鸦嚼白雪”有这样一句老话，白雪终究是白雪，充不得饥，暖不得身，所以决定从屋角飞回老巢，舒服地休息一些时。冬季自古只有三个月，等到天气回暖，再飞出来试试看。若是季候永远只有冬天，天气永不回暖，那我们饿死冻死在老巢，也心甘情愿。

《涛声》休刊号

曹聚仁常说自己要远离政治，可他忧国忧民的意识，促使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投入各种社会活动中。

全民族抗战爆发之时，曹聚仁本在高校教书，国难当头之时决定投笔从戎，他以战地记者的身份亲历了八年抗战。在《军旅之事》中曹聚仁写道：

“我所选择的乃是和军事有直接关系的‘战地记者’这一职业，冥冥之中仿佛命运之神替我安排着，我一跨出书斋，便走向战场去了。”

1937年 战地记者时期的曹聚仁

1937年9月3日，曹聚仁应孙元良之约，住进了与苏州河一河之隔的第八十八师司令部，随军进退，冒着枪林弹雨，出生入死，源源不断地为《大晚报》、《立报》和中央通讯社撰写战地通讯。10月，他进入谢晋元第五二四团驻守的“四行仓库”住了40多天，目睹了 800 壮士英勇坚守的全过程，并作了及时报道给沮丧的中国人民以兴奋与安慰。那段时间，各报关于战况的头条消息，几乎都出自曹聚仁的手笔。

曹聚仁战时报道

而后他又走遍了大江南北，写下无数的战地通讯。尤其是1938年4月7日，曹聚仁第一个对外报道台儿庄大捷，9日又撰写了长篇报道《台儿庄巡视记》，各大报纸纷纷刊载，举国上下为之振奋。

抗战胜利后，1946年秋，曹聚仁结束战地记者工作回到上海，在虹口区溧阳路1335弄5号寓所开始编写《中国抗战画史》。这本书的另一位作者是舒宗侨，二人都是在抗战中投笔从戎的战地记者，《中国抗战画史》中的很多内容都是他们的亲身经历。

虹口区溧阳路1335弄曹聚仁故居

曹聚仁在抗战期间以记者的身份，处处留意搜集资料，如敌军文件、日记、俘虏口供等，编写时采用了新闻纪事体裁，尽可能态度客观、笔调生动。他认为这本书是反映百年来我国第一次洗清国耻，摆脱屈辱的战争，必须留下珍贵的史料供后人阅读。

《中国抗战画史》是曹聚仁十分看重的一部作品，他希望百年后的读者能够承认他是一个有眼光的史家，而不仅是一个新闻记者。正如曹聚仁所言：

“我将自己当作一个百年后的史人来审订史料，力求公正、真实，要对得起战场上的将士，更要对得起下一代读者，绝不歪曲事实。”

《中国抗战画史》书报简介

1947年5月，《中国抗战画史》由联合画报社出版发行，出版后立即引起了新闻出版界的重视，各报纸杂志纷纷登文时对其评价甚高，《申报》将其誉为“画史的先锋”，《上海文化》说是“我国出版界一大豪华作也”。《中国抗战画史》一经出版后便被民众一抢而空。因为它内容详实客观，这本书后来被用作在虹口开庭审判日本战犯的佐证资料。

居住在虹口时，除了编写出版《中国抗战画史》外，曹聚仁还在外地兼职，他衣着朴素，早期经常是蓝布长衫一件，在虹口时期也是蓝布中山装一套。曹聚仁身兼数职，经常要风尘仆仆于沪宁线上，他是上海法学院报学系教授，同时也是苏州国立社会教育学院新闻系教授，所以要跑苏州；他是《前线日报》主笔，也是香港《星岛日报》驻京沪特约记者，要写“南京通讯”，所以要跑南京……

1950年夏，曹聚仁不愿只求谋生，更希望寻找做另一份事业的机会，于是将家人留在虹口，只身去了香港。这一去，就是22年。这22年间，他一直为祖国和平统一大业奔走呼号、尽心尽力，直至 1972 年走完最后的人生。夏衍曾评价他：

“在香港那样复杂的环境中，他能二十多年不改其志的坚定爱国，是不容易的事，是当的上晚节可风的赞誉的。”

曹聚仁病逝前，卧床时还在赶稿

曹聚仁的遗体火化后，按照他的遗愿被送回大陆，安葬在南京雨花台附近。1998年7月23日，曹雷和曹景行等将父亲曹聚仁的骨灰移葬到上海近郊青浦福寿园，并塑有一尊铜像。铜像的基座上刻着他生前喜爱的一首诗：

海水悠悠难化酒，微生有笔曰如刀；

战场碧血成虹影，生命由来付笑嘲。

撰稿人：袁榛

参考文献：

1.陶人观《上海文史资料选辑第九十六集——曹聚仁先生纪念集》，上海市政协文史资料编辑部 2000，索书号：K295.1/2503#96；

2.柳哲《曹聚仁的风雨人生》，《党史文苑》 2014.06。

文中部分图片来源于民国期刊全文数据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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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聚仁著

索书号：I266.3/5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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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虹口人文记忆丨戎马书生曹聚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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