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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爱人3》:风筝与线,该是什么关系

曾于里
2023-09-14 16:02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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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爱人3》播出后,依然在社交媒体上获得极高的讨论度,毕竟无论是现实生活还是在文艺形式中,我们都很难像真人秀节目一样获取如此真实、具体而鲜活的样本,去透析爱情与婚姻中的两性关系。

《再见爱人3》的三组夫妻

这一季也因为有傅首尔和丈夫老刘的参与,一度引发不小的争议。因为无论是在傅首尔一系列语言表演中,还是此前在芒果TV的婚恋节目《婚前21天》中,观众“看到”的都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形象。是夫妻感情发生变化了吗?还是这又成为佐证真人秀是“秀”的另一个样本?看了新节目,我更倾向于相信恩爱是可以“秀”的,但离婚综艺中的疏离却很难伪装——虽然疏离的原因不见得完全坦诚。

第三季跟此前两季还有一个很关键的不同。此前两季的三组关系,一组是仍在婚姻中、有离婚的打算,一组是正在离婚中,另外一组已经离婚。《再见爱人3》选取的三组关系均在婚姻状态里(有一组办了婚礼仍未领证),虽然减少了透视婚姻不同阶段不同相处模式的机会,却也可以更加聚焦于婚姻内部问题的呈现。

怎么形容这一季的三组夫妻呢?《再见爱人3》的一段文案很好点题了:“婚姻像极了风筝,越是紧攥着线,对方越想挣脱;但松开手毫无束缚后,却飞得漫无目的飘摇欲坠。如果成为了握住线的人,如何能放好风筝呢?”

节目以风筝与线来寓意夫妻之间的关系

这段文案点出了婚姻中的两种关系:占有与控制,爱是这两种关系得以存在的前提。

没有占有,就没有亲密,没有亲密,也就不会有婚姻中的爱情。当我们爱上一个人,我们试图在灵与肉上占有对方,这是一种很理所当然的情感。所以,我们会在与一个人确立关系后,要求对方在肉体与精神上“忠诚”,绝大多数人是无法容忍伴侣的肉体出轨与精神出轨的。很多人迫不及待地渴望进入婚姻,也是希望能够以一纸婚书、凭借法律的外力,让我们可以牢牢地占有一个人。

“占有”这个词看起来似乎很霸道,很具侵略性,但它是需要双方心甘情愿地配合才能完成。换句话说,爱情中的占有是你情我愿的“相互需要”,用观察室嘉宾melody的话说,“每个人都是需要被需要的”。

当双方都不想占有对方,当我们可以接受另一半去谈一段新感情,可以接受另一半与其他人有亲密关系的发生,婚姻关系也就岌岌可危。固然双方还是作为亲人或朋友存在,但此时没有了占有、没有爱情,就像傅首尔自己也清醒意识到,“没有爱情不能叫伴侣”。

傅首尔

在傅首尔与丈夫老刘的关系中,就属于这种情况。傅首尔一再提到,她跟丈夫的关系就像兄弟,爱情已经降为零,丈夫完全没有干预和参与她的生活。对于丈夫老刘来说,当傅首尔飞得越来越高,他发觉自己被需要的时刻越来越少,他不被需要,索性主动退出。

老刘希望自己是被需要的

现实生活中的很多婚姻,当双方失去对对方的占有欲望时,如果双方都能保持婚姻关系所需的忠诚,这样的婚姻也可以持续到老,双方也能以亲人的形式一起生活。当然,也会有人选择离婚,就像老刘认为这不是健康的婚姻关系,所以他试图分开看看。

如果说是放风筝,那么老刘就是直接把线放开,也可以接受有另外的人来替自己放风筝。傅首尔生日时,他给傅首尔的贺卡上写的是,“助你高飞”,这更像是一个经纪人的口吻;他也愿意祝福傅首尔,在他离开后,能够得到其他人的宠爱。

这一组关系,让我们看到婚姻中相互占有、相互需要的重要性,当占有失去,爱欲飘散,婚姻有可能凋零。

可如果占有走向极端,就会变成控制。

控制的关系中,有亲密,也往往有爱情,只不过控制,是试图“完全占领”伴侣的思想与行动:控制者希望伴侣按照自己的设想,去行动、去生活、去思想。之于控制者而言,TA的出发点是“为了伴侣好”“为了让伴侣不要走弯路”云云,但控制的本质就是将对方“私有化”——控制者不能接受伴侣是超出自己控制范围的独立个体,TA只能依附于自己而存在,哪怕控制者对这件“私有物”关心备至、无微不至。

在王诗晴与丈夫纪焕博这组关系中,纪焕博一直试图让王诗晴成为一个“芭比娃娃”,这是王诗晴对自己处境非常准确的概括。两个人相差10岁,在王诗晴刚入行时,作为前辈的纪焕博给了她很多帮助,此时的王诗晴对纪焕博有一种“崇拜”的情感,她愿意倾听这位前辈的意见;王诗晴之于纪焕博而言,也就有了一种“养成系”的味道。

王诗晴

时间流逝,随着王诗晴能力与思想的不断成长,“芭比娃娃”觉醒了,她不想再接受纪焕博方方面面的控制——从王诗晴每天穿什么出门到朋友圈九宫格的顺序,纪焕博都要干涉——不只是提出意见,而是要求王诗晴按照他说的去做。依然用放风筝那个比喻,纪焕博的绳索攥得死死的,生怕风筝飞不起来,也怕风筝飞得太高,反复撕扯绳索,让风筝在飞翔中感到的是从始至终的不自由。

当王诗晴试图摆脱时,无论是正片还是外采中,观众可以直观感受到纪焕博的“崩溃”;当王诗晴直言表达出对丈夫控制的厌烦与不需要时,他望向王诗晴的眼神除了难以置信以外,还有一种破碎感;甚至当王诗晴在众人面前对他有一些“调侃”(他认为王诗晴夸大说辞),他“不怒自威”,给其他人也带来很强的压迫感……他很爱伴侣,也一直在付出,但他也确实擅长“情绪勒索”,他多次强调自己“很惨”,觉得自己付出那么多,王诗晴却不领情。

纪焕博一再伤心地提到,自己“挺惨的”

黄执中用“父女”的视角来审视纪焕博对王诗晴的一部分感情,还蛮精准的。不是说纪焕博把王诗晴当女儿养,而是纪焕博的爱,大抵就像很多爹味十足的老父亲,把女儿当掌上明珠含辛茹苦养大,当女儿长大有了自己的社交圈和生活,父亲在她生命中仍很重要,但所占据的部分萎缩,父亲唯恐于权力的消散、控制的解体,深情得很脆弱,却也深情得控制力十足。

观察室的黄执中与李松蔚,认为纪焕博的很多话很像是父亲对女儿说的

但一个妻子走出丈夫的控制,比一个女儿要走出父亲的荫蔽,更困难一些。因为夫妻之间的控制伴随着亲密的爱情,占有与控制的边界难以厘清,哪怕她试图摆脱,却也总是难以割舍。虽然王诗晴知道自己是觉醒了的芭比娃娃,但她还是会依照丈夫的意见穿着打扮(换上自己喜欢的鞋与袜子就是“叛逆”了),她潜意识里也一直渴望得到纪焕博的回应与认可。丈夫的每一次破碎和破防,都会令她觉得亏欠、心软,面露难色。

纪焕博有时会因为王诗晴的话变了脸色,王诗晴也会陷入尴尬紧张

我们可以察觉到他们深爱彼此,他们也不是坏人,只是,他们可能需要请求心理医生的介入。对于控制者而言,他不能试图通过控制对方来获得爱情中的确定性和安全感——虽然他不会觉得自己是在控制,他一再强调自己不是女方的“敌人”,问题是,这种不是敌人的控制更软性更隐蔽;对于被控制者而言,要走出那种无意识的PUA或依赖是很难的。调整好风筝与线索的关系,那么风筝与线仍然是一体。

在第三组婚姻关系中,双方是“90后”,王睡睡与张硕爱情长跑七年,三年前也办了婚礼,但迄今双方未领证。未领证的原因是,婚礼现场发生“婚闹”,对于以王睡睡为代表的新一代年轻女性而言,这是令人恶心的性骚扰。男方虽然向伴娘道歉了,但男方却迟迟未要求闹婚的伴郎本人去向伴娘道歉,这成了王睡睡心中过不去的坎儿。

但两个人在节目中没完没了地争吵,仿佛风筝与线是断开的,傅首尔精准吐槽道,“我觉得甚至吵成这样,都没必要到节目上来分开了”。其实,两个人有过很甜蜜的校园恋情,他们有过很亲密的占有彼此的阶段,迄今也活在这种惯性里,女方仍然只会因为男方哭泣、男方也仍然期待女方对自己的需要,这让他们还不舍得离开彼此。

张硕与王睡睡一度吵到俩人都不想录了

只不过,这种亲密的占有,已经在“婚后”的各种争吵中慢慢淡化,他们渐渐成为“室友”关系。在亲密淡去时,作为自主意识非常强的新一代年轻人,他们也谈不上有控制对方的能力(这当然是好事了)。在男方这里产生更大的挫败感。比如“婚后”,他埋怨女方不会做饭,他埋怨女方动不动就发脾气,他是一脸清澈的愚蠢,“我觉得她原来不这样啊”。

男方认为是女方变得无理取闹了

无论如何,这一组关系让我们看到有过爱情的俩人,在割舍时并没有口头说的那么容易。这一组关系唯一让人庆幸的地方是——他们的结婚证至今还没有扯下来。这大有可能是未来年轻人相处的一种形态:风筝是风筝,线是线,可以一起生活,可以有亲密的关系,但如果对方没有让自己足够的确信与放心,那么就不必让一纸婚书绑定双方,保留随时离开的自由,或者让离开时可以不必那么麻烦。

“相爱没有那么容易”,风筝与线要保持舒适的距离也没有那么容易,但风筝与线的责任并不是各打五十大板。就《再见爱人》和《再见爱人3》而言(抱歉,第二季开播不久就弃了),我们可以轻易发现:男性或许更难适应双方力量的变化。男性已经习惯了在两性关系中处于支配性的地位,他们习惯了占有、习惯了被需要、习惯了控制,一旦伴侣拥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一旦伴侣的自我意识不断生长、一旦伴侣“不那么需要”他们时,他们会失落、挫败、埋怨、自怜,试图更用力地攥紧放风筝的线,关系愈发紧绷,或者直接放手,风筝就愈来愈远。

其实老刘的生活就是大部分全职妈妈的生活

相爱是一门学问,但很多问题也确实是男性带出来的。女性的崛起是大势所趋,或许男性都应该慢慢去习惯身份上的变化,去深刻领悟这样一个常识:被伴侣需要,不意味着掌握支配她们、控制她们的权力,或者需要比她们更强、更有话语权。相爱说到底是一种“相互作用力”,不要想着去凌驾对方,彼此舒适的契合才是最重要的。

【上海文艺评论专项基金特约刊登】

    责任编辑:张喆
    校对:栾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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