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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猫启示｜租猫过暑假，收集六趾猫……男作家们这样爱猫

崔莹

2023-09-15 16:26

来源：澎湃新闻

海明威故居养着与众不同的猫，它们是六趾猫，都是海明威的爱猫“白雪公主”的后代；马克·吐温是爱猫无敌手，他曾同时养了19只猫，外出度假没有猫可撸，便租猫；塞缪尔·约翰逊经常走很远的路去为爱猫买牡蛎，因为他担心派仆人去，仆人会发牢骚、虐待猫；狄更斯最喜欢的猫鲍勃去世后，他把猫的一只爪子做成了开信刀，确保其永伴自己左右……作家是比较特殊的一个群体，他们常常宅在房间里，埋头苦写，而猫便成为他们的陪伴和乐趣。“狗是男人最好的朋友”的说法可以追溯到1789年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而猫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男作家们的宠物。

如果去美国南部基韦斯特的海明威故居和博物馆参观，你可能会被这里的猫惊呆——以文坛硬汉著称的大作家原来也是猫奴！这些猫或是在长凳上晒太阳，或是在床上打瞌睡，或是趴在棕榈树上注视着远方。不过最初，这里只有一只猫。据说，海明威在古巴旅行时，无意中夸奖了斯坦利·德克斯特（Stanley Dexter）船长的猫漂亮，没想到没过几天，他就收到了船长送来的礼物：一只白色六趾猫。海明威的儿子给这只猫起名“白雪公主”（Snow White）。海明威带着白雪公主住进了他在基韦斯特的家。结果，这只猫很快就繁衍出一个几世同堂的大家族。

海明威和他的猫

1943年，海明威与他的第三任妻子以及很多只猫搬到了古巴哈瓦那的维吉亚庄园居住。起初，他将一间空闲的卧室作为“猫屋”，但随着猫的数量不断增加，他最终不得不允许猫咪们占领整栋房子。海明威用“一箱箱三文鱼”款待它们，晚上还和它们一起喝酒。当然，海明威为猫咪准备了特殊的佳酿——威士忌和牛奶混合的饮料。他写信给第一任妻子： “一只猫会吸引另一只猫……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大了，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很多猫，但到了喂食时间，你会看到它们像是在大规模迁徙般的移动……”海明威经常在写给家人的信中花大篇幅谈猫，谈和猫的相处……每每谈到猫时，他满腹柔情。海明威非常喜欢猫趴在他的身边，他称这些猫是“咕噜声工厂”和“爱情的海绵”，认为它们需要不停地被人爱。他也指出，作为回报，猫会给主人惬意和陪伴。

海明威和家人在维吉亚庄园生活期间，前前后后大概养了50多只猫，其中也包括很多六趾猫。海明威喜欢用名人的名字为猫起名，比如称它们赞恩·格雷（Zane Grey）、克拉克·盖博（Clark Gable）等，当主人喊猫们吃饭时，听起来家里高朋满座，而且都是重量级宾客呢。

海明威和他的两个儿子以及猫

实际上，海明威从小就很喜欢猫，并经常帮助流浪的动物和受伤的动物。他年轻时曾在巴黎生活，但当时境况窘迫，他抱怨自己“太穷了，连一只猫都养不起”。海明威在其著作《丧钟为谁而鸣》中写道：“没有一种动物比猫更自由。”他最喜欢的猫是一只黑白相间的猫，这只猫叫“博伊西”（Boise）。在著作《岛中湾流中》中，海明威便为小说中的猫起名“博伊西”。

如今，大约四五十只猫依然在海明威的故居自在地生活着，它们中的大部分是白雪公主的后代。为了纪念海明威对六趾猫的喜爱，人们也称六趾猫为“海明威猫”。

海明威故居的猫

马克·吐温爱屋及乌，爱猫也爱养猫人。他说：“当一个人喜欢猫的时候，我就是他的朋友和同志，无需多言。”这句话将全世界的爱猫者都联合起来。据说，马克·吐温曾一度同时拥有19只猫，他给每只猫都起了不寻常的名字。只是看看这些名字，就知道马克·吐温对它们有多么用心。这些名字有的源自希腊神阿波罗，叫阿波里纳里斯（Apollinaris），有的源自《圣经》中“魔鬼的王子”，叫别西卜（Beelzebub），有的来自苏格兰歌曲《玛吉·劳德》，叫“布拉斯基特”（Blatherskite），有的直接叫“撒旦”（Satan）。这些名字也颇显主人的知识水平，而主人则谦虚地解释，之所以起这样的名字，主要是为了帮助孩子们练习发音。马克·吐温的作品中经常有猫的身影，比如《汤姆·索亚历险记》中有一只名叫“彼得”的黄猫，他甚至专门写了关于猫的故事，这两个故事可以在《关于猫：马克·吐温的两个故事》中看到。

马克·吐温和他的猫

原本，马克·吐温对猫的喜爱只是他的私事，结果一则寻猫启事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爱猫。马克·吐温有一只叫班比诺的猫，这只猫是他的女儿克拉拉送给他的。有一天，班比诺不见了，马克·吐温急得坐立不安，便在《纽约美国人报》上刊登广告，悬赏5美元，请发现猫的人将这只猫送回他位于纽约市第五大道的家。马克·吐温这样描述他心爱的宠物： “体型庞大，通体漆黑；毛发厚实，如天鹅绒般光滑；胸前有一圈淡淡的白毛；在普通光线下不易发现。”没过多久，不断有人带着类似的猫来碰运气。幸亏马克·吐温用笔名发布的这则寻猫启事，不然假借还猫之名，行一睹大作家之实的粉丝们一定会把纽约市第五大道挤个水泄不通。班比诺为主人节省了5美元的悬赏，它最终自己跑回来了。

马克·吐温的生活里就不能缺少猫。他经常外出，旅行很多，当他不得不长时间离开自己的爱猫时，他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式——租猫。比如，1906年他曾在新罕布什尔州的都柏林过暑假。他在那里租了三只小猫。他给其中一只起名为“粗麻布”，给另外两只一模一样的猫起名为“灰烬”。每次租完猫，他都会完璧归赵，并留下更多的钱资助猫主人更好地照顾它们。马克·吐温认为这样做很明智，既不用担心增加新家庭成员的负担，又时常会有新猫做伴。原来，共享猫咪经济是从马克·吐温开始的。

马克·吐温像是对待人那样对待猫。有一次，当他正要走进通往大厅的门时，两只小猫突然跑到他的面前，并停了下来。马克·吐温轻轻地打开门，低头鞠了一躬，然后退后一步说：“请进，先生们。”

喜欢诗歌的猫奴们大概都知道T·S·艾略特于1939年出版的《老负鼠的猫经》。这部以猫为主题的诗歌集可谓文学界最著名的“猫之歌”。这些诗是艾略特写给他的教子的。英国音乐剧作曲家安德鲁‧劳埃德‧韦伯的音乐剧《猫》就是以这些诗歌为基础创作的。除了书中的人物，《猫》还引入了艾略特未发表的诗歌中的几个人物。该剧于1981年在伦敦西区首演，一年后在百老汇首演。

音乐剧《猫》剧照

《老负鼠的猫经》中包括《猫的命名》《老冈比猫》《麦卡维蒂：神秘猫》《格斯：剧院猫》《史金柏山克斯：铁路猫》《与猫相处》等15首诗歌，描写了15只性格暴躁、名字奇特的猫，其中包括罗腾塔格（Rum Tum Tugger）、格罗尔泰格（Growltiger）等。这本书继承了无厘头诗歌的传统，并深受英国打油诗人爱德华·李尔的《猫头鹰和小猫》、路易斯·卡罗尔1865年的小说《柴郡猫》以及英国诗人克里斯托弗·斯马特的《我的猫杰弗里》等作品的影响。然而，这本书出版之初并不怎么讨好。由于艾略特和出版社的关系，他不仅是《老负鼠的猫经》的作者，也是该书的出版商。这本书于1939年10月的第一周问世，当时的文学评论家指出艾略特错误地判断了全国人民的情绪。此时此刻，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欧洲爆发，很多家庭不得不考虑对宠物实施安乐死，因为他们担心战时配给制实施后无法正常喂养宠物。死亡和毁灭的气氛笼罩着欧洲，而一位著名的知识分子却为孩子们写了一本关于猫的诗歌。《波士顿晚报》的约翰·霍姆斯也认为出版这样的书是一种“严重的轻率行为”。也有人觉得艾略特已经失去了灵感，当时距离他发表《荒原》已有17年时间，这位几乎比任何人都更有文化权威的人，却在这里浪费时间，写一些无关痛痒的轻松诗句。

但实际上，这些对《老负鼠的猫经》表示质疑的人可能并没有看懂这本书。“老负鼠”是艾略特在伦敦遇到的美国同乡诗人埃兹拉·庞德（Ezra Pound）给他起的昵称。“负鼠”有装死求生的本性，庞德很欣赏这种品质。《老负鼠的猫经》与《荒原》一样荒凉。两部书都表明：暴力在表面之下酝酿，悔恨淹没了乐观，一意孤行的私利每次都战胜了美好的感情。艾略特借和猫有关的故事，对第一次世界大战引发的道德和精神崩溃发出了隐晦的哀叹。

在艾略特的笔下，盟哥杰利（Mungojerrie）和罗普兰蒂瑟（Rumpelteazer）是两个年轻的暴徒，他们到处搞破坏，把屋顶上松动的、现在不再防水的瓦片移开，肆意砸毁餐厅和图书馆，从已经一贫如洗的家庭里偷窃食物。罗腾塔格则是一个反叛者，他以制造家庭混乱为乐。麦卡维蒂是犯罪大师，他蔑视法律。而格罗尔泰格是一个不法之徒，他专门捕食农舍居民、金丝雀、鹅、母鸡和潜伏在外国船只上的长毛匪徒。《老负鼠的猫经》的字里行间流露出时代的恐怖，同时，也反映作者个人生活的瓦解。在《老负鼠的猫经》出版时，艾略特已经与妻子薇薇安·海伍德分居，并将对方送进了精神病院。

1939年版的《老负鼠的猫经》封面上有一幅艾略特的自画像。画中，艾略特身着正装，站在墙的另一侧，并扶着竖在墙内的一张梯子，只见一群猫正争先恐后地往梯子上爬，有一只猫已经爬上了墙头。人们不禁疑问：它们在干什么？是要站在墙头看风景，还是要奔向墙那边的世界？

《老负鼠的猫经》

英国作家、诗人塞缪尔·约翰逊用九年时间编撰了《英语大字典》，这本字典也被称为《约翰逊字典》。约翰逊一生爱猫如命，在他伏案工作的日夜里，一定有小猫陪他左右。他最喜欢的一只猫叫霍奇，如今，这只猫的雕像矗立在伦敦高夫广场17号他的故居外，只见霍奇坐在约翰逊的字典上，旁边是一些空的牡蛎壳，纪念碑上刻着“一只非常漂亮的猫”的字样。1748年至1759年间，约翰逊曾在此居住。霍奇的雕像是1997年，由伦敦市长罗杰·库克爵士和该雕像的制作者乔恩·比克利安放于此的。乔恩·比克利安也是个猫奴，他按照自己的猫的模样打造了霍奇。

霍奇的雕像

霍奇是罗杰（Roger）的变体，是英国乡下人的传统名字，由此推测这只猫可能是约翰逊在乡下旅行时带回的。姆斯·博斯韦尔是《塞缪尔·约翰逊的一生》的作者，他在书中写道：“我永远不会忘记他对他的猫霍奇的溺爱……我记得有一天它爬上约翰逊的胸部，显得得意洋洋。而我的朋友则笑眯眯地半吹着口哨，抚摸着它的后背，拽着它的尾巴。”霍奇喜欢吃牡蛎，牡蛎廉价而有营养，于是，约翰逊经常外出为霍奇买牡蛎。博斯韦尔解释，约翰逊这样做是因为担心若让仆人们做这项工作，他们就会开始讨厌这只被他宠坏的猫，会发牢骚、会虐待猫。据说，当霍奇临终时，约翰逊找来一些缬草，因为缬草能帮助猫咪减压、有助于它们的睡眠，约翰逊希望霍奇最后的时光舒服点。霍奇去世后，英国诗人珀西瓦尔·斯托克代尔写了《约翰逊博士最爱的猫之死的挽歌》，诗中写道：“当主人爱抚它时，它热情地表达感激之情；当主人抚摸它的貂毛时，它总是发出咕噜咕噜的感谢声。”

除了霍奇，约翰逊也钟爱一只名叫莉莉的猫。在1783年的一封信中，他提到了它，“这只白色的小猫现在已经完全长成，而且非常乖巧”。当时，约翰逊已经和它相处了一年多。1991年，英国版画雕刻师伊冯娜·斯卡贡（Yvonne Skargon）创作了童书《莉莉、霍奇和约翰逊博士》讲述了约翰逊和莉莉的故事。

约翰逊的妻子伊丽莎白于1752年去世，有人指出，此后，约翰逊总是与猫共处一室。这些猫为他提供了陪伴，也让他在与世隔绝的艰苦写作生活中得到了爱。约翰逊对动物的喜爱也呈现了他的性格，那就是他温和善良，对比自己不幸的人充满同情。正如博斯韦尔所说，他对他的仆人和他照顾的动物非同一般的仁慈。

美国硬汉派侦探小说家雷蒙德·钱德勒一谈起猫似乎便失去了理智。有一次，他表示：“我说的话让你以为我讨厌猫。但是，先生，我是最狂热的爱猫人士之一。如果你讨厌它们，我可能会学着讨厌你……”好吧，谁还敢在钱德勒面前说不喜欢猫呢？

钱德勒最爱的猫叫塔基，那是一只黑色的波斯猫。他经常在深夜失眠时给朋友写信，分享塔基的近况。他写道：“我们家的猫越来越暴躁。如果它发现自己独自在任何地方，它就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直到有人跑过来。它睡在门廊里的一张桌子上，现在还要求把它从桌子上抬上抬下。它晚上八点左右能喝到热牛奶，但七点半左右就开始嚷嚷着要喝。”他甚至还以塔基的名字给其它猫写信：“等你的脸洗干净了，我们再来讨论世界的现状、人类的愚昧、马肉的盛行（尽管我们更喜欢吃牛里脊肉），以及我们共同面临的困难——如何在正确的时间打开门，让饭菜在更长的时间间隔内供应。我已经让我的员工每天工作五次，但仍有改进的余地。”

钱德勒和他的猫塔基

钱德勒年轻时曾做过记者，直到四十多岁时才决定写小说。当时，他失业在家，美国正处于大萧条时期，他急需赚钱养家。他喜欢阅读犯罪小说，便自学了这类小说的写法。钱德勒的第一篇短篇小说发表在1933年的通俗杂志《黑面具》上，而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长眠不醒》于1939年出版。伴随钱德勒写作生涯的开始，塔基也进入了他的生活。钱德勒把这只黑猫称为自己的秘书。正如他在一封信中所写：“也许我应该补充一下，我的秘书是一只黑色的波斯猫，它14岁了，自从我开始写作以来，它就一直围着我转，通常坐在我想用的纸上或我想修改的稿件上，有时靠在打字机旁，有时只是静静地从书桌的一角望着窗外，好像在说：‘伙计，你做的这些事都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钱德勒夫妇会带着塔基旅行，钱德勒认为塔基和他一样爱写作。他描述塔基：“无论我们去哪里旅行，它都会和我们在一起，它记得它曾经去过的每一个地方，而且通常在任何地方都很自在。也有一两个地方让它受不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就是不肯在那里安顿下来。一段时间后，我们才明白它的意思，原来，那里可能曾经发生过斧头杀人案……有时候，它用奇怪的表情看着我（它是我认识的唯一一只会直视你眼睛的猫），我怀疑它在写日记，因为它的表情似乎在说：‘兄弟，你以为你是个好人吗？兄弟，你觉得自己大多数时候都很不错，不是吗？我想知道，如果我决定发表一些我不时写下的东西，你会作何感想？’某些时候，它会耍一个小把戏，就是轻轻地举起一只爪子，让你以一种猜测的表情看着它。我妻子认为它是在建议我们给它买一块手表；它并不需要什么实用的手表——它比我更会看时间——但毕竟它得有一些首饰。”

英国作家查尔斯·狄更斯以爱狗著称，但他后来也喜欢上了猫。最初，狄更斯的女儿玛米说服爸爸让她养了一只名叫威廉姆娜的猫。没过多久，这只猫就生了一窝小猫。有趣的是，威廉姆娜将这些小猫一只只从厨房叼到狄更斯的书房的一个角落里。主人几次试图把小猫从书房搬走，但都以失败告终，索性就任由猫妈妈和它的孩子们在书房安了家。后来，他们留下小猫鲍勃，因为它很聋，将其余小猫都送了人。没想到，鲍勃和狄更斯产生了浓厚的情谊。仆人们用“主人的猫”来称呼鲍勃。玛米表示，鲍勃会“像狗一样跟着狄更斯在花园里走来走去，当他写作时便和他坐在一起”，它甚至会用一些小把戏，以引起狄更斯的注意。玛米讲述，有一天晚上，除了狄更斯，他们一家人都外出参加舞会，狄更斯和鲍勃在客厅里。狄更斯坐在一张小桌子前看书，桌子上放着一支点燃的蜡烛。突然，蜡烛熄灭了。狄更斯对他的书很感兴趣，便重新点燃蜡烛，顺便抚摸了一下鲍勃，他注意到鲍勃正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继续看书，几分钟后，光线变得昏暗，他抬起头，正好看到鲍勃故意用爪子弄灭了蜡烛。鲍勃第二次明确无误的暗示同样起了作用，狄更斯又抚摸它。这件趣事也让狄更斯对鲍勃的感情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