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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更：全市法院破产审判典型案例解读 | 微电台

2023-08-02 19:02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政务

编者按

7月26日，宿迁市中级人民法院召开破产审判新闻发布会，向社会各界发布《宿迁法院2021-2022年破产审判白皮书》，并发布依法审理破产案件助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相关典型案例。

近日，宿迁中院民二庭法官王更做客FM101.9宿迁交通广播电台《刘阳热线》栏目直播间，与主持人刘阳一道，深度解读发布的典型案例案例。小编对直播内容进行了整理并在本公众号发布，与您共同了解宿迁百姓身边的破产审判。

法官

介绍

采访法官

王更

宿迁中院

民二庭审判员

王更，2007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2012年8月参加工作，现任民事审判第二庭审判员。

2017年以来，多次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2020年被评为全省法院破产审判工作先进个人，2021年被市作风建设领导小组评为“作风之星”。

微电台

内容

主持人

2021年到2022年，全市法院共受理破产清算案件2312件，其中破产案件593件，强制清算案件1719件；审结2380件，其中破产案件659件，强制清算案件1721件，盘活破产企业占据的市场资源价值182.64亿元，盘活土地558.83万平方米，腾退厂房328.56万平方米。全市法院审结的600余件破产案件中，有很多典型案件，请王更法官为我们介绍一下。

王更

7月26日，我们市中院共发布了5个典型案例，可以说是百里挑一。其中2件是重整案件，重整制度是《企业破产法》规定的一个特有的制度，它的主要目的是在于拯救有挽救价值的企业，这些企业大多是由于客观的原因陷入了暂时的困境。

主持人

说到重整案件，据发布会介绍，宿迁市妇产医院有限公司破产案件属于出售式重整，请介绍一下这个案件的基本情况。

王更

市妇产医院作为本地的一家二级甲等专科民营医院，市场占有份额较大，群众的口碑也不错。它进入破产程序的主要原因是资金链断裂，以及疫情的叠加影响，导致不能清偿到期的债务，支付职工工资等。

主持人

这样的医院，对于一个地区来讲作用是非常大的，法院针对这个破产案件具体是如何处理的？

王更

妇产医院进入破产程序之后，我们立即对案件的基本情况和走向进行了研判。考虑到妇产医院在本地医疗服务市场的地位和影响力，以及陷入危机的主要原因——缺乏资金，所以我们综合分析认为它具备挽救价值，并启动了重整程序。涉及的债权数额超过了6个亿，职工人数近400人，大多数都是医护人员，在我们当地影响非常大。我们及时启动了府院联动机制，向市委市政府报告，最终决定采用出售式方式。什么是出售式重整？本案中，虽然医院陷入危机，但医院的医疗设备、医护人员是相对稳定的，只是没有钱来维系。我们就想到了将整个医疗资源和医护人员，即营运事业，作为资产包统一出售，这就是出售式重整。

主持人

出售式重整中，资产的价值怎样确定？

王更

出售式重整主要挽救的是企业的营运事业，在本案中，也就是妇幼保健医疗服务事业。至于医疗服务事业资产出售时的价值，它是由市场来进行决定的。

主持人

所以我们看到，2022年12月15号，妇产医院的主要营运资产被投资人以3.83亿元的价格竞得，这个相较于破产清算程序，普通债权人的清偿比例提高了70%。

王更

是的。刚才我们说了破产重整和破产清算，破产清算就是把企业整个的资产卖掉，不考虑之后了；但破产重整，不是单独卖这个财产本身，而是一个事业，这个事业要有人来继续经营，一项事业的价值肯定要比单卖资产的价值要高得多，所以债权的清偿率就得到了大大的提升。

主持人

所以我们也看到妇产医院涅槃重生，医疗服务不断，医疗队伍不散，非常具有典型意义。

王更

是的。本案的典型意义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考虑到它的影响力，我们前期启动了府院联动机制，对于进入破产程序后可能遇到的一些问题，提请市委市政府以及相关部门注意，提前预判风险，整个的破产重整过程都有相应预案，这是我们一个特色，也是破产重整能够成功的一个主要原因。二是我们在整个的过程中，坚持做到站稳人民立场，顾全大局。医院进入破产的原因之一是疫情影响，当时有很多医护人员都还在疫情防控的一线，这个时候如果直接宣告破产，劳动关系要解除，他们就不能再执业了，会对有限的疫情防控力量产生重大影响。这也是我们坚持推进案件重整的原因之一。第三，通过对营运事业的挽救，最终妇产医院原有的人员，医疗设备，还有整个的医疗秩序得以维持，后来医院被收购，成立了现在的妇幼医院，填补了本地妇幼医疗服务市场上公立医院的空白。

主持人

我记得这个妇产医院之前，还有一些重点学科，一些骨干的医护人员，最后都留了下来。在新闻发布会上，还有一个典型案例，宿迁市的一个老牌的建筑企业——宿迁市建设工程集团有限公司破产重整案。

王更

宿迁市建设集团有限公司的反向出售式重整案，在这个案件中，我们法院做了一些尝试和创新。

主持人

刚才的妇产医院案件属于出售式重整，这个反向出售式重整，请具体跟我们大家说一说有关情况。

王更

宿迁市建设集团有限公司（下称建设集团）因为各种原因产生了大量债务，超过了3个亿。宿城区法院在审理过程中，对建设集团以及相关联企业所有资产进行核查，发现公司本身实物资产很少，远不足清偿债务。但建设集团本身具备的建设施工总承包一级，以及钢结构专业承包一级资质，这两个一级资质是很非常难得的，这是它的核心价值。宿城区法院就想到，把这个公司的“壳”，即两个资质作为资产进行处置，用所得到的对价清偿相应债权，最终把无形资产的价值实现了最大化。

主持人

处置这个“壳”，也就是这些资质，具体的过程是怎样的？

王更

出售股权，或引进新的投资人接手集团。建设集团原有的债权债务怎么办呢？全部剥离到关联企业去，所有的债务由关联企业来偿还，出售这个壳的对价也要放到关联企业中清偿相应的债务，这就是反向出售式重整的一个基本模式。

主持人

这个“壳”资源通过反向式出售，最终卖了多少钱，起到了什么作用？

王更

最终以1200万的价格成交。1200万这个数字虽然不是特别的大，但这些资金解决了很大一部分职工债权，农民工工资，还有税收债权。这也是我们采用反向出售式重整的初衷和出发点。

主持人

本来仅有一些建筑资质的空壳公司，通过反向出售式重整，发挥了非常大的价值，既保留了建筑资质，还增加了破产财产，提高了债权的清偿率，一举多得，产生了非常好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维护了社会的稳定。除了这两个案件，还有一个尚东一号的烂尾楼案件也让我印象很深，关系到很多人的权益。它的开发商，宿迁美银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下称美银公司）预重整案件具体是什么情况？

王更

我们刚才说了重整，这是《企业破产法》规定的制度，但重整本身也是耗费巨大的人力和时间成本的。在这个过程中，因为程序是法院主导的，债务人本身也就是破产企业参与的程度不深。所以在此情况下，最高人民法院印发的《全国法院破产审判工作会议纪要》提出，要进一步推动庭外重组与庭内重整的衔接，预重整制度就应运而生了。预重整，就是把重整的部分工作放到庭外完成，一些问题的处理方式可以更灵活，可选择的政策性支持也更丰富。美银公司开发的尚东一号一、二期楼盘已经烂尾多年，涉及购房者1500多户，且包含债务、违约金、施工等问题，社会矛盾很大，需要债务人美银公司发挥更多作用。所以，在进入破产程序之前，我们通过预重整这个制度先期解决了很多问题。

主持人

在预重整过程中，法院具体做了哪些工作？

王更

2021年2月，宿豫法院决定对美银公司进行预重整。宿豫区政府相关部门给予了大力支持：因为房地产企业涉及民生问题，宿豫法院联合住建、资规、信访等相关部门组成了一个工作专班，在前期对于尚东一号项目债权债务问题、工程续建问题以及验收等问题，都作了整体的前期风险把控，也确定了工作时限，为后续的重整铺平了道路。案件进入重整之后，在预重整中形成的重整计划草案就可以直接适用，破产重整的时间大大缩短。这个预重整案件产生了较大影响，入选了全省破产审判的年度案例。

主持人

案件的结果怎么样？尚东一号的房子后来都交付了吗？

王更

最终的效果非常好，2022年9月，尚东一号项目通过验收，前期购房业主顺利办理了房产证，三期工程也已经正常开工建设。

主持人

通过预重整，在宿豫法院和区政府的共同努力下，美银公司避免了企业破产清算，企业楼接着盖，买房的人可以拿到房子，又维护了债权人的合法权益，实现了价值最大化。

王更

这是我们推进预重整以来一个比较成功的典型案例，也策应了我们现在这个保交楼的政策要求。

主持人

在新闻发布会现场，我听到泗阳也有一个类似的案件，也请介绍一下。

王更

泗阳亚都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下称亚都公司）破产重整案件也比较具有典型性，它和美银公司的案件一样，也采用了预重整的方式。亚都公司开发的楼盘因为长期拖欠工程款导致停工，不能按期交房办证，产生了许多矛盾。对于这样重点楼盘的破产案件，泗阳法院依据公司的申请启动了预重整程序，前期将所有的债权债务和矛盾纠纷了解清楚，通过府院联动方式加以解决。泗阳法院会同资规局、住建局、信访局以及一些金融机构等，多次召开会办会，最终通过了变更规划方案，增加建筑面积方式增加了亚都房地产的资产规模，提高了债权受偿率。

主持人

亚都公司这个案子最终处理结果如何？

王更

通过预重整程序解决了潜在问题后，破产重整中制定了重整计划，进行续建销售，最终清偿债权人的债权。不到4个月的时间内，楼盘的一期已经达到了办证条件，二期已经向购房者进行了集中交付，而且三期的续建工程也正在稳步推进。

主持人

在新闻发布会当中，其中有沭阳的一个破产案件，和前面的重整、预重整不同，请介绍一下沭阳这个案件。

王更

刚才介绍的4个案件都是挽救企业的。破产审判和破产制度，是一种保护，保护有价值的企业，但这种保护不是没有底线界限的，不能损害债权人的合法权益。在现实中，因为破产制度本身的隔离风险作用，一些企业动了歪心思，想通过破产程序来进行逃废债。

主持人

也就是逃避债务？常见的有哪些方式？

王更

其中一种是设立关联公司，把资产转移，把债务留下。债权人追债时，发现企业没有资产，但关联企业有大量资产。不是不能设立关联企业，设立关联公司本身是企业的风险管控措施，但如果关联企业进入破产程序之后，发现经营者利用关联关系侵害债权人的利益，那么法院就会采取相应的措施。这里的措施除了相应的刑事打击手段，在破产审判中，也可以运用法定权利，比如撤销权，确认合同无效。这里还有一个重要制度，就是对关联企业实质合并破产，对刚才说的恶意转债的行为，具有极大的威慑力。我们发布的宿迁市格赛诺装饰材料有限公司（下称格赛诺公司）与沭阳康诺木制品厂实质合并破产清算案就是一个典型案例。被申请破产的格赛诺公司和康诺木制品厂的实际控制者是同一人，但主要债务集中在格赛诺公司。格赛诺公司规模比较小，涉及到的执行案件中，未终结执行的案件达到9件，执行标的额440多万。在这种情况下，沭阳法院依据当事人申请，受理了格赛诺公司的破产清算案件。在资产的核查和关联企业清查过程中，我们发现了问题：康诺木制品厂和格赛诺公司其实是在一个地方，只是挂了两个牌子，一个生产，一个对外经营承担债务，想要实现资产和债务的相对分离。这样的情况下，格赛诺公司的债权人利益就受到很大的损失，因为格赛诺公司本身资产很少，主要设备都放在了康诺木制品厂。沭阳法院认定这两家企业属于关联企业，且资产无法进行区分，构成了人格的混同。于是将其合并破产，两家企业的债权债务作为整体处理。

主持人

这种把生产和销售业务分别成立公司进行经营的情况也不少，经营者的管理确实应该更加规范。现实中，公司破产后，债权人的债权一般不能够完全实现吗？

王更

绝大多数情况下是这样，资不抵债是破产的前提之一。

主持人

2021到2022年宿迁法院审理的五起破产审判典型案件，跟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企业进入破产之后，如何确保劳动者的合法权益，社保、医保包括工资如何保证？

王更

一般情况下企业进入破产程序后，都拖欠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职工工资。法院会指定管理人对职工的名册进行清查，根据财务账册和工资发放标准对所有欠付的职工工资债权数额进行公示。如果职工对于欠付的数额有异议，可以要求管理人进行更正。如果管理人和职工对此有分歧，可以向法院提起职工破产债权确认诉讼案件。

主持人

企业破产之后，有债权的要去申报，劳动者也就是企业员工的工资债权需要申报吗？

王更

申报是对于其他债权人的，职工不需要申报，这是管理人的职责范围，先要确保劳动者的合法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