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猫启示｜在古罗马，男人喊女人“小猫”

在猫身上，古罗马人所推崇的责任、服从和忠诚显然是不存在的，但古罗马人也非常欣赏猫的独立和自主。古罗马人用“无需劳动的自由”（Libertas sine Labore）赞美猫。据传说，古罗马改革者提比略·格拉古（Tiberius Gracchus）在阿文提诺山上为自由和独立女神利伯塔斯（Libertas）建了一座神庙，并将一只一手持权杖、一手持弗里吉亚帽的猫放在女神脚下。在古罗马，获得自由的奴隶才被允许戴弗里吉亚帽，这顶帽子象征着自由，而猫则象征着独立。女神利伯塔斯经常和猫同框出现。又传说，在古罗马，猫是唯一被允许进入寺庙的动物。

从公元前509年到公元前270年，古罗马花了大约两个半世纪的时间来征服意大利，伴随着古罗马的军事扩张，猫也在地中海和西欧广泛分布开来。不同于古希腊时代，在古罗马时代，除了熟练的捕鼠能手，猫在古罗马的宗教、民间传说和民间习俗中都扮演了新的角色。

公元前30年左右，罗马进入帝国时代，屋大维的军团登陆亚历山大港，将托勒密王朝的江山转化为罗马的埃及行省。有人认为，直到此时，猫才“入住”意大利，也就是说，埃及的猫被送往意大利。然而，至少从公元前八世纪起就在希腊扎根的猫不太可能被排除在邻国意大利之外，强有力的迹象表明至少在公元前八世纪意大利就有猫了。另一种观点认为，第一批猫随着希腊迈锡尼人的船只，在三千多年前就抵达了意大利。也有人指出，意大利南部一些地区成为希腊的殖民地后，殖民者陆续将猫带到了他们的新家园，猫的数量因此有所增加。加拿大温尼伯大学的人类学教授迈克尔·麦金农（Michael Mackinnon）研究发现，意大利的家猫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五世纪至公元前三世纪。

在意大利发现的最早的猫形象可能是由伊特鲁里亚人创作的一种黑色陶器。那是一只凸起的碗，碗立在带柄的底座上，碗的四周装饰有四个猫头。这只碗现藏于美国波士顿美术博物馆。据考证，它可能来自意大利的丘西，其历史可追溯到公元前六世纪。人们在意大利维泰博省的塔尔奎尼亚发现了一座伊特鲁里亚时期的墓穴，称其为“Triclinium墓”，这座墓穴的各个角落都装饰有壁画，描绘的是宴会场景（图一），其历史可追溯至公元前470年左右。壁画中，人们坐在餐桌前，有的在吃饭，有的在聊天，只见一只橘色大猫出现在餐桌旁。

图一

公元前330年到公元前30年，属于希腊化时期，也是古罗马人接触、吸收古希腊文明的重要时期。古希腊瓶画是古希腊艺术的宝藏，并影响了古罗马的艺术。一只诞生于公元前330年的古希腊陶瓶上就画着猫（图二）。这幅瓶画呈现的是两个女子在玩一只猫的场景。画中，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坐在右边，一个穿长衫的女子站在左边。坐着的女子举起右手，一只鸽子正从她的手中展翅飞走，她的腿上放着一个球，而她的同伴也拿着球，显然，她们正准备逗猫。两人之间，一只用后脚站立的猫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鸽子，仿佛要扑向它。这只古希腊陶瓶现收藏于大英博物馆，被命名为“阿佛洛狄忒希腊婚姻壶花瓶”（Aphrodite Greek Marriage Jug Vase）。由此可见，两位女子大概代表两位希腊女神，可能是阿佛洛狄忒和她的同伴佩托。那么，画中有猫也就不足为奇，因为，古希腊人习惯于将爱情与婚育女神和猫联系在一起。我注意到，大英博物馆的官网在出售这个陶瓶的复制品，售价约2000元，不过已经销售一空。

图二

罗马帝国时期也出现了不少描绘猫的艺术作品，其中最著名的是一幅出自庞贝古城的“猫猎鸟”的马赛克画（图三）。这幅画现收藏于那不勒斯国家考古博物馆。据考证，这幅马赛克画大概创作于公元79年。画中，一只斑点猫正在沼泽中捕鸟，沼泽中还有鸭子、鱼、贝壳和其它鸟类。猫嘴里叼着一只鸟，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其它猎物。画的深蓝色背景表明这是一场发生在夜间的狩猎活动。出自庞贝古城的另一幅马赛克画（图四）画的是一个放在方形底座上的双柄大碗，碗里装着水。这个大碗似乎是专门放在室外用来喂鸟的，而碗的边缘正站着两只鹦鹉和一只鸽子。底座旁边潜伏着一只猫，只见猫举起一只爪子，看样子正要向鸟发动进攻。

图三

图四

公元前52年，法兰西被并入了罗马帝国，因此法国南部有很多古罗马遗迹。人们在法国西南港口城市波尔多发现了劳斯特（Laetus）女儿的墓碑（图五）。这个墓碑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75年到125年。墓碑上的雕刻生动逼真：一个小女孩怀抱一只猫，而一只公鸡站在她的右下方。小女孩去世了，陪伴她的是她的宠物猫和宠物鸡。

图五

实际上，在古罗马世界，和猫有关的墓碑并不太多，相比之下，和狗有关的墓碑却很多。古罗马人经常为他们的宠物狗建墓碑，并精心撰写墓志铭，表达对它们的哀思，却很少为猫立碑撰文。这大概因为古罗马人特别强调责任感和义务感，而狗忠诚、可靠，最符合古罗马人的价值观。古罗马人欣赏猫的自由、独立和自主——但更喜欢狗。

不过，猫在古罗马军团的南征北战中功不可没。“随军猫”的首要作用之一是保护军用物资。这些物资不仅包括食物，还包括皮带和其他皮革物品等。人们相信猫会给士兵带来好运和保护。于是，奥古斯都军团士兵的盾牌上便刻有猫的图案。古罗马士兵推崇猫的勇敢和狡猾，公元六世纪，古罗马的禁卫军中甚至有一支名为“猫”的队伍。考古发掘的证据表明，猫伴随着罗马军队到达了他们帝国最偏远的前哨。在北非的利比亚、突尼斯和阿尔及利亚，欧洲的法国、英国、意大利和匈牙利等地区都发现了罗马时代的猫的遗迹，其中许多就在古代军营附近。

又据考证，早在公元166年，猫就搭乘罗马人的船只到达锡兰（今斯里兰卡）与中国商人进行货物交换，而这正是猫在中国首次出现的时间。

猫似乎在城市里更有用。但起初，猫并不是捕鼠能手的首选。事实上，许多人养雪貂甚至蛇来防止啮齿动物进入他们的房子。但从第二世纪到第五世纪，越来越多的主人开始养猫。公元前四世纪，《论农业》的作者、罗马作家帕拉狄乌斯建议用猫来代替雪貂，以阻止鼹鼠啃食朝鲜蓟。猫的主要竞争对手雪貂不得不甘拜下风。雪貂是穴居动物，通常喜欢消灭地下巢穴里的啮齿动物，它们在古罗马人的砖、混凝土和石头打造的房屋里不能大显身手。此时，能适应各种生存环境的猫便派上了用场。再就是，当不同的瘟疫疾病席卷整个欧洲时，罗马帝国却没有受到多少影响，除了古罗马的公共卫生政策，猫的贡献巨大。同时，猫也阻止了其它疾病的传播，保护了粮食的供应。

猫也有其它用途。公元一世纪，古罗马自然哲学家老普林尼在他的著作《自然史》中写道：“用黄鼠狼或猫的灰烬浸泡在水中，然后泼洒在种子上，或者用黄鼠狼或猫的尸体煮沸的水，就可以防止老鼠。”老普林尼还表示，用月黑风高时杀死的猫的肝脏泡酒喝，可以避免发烧。这听起来很残忍，但古罗马人肯定不是第一个用猫作药的人。

在庞贝古城出土的猫骨数量很少——简直屈指可数，并且在城镇中发现的动物尸体中也基本没有猫。有人认为，截止到公元79年，庞贝这个小城还没有把猫当宠物养的风气，尽管这种风气可能已经在罗马传开。在罗马那不勒斯的考古发现中，猫骨头的数量就要多很多。到了公元四世纪中后期，整个罗马帝国出土的猫骨数量足以表明猫已经非常普遍。

就像对待看门狗和猎犬一样，罗马人可能主要将猫视为房屋、商店和公共建筑中的捕鼠能手，而很少将它们视为宠物。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猫越来越受欢迎，并成为年轻女性的宠物。古罗马人也开始用“小猫、猫”（Felicula、Felicla）这类词称呼女人，并用“像猫一样”（cattus）来形容人聪明。今天，很多男人喜欢称呼女人“小猫”，听起来十分的缠绵和浪漫，但这并非别出心裁，毕竟，在1000、2000年前，人家古罗马的大男人就这样称呼心上人。

与此同时，猫也成为一种神圣的动物。这要源于伊希斯（Isis）女神。伊希斯女神是古埃及神话中的生命、魔法、婚姻和生育女神，据传说，伊希斯女神与巴斯特和猫有关，有铭文称伊希斯是巴斯特的灵魂。对伊希斯女神的崇拜传遍了整个罗马，也正是在这段时期，人们会有计划地饲养猫，并将其杀死并作为祭品献给神灵。

公元379-395年，狄奧多西一世担任罗马皇帝。他将基督教定为罗马帝国的国教，并禁止一切异教。18世纪英国历史学家爱德华·吉本在著作《罗马帝国衰亡史》一书中描述，狄奥多西称：“我们的意愿和愿望是……我们的臣民，无论是地方行政长官还是普通公民，无论他们的地位和处境有多么尊贵或卑微，都不得在任何城市或任何地方通过献祭来崇拜偶像……”尽管新法令禁止人们信奉异教，但异教徒仍在秘密地崇拜他们的神。为了应对这一新的威胁，狄奥多西制定了更多法规，这些法规成为迫害异教徒、异端甚至猫的重要依据。猫的命运也由此改变。黑暗时代和狂热的基督教将异教和猫一起吞噬，曾经被崇拜、被器重的猫很快被妖魔化。

在今天的罗马，大约有30多万只猫，其中流浪猫有约12万只。这些猫受到法律的保护，并被视为“城市生态文化遗产的一部分”。其中，位于罗马市中心的银塔猫咪收留所（Torre Argentina Cat Sanctuary）更是猫咪的王国。您若要来这里欣赏古罗马废墟遗址，请一定记得带足够的猫粮呢！

银塔猫咪收留所的猫

罗马街头的流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