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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仕忠|乡村六记(六):紫云英

中山大学中文系 黄仕忠
2023-12-17 13:20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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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同学拍了一张紫云英的照片,贴在群里,看上去长得甚是艰难,却勾起了大家往日的记忆。

紫云英,诸暨人叫“草子”。它根部有根瘤菌,能固氮,等于是从地里长出来的“氮肥”。因主要种来肥田,所以也叫“肥田草”。春天时,紫云英在田里一片翠绿,上学时走过,但见微风过,叶片泛着露光,那种清新,令人喜悦莫名。

等到田里的紫云英青叶被收割后,大水牛就拖着铁犁头,翻起油黑的泥土,把那些剩枝茂根扯开,翻压到土下,然后放满田水,沤上十来日,便烂成泥土,化为肥料,人称“绿肥”。之后再耙过田,就可插秧种稻,而一季的收成也就有了保障。

生产队通常会留几亩田的紫云英作种子。那紫色的花朵开在层层叠叠的绿叶上,很是醒目。最后结出的荚子则是黑色的,籽儿是绿色的,小小的,扁扁的,像压扁了的细饼。

紫云英浙江各地都有,大学同学说到他们那里的称呼,也是大同小异。

金树良说,平湖叫“花草”,有民歌唱道:“花草花开满天星,蚕豆花开像佛眼睛,油菜花开来遍地金。”

钱志熙说,乐清叫“真草”。新鲜的真草,顶是美味,上海人叫“草头”。紫云英,应该就是苜蓿吧,因为浙江很多地方也叫它作苜蓿的。当年汉武帝从西域引入大宛马,同时引入苜蓿作饲料,即所谓“苜蓿葡萄入汉家”。

郑广宣说:上海人所说的草头是苜蓿,开黄花;紫云英则开紫色的花,我们绍兴地区叫草子,或红花草子,而叫苜蓿为黄花草子。而且紫云英撒种在稻田,苜蓿一般种在山地。

志熙又说:我们那里种在地里肥田的真草,也叫紫云英、苜蓿、草头,可采食。是否即是汉时西域引进的苜蓿,我不知道。由于小时吃过,所以我每次去上海上餐馆,都要一盆。跟我家乡吃的完全一样,这个可确定。

紫云英是可以吃的,这自然没有争议。特别是在农历过年时节,家家户户搡了年糕。那时紫云英才长出数寸长,极其鲜嫩,割来炒年糕,其味诱人,我记得有童谣道:

草子炒大糕,

爷爷吃得挖卵泡。

我只是从童谣里知道有这回事,小时候却从来没有尝到过。因为在那个年代,草子都种在生产队的田地里,这么嫩的草子,是不可能允许割来“尝鲜”的,那太过浪费了。所以,那童谣应当是1949年以前或者50年代初才会有的吧。

据说紫云英性热,吃了之后有些发燥,“挖卵泡”之说,便缘于此。志熙说:“草头吃多了胀气。以前在农村,就有听说牛吃紫云英太多涨死了的。”

也有同学说:“我们也叫红花草,农民常用蒜末炒,说可以破这个胀气的。”

关于紫云英,我留下的只是一些苦涩的记忆。

春天来了,紫云英长到一尺左右,尚是鲜嫰,割取半尺长左右,整棵入水汆过,然后沥干,晾晒,直到变成了细丝状,色泽乌中透紫,再压实到箩筐里收藏起来。待到青黄不接的时节,煮饭时,用紫云英打底,是为了避免锅底饭米结镬焦(锅巴),以求多出些米饭。煮好后,拌饭吃。

由于饭少而草枝多,对于少年的我来说,只记得那草叶很是扎喉咙。另外也有用番薯丝垫镬底来烧饭的。这般用杂粮代替稻米,挨过岁月。我母亲每天都在盘算着,怎么才能让不多的口粮,来撑住那漫长而似乎望不到尽头的日子。

诸暨农村,深秋时候,在晚稻田里挖出纵横的田沟,放干了水,是谓“搁田”,稻渐壮而土渐干,这时就撒下紫云英的种子。待晚稻成熟收割时,紫云英已经长出小小的圆叶。

之后,冬天来临,生产队会在田上铺撒猪栏肥,主要是稻草沤烂而成,它们则如同给紫云英盖上一层棉衣,可见灰白的草茎下,探出枝叶来,仿佛是个小小的脑袋。

这般历数九,遭冰霜,透阴雨,迎惊蛰,卑微而又倔强,自足而又自傲,待到春光降临,整片田野便成为紫云英的世界,满满的葱绿,挤满了每一寸的空间。

等到春耕前夕,在那肥沃的田块里,紫云英的粗枝如小孩子手指一般粗,每长高一层,便弯上一弯,好像是折叠着收藏了一层,多的时候可以叠出三层,伸展开来,足有一米多长。收割时只割上半嫩叶做猪饲料,下半根茎则用来肥田。

生产队时期,春耕前每家可以分到数千斤嫩草子,各家忙碌着储存起来,因为要抵大半年的猪粮。通常先用柴火灶煮一遍,然后沥干,放到缸中存放,所以我母亲和姐姐她们往往忙到半夜才能睡觉。

记得我家里有七石的大缸,姐姐说解放前用来酿米酒,后来则用来存放这些猪粮。有时候是用铡刀把草子切碎了,一层层铺放在缸中,再用脚踏实。姐姐送来切好的草子,我和哥哥两个就站在缸中使劲踩踏,脚底下凉凉的,有时一脚踩出一个小水坑。其实和做咸菜是同一套方法。

装满一缸后,再架上竹片,上面压以巨石,像是一缸泡菜。以后再一层层取用,只看到黑黑的料和黑黑的水,但并无臭味。

待到草子收割时,我们这些半大孩子才能过上自由日子。因为在这之前,我们每天都要负责“捋猪草”:放学之后,拎个篮子,拿一把锯齿刀,去田地里打转,割满一篮子才能回家。

冬天里猪食欠缺,我们就去到田垄边上“撬田叶”,大家都十分自觉,只挑猪能吃的野草而不碰草子。有管田的人过来,就赶紧逃跑。万一被抓住,只要检查了没有割草子,也就放人了。

在我大约九岁十岁的某一天,我和“同年佬”会贤一起去地里捋猪草,可是天都黑了,还没有割满一篮。隐约听说村里的“老婆倌”常去杨村人的地里偷草子,那天也不记得是谁的提议,我俩居然胆大包天,想着趁天黑人看不见去偷割草子。

那是一片桑园地,一人多高的桑树挡着人的视线,地上的草子其实只长到几寸高,我们刚蹲下还没有摸到草子,突然从对面蹿出一个大人,连人带篮子,把会贤一把就给抱走了!

我吓得魂飞魄散,也不敢往后看一眼,用尽全身力气逃跑,跳下地坎,越过大溪,腾云驾雾般,仿佛脚不点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回家的,但镰刀和篮子居然一直在手,篮子里的猪草则早已无影无踪。

回到家里,一声都不敢吭,独自躲在楼上索索发抖。会贤怎么样了,我更不敢去问。两三天后,才隐约听村里人说,生茂阿爷去把会贤给领回来了,好像把会贤骂了几句。

何生茂是我们大队的农协主任,所以倒也没什么事。但从那之后,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敢问会贤,他被抱去后遇到了什么,我想他一定也把我招供出来了,不过后来好像也没人告发给我的父母。我心中暗自庆幸,如果是我被抓住了,我家是中农,真不知道会被怎么样。

隔了两年,我去杨村上初中,还生怕被人惦记着给认出来。这是一件让我一辈子记在心里的羞愧事,直到我把它写下来之前,都没有和第二个人说起过,恐怕连会贤也早已忘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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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音壁】

黄仕敏(家姐):记忆中的草子。现在都没有人种了,只有种蔬菜卖的人家才种,过年要卖二十元钱一把,一斤左右,时鲜菜。

那时候妈做的草子馒头是很好的,把草子用开水氽一下,拌上的米粉,蒸着吃,味道不错的。

黄仕忠:我小时候好像真的没有吃过新鲜草子。

黄仕敏:对,是50年代,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

郑尚宪(厦门大学,福建人):读了,乡土气息很浓,不是长期浸淫于乡村者写不出,也不能深刻理解。紫云英,我们家乡只有高寒山区才种,据说还是60年代引进的。我老家属于丘陵地带,人多地少,又有近一半根据国家指令种甘蔗,秋收之后的稻田大多种上小麦。偶有几块冬闲田,也分给大家种一季芥菜,春天收下来腌成咸菜,凑合吃一年。

不过紫云英不是苜蓿,这是肯定的。当然不排除有些地方称它苜蓿,所以一物多名吧,就像山西人管马铃薯叫山药蛋,跟其他地方的山药(所谓“淮山”之类)相差甚远一样。

吴先宁(民革中央,同乡):所谓草头吃多胀气,是指苜蓿嫩叶又薄又粘,粘在牛胃的“百叶”上,致其无法蠕动反刍,并非吃得太多。所谓百叶,就是牛胃中的瓣胃。

牛胀气了,一般是往它嘴里硬塞进去又干又硬的稻草,落到胃里,自然把百叶上粘的苜蓿叶子裹带而走,就没事了。

刘勇强(北京大学):强烈羡慕中农出身!最后的忐忑如在目前。记忆深处,谁小时候没做过一点见不得人的勾当?

巩本栋(南京大学):近期在澳门科技大学上课,忙忙碌碌,几无暇日,今稍空闲,始得拜读大作,已仅剩紫云英一篇。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下放农村的岁月,走进了那块熟悉的土地,虽艰难,却单纯,让人想起陶渊明的诗句:“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吾兄的记忆力,令弟佩服,那么多细节,交代得清清楚楚。吾兄的文字,也让我想到后人评渊明的话:文体省净,殆无长语。

张培忠(广东省作协):如花如草、如梦如幻、如泣如诉,昔年的辛酸和惊悸,如今成了温馨的回忆。

金树良(杭大同学):困难时期我在农村亲戚家里待过将近一年。那时吃过水草煮的稀饭。这种水草我们那边叫东洋草。我一位表哥结婚时,请客人吃胡萝卜加在米里做的饭,那算是很高级的了。糠拿来炒一炒,也吃过,很粗糙的。

岑宝康(杭大同学):1949年前,草子既是肥料,也是食物。嫩尖鲜食或晒干,藤蔓及根茎起拔后作为覆盖物,腐烂后即为有机肥,也有制作成沤肥,沤肥的效果更好。约1954年前后,人们又改为青葬草子,即覆地时埋入其中,肥效较长,但综合效果不如沤肥。

金红(杭大同学):你的紫云英,在世事纷扰中透着某种安静、苦涩,却有一丝甘甜。

赵延芳(杭大同事、同乡):我小时候烧米饭,锅底上一定会垫上许多番薯、萝卜,或是南瓜、草子干,这样不仅可以实现毛主席说的“瓜菜代”,米饭也绝对不会结锅巴。

我最头疼的是吃草子干(紫云英生晒的)饭,看着乌漆墨黑,吃着淡而无味,又有一股难闻的气息,还特容易塞牙,别说有多难吃了。我小时候特别抗拒的,就是吃草子干粥,但若不吃,奶奶就会拿起“家法”威胁要打,只得含着两包眼泪,慢慢吞咽……

陈立忠(中学同学):草子饭,番薯饭,六谷(玉米)糊饭,萝卜丝饭,满满的回忆。

陈建根(中学校友):我们小时候,拿一把猪草放篮子边上,远远地把割草刀投进竹篮子,投进算赢,输的人把那把猪草归赢的人。猪草不够,偷些草子放篮子下面。

周其奎(中学学弟):我们小时候割猪草,也是这样,像这个时候,即天天偷草子。还有养穷鸭,天天放鸭子,7分钱一个鸭蛋。

张萍(宁波大学):宁波话说:草子炒年糕,灶主菩萨要来捞。

苏壁郎(广东第二师范):老师写偷割紫云英一节,读者如临其境,如闻其声,学习了。

张均(中山大学):我们小时候就叫“绿肥”,不知道学名,经常在里面跑着玩,好像长大一些再也没有见过。不知道是不是与包产到户有关,进入80年代印象中就没有了。很美很美。

蔡依萍(浙江外国语学院):仕忠,你真能写,连草子都能被你写成文章,你还有什么不能写的?不过我才知道草子就是紫云英,有好听的名字,还有那张照片真的是好看。小时候就喜欢看那满天满地的草子花,过后是油菜花。谢谢你的回忆,以后回去一定还看草子开花。

刘娟(湖南工商大学):想起来我小时候在农村上过一年学,回家路上就有田里长满这种好看的紫云英,只知道是做肥料用的,不知道还可以吃。大概是我没有生长在会挨饿的年代吧!

黄丽群(丽水学院):我们小时候看到紫云英花儿可漂亮了,风吹过,泛起层层紫色的浪。真不知道人也可以吃。

唐琼(中山大学):小时候最喜欢摘下紫云英,串成花环戴在脖子上。紫云英于我的同年,是美好的记忆呢。

小时候还很喜欢捡地菜、采小竹笋呢。清明假期,我家大娃告诉我西大球场旁边的竹林有笋子,我还很兴奋地带她去拔了够吃一顿的竹笋,专门去买了五花肉来炒着吃。结果,采回来的笋子特别苦。

任珂旻(学生):紫云英不会说话,却能让看见它的人有许多追忆与话语。

张奕琳(中山大学):必得有老师的经历,笔下花草才有其独特的故事和性灵。期待老师编一本花草名物图鉴。

王芊(中山大学):读完慰藉又感慨,小小的植物里,满是世事辛酸与人情温暖。小孩子再正常不过的活泼顽皮,在那个时代里竟背负上了中农家庭的忧虑与负担。不过当写下这些记忆的时候,想必已经释然了吧。

贺贺(广东作家):童年不管是怎样的经历,在记忆里都是一种把心怀填满的温情与感动。小时候我的家乡春天也是满田野的紫云英,非常漂亮。

蒋思婷(学生):老师这篇写紫云英的文章,让我觉得清新而略有苦涩。关于紫云英,有模样、有味道,还有故事。读到年少时觉得这草扎喉咙的时候,感叹我们现在生活的富足。我们这一代可能大多数人都没有这样的体验,老师虽是一笔带过,尽量冲散了苦涩感,仍然感到不易。

沈珍妮(学生):之前在老师的文章里就说到黄奶奶在那个年代,整日为一家的食物忧愁,但在咀嚼紫云英中,才切实体会到这种忧虑的真切和沉重。若以后拍摄那个时代的影片,从繁茂灿烂的紫云英之下去切入,应该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曾庆兰(学生):刚读到老师说过年时分可采鲜嫩的紫云英来炒年糕,味道鲜美时,我想象着这从未品尝过的美味,不禁有些嘴馋。带着这份期待,读至下文,却是要用紫云英干草来做口粮,在缺衣少食的日子里尽可能支撑下去,喉间不由得也涌上一抹苦涩。

我还记得过年在家时曾跟家人说,早餐可以煮点红薯、玉米,适当吃些粗粮更健康。长辈连连摇头,说以前吃番薯吃到反胃心酸,再也不想吃了。在我们眼中值得期待的美食、健康生活的调剂,却是您这一代人艰难岁月的见证。

这朵小小的紫云英,年复一年地开和落,不知它是否也能感受到人世沧桑、时移世变呢?

刘蕊(上海大学):去年上海疫情肆虐……包括我在内,不知有多少人家像您的母亲曾经那样,每天都在盘算着,怎么才能让不多的口粮,来支撑未知的将来。

吴真(中国人民大学):刘蕊师妹的点评,和老师的童年回忆形成“互文”,让人流泪。

吴敏(东京友人,上海人):真会写啊!从植物娓娓道来。草头我在上海吃过的,是绿色的小圆叶,原来这紫云英就是草头的花啊,第一次知道。花能吃吗?

李志兵(中山大学):碌碌未知老,醒自旧梦情。田边酸叶酢,雨后紫云英。仕忠兄美文勾起乡思,班门弄斧以助兴。

高伯齐(中大系友):我把紫云英这篇文章转发到朋友圈,为您文章点赞的人很多。有农业部门的领导立即指出紫云英不是苜蓿,一查果然。看来黄老师也被影响了,但文章极亲切好看。

紫云英(学名:Astragalus sinicus L.)是豆科,黄芪属二年生草本植物,匍匐多分枝,高可达30厘米,奇数羽状复叶,叶柄较叶轴短。托叶离生,小叶倒卵形或椭圆形,先端钝圆或微凹,基部宽楔形,上面近无毛,下面散生白色柔毛,总状花序,有花呈伞形;总花梗腋生,苞片三角状卵形,花梗短;花萼钟状,萼齿披针形,花冠紫红色或橙黄色,旗瓣倒卵形,瓣片长圆形,荚果线状长圆形,种子肾形,栗褐色,2-6月开花,3-7月结果。分布于中国长江流域各省区。生于海拔400-3000米间的山坡、溪边及潮湿处。中国各地多栽培,该种常作为重要的蜜源植物、绿肥、牧草栽培;种子可入药,有补气固精、益肝明目、清热利尿之效。别名:翘摇、红花草、草子等。

黄仕忠:谢谢。其实,我们已经注意到不是一回事,所以用“红花草子”和“黄花草子”说明了不同。但另一方面,民间的称呼,也有这么混着称呼的。语言学现象,同一名,却是不同事;或是指代相关事,同类事。

高伯齐:对,名和实错乱的现象在各种事物里面都有,甚至观念也类似,所以经常出现鸡同鸭讲、越讲越乱的现象。

黄仕忠:但我本来也应该加一句话作说明的,否则会造成误解。

高伯齐:什么都讲的完全准确也很难的,乡人的观念和实际的科学还是有距离的,也不必强调一律。文学里,感情比科学重要。

黄仕忠:从写作的角度,含混一些,有时效果好一些。

高伯齐:错误有时也有故事性,反倒可能给作品增加很多谈资和看点,这本身也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现象。

黄仕忠:文学欣赏,有时讲究陌生化,间离效果。太熟悉,就没有感觉了。水至清则无鱼。另外一句话叫做浑水摸鱼。

高伯齐:传播学上有时候会用到这样的技巧,故意留点瑕疵。过于完美的东西会让人无话可说。

黄仕忠:让人把眼光停留一下。广告也是如此。

高伯齐:总体感觉很好,但哪里好像总有点点异样,于是回过头来再研究一番。

黄仕忠:所以设了个小小的陷阱,让您踩进来了。

廖智敏(学生):谢谢老师分享。第一次知道紫云英是可以吃的唉。文章末尾的“事故”让人心惊,好在会贤最后还是平安回来了。老师好有勇气呀!敢把自己的“污点”写出来。读到最后很感动,想到一句话——“真实本身是有力量的”。给老师点赞!

赵李滢(中大系友、同乡):文笔细腻,文字干净,当年没有日记,几十年过去了,竟然能如此清晰。

祈志锐(北京友人):黄教授儿时回忆真真切切,不由让我也想起了儿时到田野割苜蓿的情景,历历在目。

土豆(网友):小时候跟大人一起养蜜蜂,出了新年满地草子开花,是我们温州一带采蜜的大好时光,然后温州春耕备耕了,我们就去长江北的江阴,那里还有紫云英花。花里有蟋蟀,有蝈蝈,那时我十岁,童年啊,就是玩。

老书僮(网友):童年时光,美好回忆,淡淡苦涩。

墨何(网友):真的好亲切,想不到老家普通的草子,有这么诗般的名字,文章也写得太亲切了。前段时间我也想写,可一直下不了笔,有好几句土话也写不出来,看了乡贤的文章大受启发。

吴振武(吉林大学):真好!多谢吾兄分享。文章精彩外,这经历,这物种知识,都是弟不具备滴。

王云路(浙江大学):看了,依旧喜欢。才子现在一发不可收拾,才思泉涌,往日时光可以拍成电影了。

吴存存(香港大学):真好看!我小时候都在乏味的城市呆着,这些对我们来说很浪漫,喜欢吾兄不美化而写出苦涩。

吕立汉(杭大同学):这类回忆文章真的很好。你我还有钱志熙等皆出自农门,有太多的感受。来日得暇,亦可草就几篇。

俞忠鑫(浙江大学):我母亲是上虞人,我们家在上海,她经常买“草头”做菜,很好吃的。她说还有一种叫“无花浪”,二者相似,但不一样。看了你的文章,可能是“红花浪”。

戚世隽(中山大学):周作人在《故乡的野菜》也提到过,可为互证:扫墓时候所常吃的还有一种野菜,俗称草紫,通称紫云英。农人在收获后,播种田内,用作肥料,是一种很被贱视的植物,但采取嫩茎瀹食,味颇鲜美,似豌豆苗。

魏小宛(中学校友):写得非常具体、生动、到位,我很喜欢吃草子,喜欢炒草子的那个特有的香味。现在冬天(直到清明)回老家我们都会去采田埂上的草子,更觉清香美味,还拍草子花发朋友圈。我们小时候也经常捋猪草、撬田叶,倒是从来不敢偷草子。关键是就算只是撬田叶也不被允许,也常常有人要来夺篮子,所幸我的篮子还没被夺走过。小时候的日子过得真的不容易,所以当有人歌唱童年想回到童年时,我的反应是我可不想回去,我们的童年真的不快乐。

赵国瑛(中学校友):当年柴火奇缺,草子留种子田,一般插竹片用稻草绳围起来的,乃姆,柴没得烧么,这些竹片拔得来当柴烧。

周其奎(中学校友):黄教授,草子有好多吃法,炒炒当菜吃,有草子糊,草子饼,草子干等,秋分时可播种草子,近几年草子当时令蔬菜来吃,价格很贵。

沈澜(杭大同学):苦涩的记忆,感觉很温馨。草子的香味独特,炒年糕真是好吃,四月份回去时在菜场看到,还买了来吃,但是季节不对,太老了,也缺了点感觉中该有的鲜香。

黄绍辉(堂侄):草子,乡间田野最熟悉的的作物之一,春寒料峭中与“娥眉青草”一起最早吐出嫩芽。

虽然没经历过三年饥荒年月,但从小听了父辈、爷爷辈们无数遍的忆苦思甜,也了解了那个苦难的年代,清明前3-4月间,大麦未熟,青黄不济,地里只有这种作物的根茎尚能充饥,白天不行,就晚上去偷挖生产队的“草子蔀头”,聊以果腹。

改革开放40多年,饥饿的痛处慢慢被遗忘了,我们的下一辈,几十元的外卖划开手机叫一个,扒拉几口随手丢进垃圾桶。“时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逾侈”。

钱茂伟(宁波大学):名字过于文气,说及“草子”,人人有记忆。不说,都遗忘了这段记忆。

纪德君(广州大学):紫云英,成片成片的,非常烂漫!小时候,我们村就种植过,给我留下了美好的童年回忆。现在读到黄老师的文章,又产生了共鸣!

魏崇新(北京外国语大学):文章美,如果再配上几幅紫云英的插图则更美。看到你讲述的割猪草故事,顿时想起我们小时候也有同样的生活劳动经历,颇觉亲切, 如在目前。

莫晓春(中大校友):浓浓的乡土味道,深深的时代印记。两段印象很深,一是描写紫云英生长,“这般历数九,遭冰霜,透阴雨,……满满的葱绿,挤满了每一寸的空间”,文字凝炼聚力。二是割草子逃跑一段,看一遍笑一遍,平实的文字勾勒了一幅生动传神的画面。喜欢看你的文章。

张诗洋(广州大学):印象中长辈里有两三位名字都叫“云英”,可能正是以此花为名。唐传奇里裴航娶了云英双双成仙,所以,彼云英也成了巧妇佳人的美称。不想,此云英牵逗出一桩羞愧事,心情的摹写入微。

周龙梅(福冈友人):哇啊,紫云英让您讲述出这么多故事来,紫云英原来是一个个有灵魂的生灵,更爱她们了!

张慕华(中山大学):在这寒冷的冬日读到春天的紫云英,温暖而美好。

邹双双(中山大学):百度了下,惊呼原来它就是紫云英!春耕前老家水田里也有长,成片的,零星的。现在回老家,女儿还会采来插在头发上。

小时候偷鸡摸狗的事没干过,小伙伴们一起偷橘子,偷摘茶叶,偷花生,干过不少,当时没觉得要受到道德谴责,现在也没有很强的负疚感,反而当做儿时趣事时不时叙起。那个时代,那时的人,这点事不算什么。

傅志毅(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我湘南老家的稻田里也遍种紫云英,我们当地也叫“草子”。美文,勾起了童年的记忆和淡淡的乡愁。

李恒华(广东技术师范大学):我们那叫红花草,撒上草籽成长,稻田里可用于堆肥。小时候打猪草会拔一点充数,但不能多拔,据说有毒,猪仔吃了没食欲。

蓝岚(丽水学院):满满的回忆啊。这个紫云英,现在我外婆家的老房子后山还能见着一些。小时候我妈跟我说那是草子,给猪吃的,我那时想这么漂亮的花给猪吃有点可惜呢。

李凌云(中山大学):春天时第一次读到老师笔下的紫云英故事,印象深刻,没想到今年底才发出来。我从未见过大片的紫云英,假如没有读过您的文章,我看见紫云英花海,想必只有浪漫的惊叹,正如没有乡村生活体验和劳作经验的人读田园诗,往往只能看到表面的惬意而看不到背后的艰辛。但我今后再看紫云英,心中便会涌起更加复杂的情感,这也是老师写文章的意义之一吧。

章丹晨(伦敦大学):我也记得宁波老话是说“草子炒年糕,灶更菩萨要来捞”,所以一直以为是很好吃的东西,看了老师的文章和大家的评论,才知道原来紫云英也有不同吃法,有时用来尝鲜,有时则是果腹的粮食。

杨惠玲(厦门大学):很喜欢春天田野里的紫云英,仿佛绿色的地毯上铺了一层紫色的缎子,美极了。紫云英炒年糕,一定很美味,仅仅是想象就要流口水了。

夏心言(四川师大):这篇写得真美!围绕着紫云英一株小草,谱出一曲婉转悠扬的田园诗。结合《乡村六记》前五记,偷草子、捉小鱼、斫山柴、私买树,您的童年时光可谓多姿多彩,有险有惊。很适合画成一幅长卷,题作《小小传奇》。

田语(浙江大学):充满野趣的乡间回忆相比之下,我们这代人的生活反而显得贫瘠了很多。

涂秀虹(福建师大):最后一段真是太可爱了!虽然能够共情您当时的紧张窘迫,但是,还是忍不住笑了。抱歉、抱歉。

李晓红(中山大学):拜读了!读到最后好惊险……感觉黄老师还留有一文。

杨哲(中大系友):看到紫云英,就想起中学开门办学,每周末要采40斤绿肥交到学校,经常无法完成。每到周末就压力山大,以至于这几十年偶尔还梦到采绿肥,无论如何都无法完成。

杜雪(北京语言大学):想到成语“落英缤纷”,知道“英”的本意是花朵。“紫云英”大概就是指封面图那样,连片如云的紫色花朵吧?童年的往事,本来不过是小孩子一时淘气馋嘴,固有不是,也不是大事。但在凡事“上纲上线”的气氛里,竟然令人恐惧联想到家里是“中农”便会如何……以前难以理解,如今步入社会,虽然仍觉得荒唐,但是也理解了,太阳底下原无新事。

李昕阳(学生):第一次听说“紫云英”,刚刚搜了图片,好漂亮,没想到它也是当时艰苦生活的见证之一。我的家乡在东江河畔,沙土种出的番薯很甜,番薯叶也是客家人经常吃的青菜,但家中长辈却不太喜欢,总说吃了反酸烧心,那时突然意识到,这些城市里不常见的食物,曾经是物质匮乏时期的特别记忆。

陆韵(学生):听母亲提起,小时候的零食就是姜片沾点盐巴,不好吃,但是有一定刺激性,就是零食了。我们的确没有这样的经历,所以要多谢去了解、体贴,才能共情。

从老师的一系列散文中,我读到了比历史书上更生动的时代,因为其中很有人情。

吴俣(学生):读到“紫云英”这个名字,特地去查了一下图片。看到图片才发现,原来我在田间也见过,但一直不甚关注,也不清楚它叫什么。花虽小,却既好看,又有用处,还承载着儿时的记忆,读来充满风趣,让人回到了过去,杂糅着酸甜苦辣。

林珈卉(学生):老师写紫云英打底煮饭,我想起有时奶奶会在煮饭时加入番薯。因为平时还是煮白米饭,偶尔这样吃反而觉得新鲜、好吃,但在那个年代,大概也是为了“多出一些饭”,是我们在不用挨饿的年代难以感受的辛酸了。

看到老师的随笔,有时也会觉得应该回去多问问家人在过去年代的经历。心里一直有隐隐的愿望,希望去了解家人过去的故事,但总没有正经去问,他们也不会主动讲起。我的爷爷奶奶不认字,他们无法记录的过去时代的记忆不如由我来记录下来吧!

宋睿(学生):偷割草子不成,反被人抓;忧心伙伴招供,怕牵连家。童年时期遭遇的“险境”,时至今日仍记忆犹新,或许儿时那些令人忧虑不安的经历,确实会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老家野菜种类丰富,像是荠菜苦菜,“疙瘩姜”“兔奶”,小时候在山上都能用“小爪勾”“挽”到,这几年少了很多。那会儿总把上山挖野菜当做童趣乐事,四体很勤,但五谷不分,刨一袋子“野菜”,大多数是野草。

周菁若(学生):哇,以前的生活跟现在真的很不同,感觉自己出生在一个好年代,有安稳的生活,能有好多好吃的,以前的生活好不容易啊!但是这个菜,我上次去上海有幸吃过,我还觉得蛮好吃的。

 

    责任编辑:黄晓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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