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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报道｜流感袭来，中国禽业何以平稳度过？

2023-08-15 16:50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媒体

原创章勇中国畜牧兽医报收录于合集 #禽流感 2个

自2020年10月以来，全球禽业一直在经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禽流感。

在近期由中国畜牧兽医学会禽病学分会主办，扬州大学和中国农业大学承办的禽病学分会第二十次学术研讨会上，中国动物卫生与流行病学中心研究员、国家禽流感专业实验室禽流感研究平台负责人蒋文明给出的数据显示，从2020年开始的第三波疫情，无论从疫情暴发数量，还是家禽扑杀数量来说，都是最严重的，对全球禽业的影响也是显著的。

作为世界上蛋鸡饲养量最多、鸡蛋消费量最大、肉鸡出栏量最大的中国，在此轮疫情中却表现平稳，没有出现家禽大面积感染和扑杀的情况，禽类生产也未出现大起大落，在全球禽流感频仍的背景下，走出了自己独特的步调。

文｜本报记者章勇

编辑｜牛雅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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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波禽流感最严重

按照时间线梳理，自2005年至今的17年里，全球高致病禽流感暴发了三波。第一波（2005～2010年）暴发地区主要在亚洲；第二波（2011～2019年）暴发地区主要在亚洲、北美以及欧洲部分地区；最近一次，即第三波疫情是从2020年开始的。

按照蒋文明所说，第三波疫情不光疫情分布广，超过70个国家和地区发生了疫情，而且造成的损失严重，超过1.71亿家禽被扑杀。这其中，禽流感血清型众多，目前，H5N1是最主要的亚型，占比97.3%，其造成的防护难度较大，超过50%的疫情都是由野禽引起。此外，涉疫的畜禽种类较多，除了家禽和野禽外，还有多种哺乳动物被感染，在部分国家也有人感染的报道出现，由此造成的公共安全风险比较高。

目前，H5N1已然成为全球禽流感防控的头号病毒。此外，还有H5N8的H5亚型，H9、H3、H6等亚型。据统计，2020年以来的禽流感疫情主要由H5N8和H5N1亚型禽流感病毒先后引发。

蒋文明的报告显示，近年来，国内H5、H7等重大疫病运行相对全球来说比较平稳，在第三波疫情里，我国主要涉疫宿主以野禽为主。从亚型、血型来看，在2021年底之前主要是H5N8引起，从2021年至今主要由H5N1引起。这种流行亚型的变化和国际流行的禽流感亚型一致。自2020年10月以来，禽流感病毒发生了重大的基因变化，从N8变成了N1，而新的H5N1 2.3.4.4b依然具有传播性，重组后出现了H5N1 2.3.4.4h。

“近年来，禽流感出现了很多新亚型及变异毒株，给国内禽病防控造成了很大挑战。”蒋文明说。

在国际禽流感局势仍然严峻的形势下，目前国内H7/H5禽流感等重大动物疫情形势平稳。2022~2023年，禽流感病毒亚型H9病例占比53.49%，H5占比18.24%，H3占比11.22%，H6占比13.07%，H7占比1.35%。其中，H5亚型宿主中水禽分离株占比85%，其中鸭占比64.93%，鹅20.75%，鸡8.98%，鸽5.34%。可以看出，当前我国水禽防控形势很严峻。而H7N9的流行现状经主动监测并未发现阳性样品，病毒污染主要存在于养殖环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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禽流感肆虐，我国鸡蛋供应平稳

确保小小一枚鸡蛋安全抵达消费者手中，不缺货、不断供，是我国禽业生产者的使命和担当。

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21年我国居民人均蛋类消费量13.2千克，禽肉消费12.3千克，按照鸡蛋消费占比85%，鸡肉消费占比60%粗略计算，国人每天需要消费8.4亿多枚鸡蛋和1415万只鸡。

相比其他畜产品，鸡蛋是个小个子，但自成一体，含有大量维生素、矿物质和高价值蛋白质，是人类最好的营养来源之一。因其营养丰富、饲料转化率较高、宗教饮食忌讳少等优点，一直是被世界广泛接受的畜产品。同样是经动物过腹转化的产品，相比肉和奶，即使是初级产品，鸡蛋因为有外壳保护，只需简单处理即可变成待售商品，可谓是性价比最高的畜产品。而且鸡蛋价格起伏有限，不像猪肉、牛奶、牛肉、羊肉等其他畜产品单位价格本身高或波动较大。中国老百姓“吃不起鸡蛋”的时代早已过去，鸡蛋当仁不让成为畜产品的压舱石。

“我国以前吃禽蛋要定量供应，吃禽肉那只是逢年过节才有的奢侈。而今天，我国禽蛋和禽肉产量位居世界前列，短短几十年，养禽业的发展如此迅猛，每一位禽病工作者都功不可没。”在此次中国畜牧兽医学会禽病学分会的学术研讨会上，国务院参事、农业农村部原副部长于康震如是说。

自2020年10月以来的一场禽流感，一枚小小的鸡蛋却让国外消费者觉出了它的价值。“‘蛋荒’曾一度在日本和我国台湾闹得很大，美国的蛋价也涨了三倍，相比之下我国禽流感疫情非常平稳，对此我们应该感到自豪。”于康震说。

鸡蛋是最重要的禽蛋品种，在全球禽类贸易中备受关注。2022年全球禽蛋总产量约为9520万吨，其中鸡蛋产量约占93.2%，达到了8868万吨。2022年全球鸡蛋贸易量418万吨，较2021年增长了约0.7%。2022年，我国禽蛋总消费为2906.5万吨，同比增长0.9%。不难看出，如此巨量的消费，靠全球鸡蛋贸易区区418万吨远不能满足我国老百姓的需求，靠自己是根本。

过去的一年，无论是禽蛋还是禽肉，我国产量均实现了增长，其中禽蛋增长1.4%，达到3456万吨，禽肉增长2.6%，2443万吨。2022年，全国家禽出栏161.4亿只，比上年增加4亿只，增长2.5%。这一成绩的取得，在全球禽流感仍然肆虐无忌，欧、美、日等西方国家蛋鸡存栏大幅减少、鸡蛋普遍减产的背景下显得难能可贵。

对于国内消费者而言，在全球禽流感大背景下，我国鸡蛋价格也并非一成不变。据农业农村部数据，2022年主产区集贸市场鸡蛋年均价格每千克10.75元，同比上涨12.4%，较近5年均值上涨18.2%，创2009年以来历史新高。虽有涨幅，但我国鸡蛋价格上涨的原因却非禽流感，而是受玉米、豆粕价格上涨影响，饲料成本涨至历史高位，形成了对蛋价有力的底部支撑。

自今年以来，我国鸡蛋零售价每千克一直稳定在11元左右。国家发展改革委的数据显示，自去年11月鸡蛋零售价越过13元每千克后，逐渐走低，自今年1月份回落至13元以下，达到12.45元，至今年 7月份跌至11元以下，达到10.88元每千克。

总体来说，相比美国、日本的消费者，我国鸡蛋供应保持了稳定，既没有像美国蛋价那样经历了暴涨32%后又暴跌80%的巨大波动，也没有出现日本蛋价高位上浮30%，达到了32元/千克的高价，更没有出现断供和“蛋荒”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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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苗武器功不可没

与欧美等发达国家普遍采用“物理隔离+扑杀”的禽流感防控策略不同，面对高致病性禽流感，我国对全国所有人工饲养的禽类进行H5亚型和（或）H7亚型高致病性禽流感免疫，并且要求应免畜禽免疫密度应达到100%，免疫抗体合格率常年保持在70%以上。当然，非食用家禽和出口型家禽除外。

“我国使用疫苗免疫与扑杀相结合的策略防控，这是20年来的经验教训的结晶，可以好好总结，有利于未来我国禽病的防控。”于康震表示。

的确，我国此轮禽流感疫情平稳的背后，正是禽流感疫苗的使用和综合防控措施的执行。作为此次学术研讨会的重量级嘉宾，中国科学院院士陈化兰表示，截至2022年底，我国禽流感疫苗达到3000亿余份，不仅在国内，我国禽流感疫苗在亚洲、非洲等多个国家使用，疫苗的使用为我国和相关国家的高致病性禽流感防控发挥了重要作用。

禽流感虽是对流感病毒病的统称，但每一个阶段，流感流行毒株却不一样，不同亚型不同毒力，其致病性也不一样，由此而引发的公共卫生安全隐患也各异。

正如陈化兰所说，疫苗免疫是疫病防控最重要的抓手，但流感病毒极易变异，发生在禽流感病毒基因上的变异可引起抗原性改变，并可能导致原有疫苗的保护效果下降。为此，不得不及时更新禽流感疫苗毒株。

面对2020年以来禽流感毒株的变异，我国禽流感种毒不得不及时调整。重组禽流感病毒（H5+H7）三价灭活疫苗，正是国内针对禽流感病毒多亚型、多基因型毒株的最新三价灭活疫苗之一，也是针对禽流感防控的主力疫苗。

H5N1亚型禽流感病毒的流行，直到2021年秋季成为全球主要亚型。2021年底，我国有关部门在充分评估国内流行的H5亚型禽流感病毒的基础上，及时做出了禽流感种毒的调整。

2022年1月，农业农村部公告第513号批准使用新的疫苗种毒（即重组禽流感病毒（H5+H7）三价灭活疫苗，用于预防由H5亚型2.3.4.4h分支、2.3.4.4b分支和H7亚型禽流感病毒引起的禽流感。这样一来，使得疫苗与当前流行毒株的抗原性更匹配，为抵御此轮禽流感重大疫情奠定了基础。

一直以来，我国禽流感疫苗种毒一直处在动态调整中，这是一项长期且不容松懈的工作，一方面需要科研人员保持对禽流感病毒的实时监测，另一方面还要快速研发对应的疫苗和试剂，产品的更新迭代也要与时俱进。

“近三年来，从事禽病科研的兽医们都很关心禽流感的实时动态，因为疫情就发生在眼前，身为兽医肯定会有种紧迫感、危机感，但我们经受住了考验，中国大陆禽业生产平稳。虽然社会上对其感触不深，但身为兽医和科研工作者却感慨良多。”陈化兰说，虽然原有疫苗对新入侵的病毒有良好保护，但鉴于两者之间有明显的抗原性差异，他们不得不对H5疫苗株进行及时更新，并在2022年推向应用，为全球“蛋荒”下中国独善其身提供了坚实的屏障。

虽说此次疫苗的更新起到了关键作用，有一点不能忽视的是，我国家禽历年来的免疫成效也是喜人的，为打好此次硬仗奠定了强有力的基础，这在一份研究报告上得到了验证——武汉大学健康学院与中国动物卫生与流行病学中心整理的报告显示，2013～2020年我国家禽免疫合格率呈缓慢上升趋势，从2013年的91.99%上升至2020年的94.53%，强制免疫措施有助于降低家禽H5亚型高致病性禽流感病原阳性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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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经验何以影响欧美？

说到动物疫病，我国不得不面对自身的实际，那就是养殖量大、面广，养殖方式相对落后，动物及动物产品国际贸易增多，基层动物防疫体系薄弱，动物防疫形势严峻复杂。正因如此，禽流感等类烈性动物疫病的暴发，可能会带来毁灭性的后果。为此，我国长期坚持采取高致病性禽流感疫苗强免政策。

而欧美等许多国家对家禽不予免疫禽流感疫苗，这也正是容易导致大面积暴发疫情的重要原因。他们担心，禽类产品出口目的国会对使用禽流感疫苗生产肉蛋制品采取贸易禁令，称其无法判明是感染了病毒，还是因为注射了疫苗，因为检测结果都呈阳性。此外，因为注射疫苗，他们害怕禽流感病毒在本国长期定殖。

对于西方国家而言，禽流感疫苗使用牵扯经济、政治和科学层面的复杂问题。这其中对贸易禁令的恐惧是对家禽进行大规模疫苗接种的巨大障碍。现行的策略仍然是隔离感染的农场和扑杀被感染的鸡群来杜绝病毒，以达到消灭病毒的目的。

然而，对于此轮禽流感，想要消灭或根除，恐怕没那么容易。因为现在H5N1在野禽中的发生很普遍，通过隔离和扑杀鸡群来杜绝病毒，恐怕并不能遏制其传播。怎么办？

陈化兰称，在今年4月7号美国《科学》杂志上的一篇报道《美国开始使用疫苗了！》可能是个信号，整篇文章用红框突出，引用的事实却都是中国的禽流感防控经验。

其实早在去年5月，欧盟即承认接种疫苗可能是有意义的，目前正在针对H5N1 2.3.4.4b进行测试。也就是在2022年5月24日，在欧盟理事会轮值主席国法国的推动下，27位农业部长批准了邀请委员会和成员国加紧努力制定预防和控制高致病性禽流感的疫苗接种战略的结论。同年10月，由国际生物标准化联盟在巴黎主办的会议上，参会者也在呼吁“消除不必要的障碍”，以便进行疫苗接种来控制高致病性禽流感。

据了解，目前，法国和几个欧洲国家（荷兰、匈牙利、意大利）已经开始了疫苗实验。今年5月，在巴黎举行的世界动物卫生组织第90届大会上，法国农业部长呼吁探索一切途径，以改善与高致病性禽流感的斗争，首先是疫苗接种，并表示“法国非常致力于此”。按照计划，预计今年秋季，法国将推广使用禽流感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