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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诺奖,一起去往世界尽头和冷酷仙境(bushi)

2023-10-13 14:20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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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是出生在“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挪威,没有暗示村上的意思)的约恩·福瑟(再次大声宣布我们将在明年出版他的代表作之一《三部曲》),他的获奖,也让北欧成为最近话题的焦点之一。

前天的推文“新晋诺奖得主约恩·福瑟:在过去的10年里,我已经为这种可能性做好了谨慎的准备”里,译者李澍波已经大致带我们领略了挪威的一些风土人情,今天,文景君想邀请各位读者随着“他者others”联合创立人及执行主编、《在驯鹿聚集的地方,吟唱》作者吴一凡一起去往挪威的邻居——芬兰。

出发吧~

以下内容摘自《在驯鹿聚集的地方,吟唱》

芬兰极地:萨米人的灵力

吴一凡 著

我在不同年份的不同季节数次深入北极圈,前往遥远的芬兰拉普兰地区拜访萨米人。头一次是一个秋末,我和萨米人在那儿等待初雪。和我同行的还有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的美学博士乔雅(Gioia)。早年旅居欧洲时,我和她在柏林一个废弃厂房改造的临时艺术中心相识,逐渐成了推心置腹的好友。她认为这种奔赴北方的艰辛旅途并不适合我独自完成,尽管我向她解释自己有可靠的向导,但她的回应是:“能有我贴心吗?”事后证明,她的坚持或许也是某种神秘力量的组成部分,没有她我会错过神圣的极光及其蕴含的能量。

萨米人阿尔米拿着萨满鼓

如今在芬兰的萨米人仅有6500人左右,不过这个数据并不可靠。“数据没办法真的可靠,”我的向导塔尼娅(Tarja)说,“在这里我们并不以血统点认人数,这样解释吧:一个与萨米人一起生活的赫尔辛基人,他了解萨米习性与文化,能够用他们的语言,那他就是个萨米人。相反,如果一个萨米人到城里忘记了自己的传统,那他也就被这片土地驱逐了。”

关于萨米人有这样一种说法,如果他不是驯鹿牧人,就是猎人或捕鱼人。他们所从事的职业一定和大自然有关,有时他们可能既是牧人又是捕鱼人,随不同季节转换。驯鹿冬天会去南边一点的地方生活,夏天则回到北部。从前萨米人就跟着它们迁徙,在途中搭帐篷过游牧生活;现在他们在森林里的木屋定居。自从有了雪橇车,每年冬天驯鹿开始迁徙时,他们会开车去森林里照看它们,晚上回家,只有几天时间生活在野外。他们天生就有极好的方向感,在黑暗的荒原中绝不会迷路。按当地人的说法,大自然总会为你指明方向。他们的这句话并不具有比喻义,这些原住民懂得如何读懂大自然给予他们的“路标”,在脑海里建立起记忆地图。

阿尔米和丈夫的驯鹿

英国心理学家、行为学家迈克尔·邦德(Michael Bond)认为现代人是置天生就有的巡航能力和空间感于不顾,至少在GPS指错路前,不会有人理睬这份天赋。现代生活中的人们早就忘记了千百年来,探索就是人类天性的一部分,寻路则是由此进化而来的,也是人类之所以成功的关键。

今天依然以狩猎—采集过活的部族很少了,萨米人也大多过上了定居生活,但他们仍然要深入极北原野中追寻自己的驯鹿,活动范围非常大,依靠的就是惊人的巡航本领、敏锐的空间感和方向感,还可以在脑子里记住这一切。他们的头脑也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磨炼下变得越发善于观察、寻找方向。

在原野中,萨米人看似形单影只,但他们始终知道朋友、亲人、家所在的方向,也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因此他们绝不孤独,从未迷失。事实上几乎所有萨米人都喜欢独自深入荒野或航行于大海,整个旅途中,我无数次听到萨米人谈论孑然一身面对无人之境的神奇体验。“只要拥有基本的野外生存技能,遵循自然法则,大自然就会以它的方式照顾你。”他们无不这样告诉我。实际经验则让我体会到和这些人深入荒野的安全感。我们本能地需要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从而判断在这个环境中是否安全,一个出色的寻路者还会对周围环境保持警觉,能在正确的时间做出正确的决断,能从不同的视角认出曾到过的地方,有出色的记忆力,并善于利用自己的旅行经历。

我们在邻近挪威的芬兰边境小镇努奥尔加姆过夜,这也是芬兰最北方的镇子。塔纳河(Deatnu)将小镇与挪威隔开。“Deatnu”在萨米语中的意思是“伟大的河流”,是萨米人心目中的圣河。这里是全欧洲最适合捕三文鱼的地方,大自然源源不断的给予使当地人满怀感恩。塔纳河正值枯水期,浅滩如同河中岛屿,冷风中站在河岸,夏季充沛的雨水使之奔腾的景象不难想象,它的威慑力和巨大能量与广袤森林旗鼓相当。即便是枯水期也危机四伏,只有最了解土地和天气的萨米人才能在这里驾船捕鱼。萨米人对天气了如指掌,他们总是抬头看看便能准确预测气象。

在拉普兰不能获得萨米人帮助的话,就无法真正了解这片土地。雷默(Raimo)在努奥尔加姆生活了大半辈子,决定给我上第一节野外生存课。他是个野外向导,萨米人和芬兰人的混血。我们在他河岸边的家中见面,这附近也有几栋木屋,供夏季到这里来捕鱼或者家庭游的游客使用。此时除了我们之外就没有别的客人了,我环顾不大的就餐室,墙上挂着手绘的萨米语北冰洋地图,已经有些掉色,上面除了清晰地标注着北冰洋的位置外,还有驯鹿群的分布以及逆流而上的鱼群,其他的都是概括性的勾勒。

《在驯鹿聚集的地方,吟唱》实拍图

见面时雷默一身短打,看了看我的呢外套和皮靴说:“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山上的天气,云层挺厚,风有点大,而且我们得在野外吃饭。也许你会再需要一件外套和一双真正温暖的鞋?我会在T恤外再穿件风衣的。”我默不作声地穿上两件外套和登山鞋,跟着他在黄昏时向远山出发。严格意义上说,他们管山叫山丘,认为那里根本就不高,但这只是萨米人的看法。

时值秋末,雷鸟的羽毛还未完全变白,它们从头顶飞过,提醒我们在向森林深处进发。我们到这儿来徒步,让我首次领略了北极风光。天空泛白,远处云层裂开一道口子,夕阳把那条线状的天空染成淡淡的橙红色,和地平线保持平行,在它们之间的是绵延不绝的山(丘),形成一条又一条不断推进的平顺曲线,没有赛谁高的意味,看起来颇为柔和。我们走进一片枯树林,天光瞬息万变,逐渐转黑。雷默知道我们要去哪儿,他在山上建了个木屋,今晚要带我们去见识他的手艺。“冬天,我常带滑雪爱好者到那儿等待极光。”木屋已隐约可见,我以为再爬过一道坡就是胜利,但事实绝非如此。“他们大多都不知道在森林里该怎么办,于是我们许多人都成了野外向导。冬天忙完驯鹿就是滑雪季,服务行业也是这里的收入来源之一。”萨米人知道如何保护森林,也知道旅行者同样是来自森林的现代礼物之一。他们始终懂得如何收获。

在森林里走着

我们在枯树林里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愈发暗下来,不过当你真正相信一位萨米向导时,这一切绝不会显得恐怖,反倒宁静平安得很。归巢的鸟鸣、风穿过树枝的声响、不远处的溪流、脚下的苔藓被我们挤出水分……这些声音在森林中被一一辨认。眼前,萨米人正如穿过自家厨房去取咖啡一样在荒野中开路。此刻所有人都能相信,他们独自在荒野中的时刻,便是与大自然融合为一之时。

这片枯树林有一种荒凉的美。树木枝干低矮发黑,没有一片叶子,它们一棵棵兀自站在那里,仿佛是因为见证过太多,于是决定沉默,任由岁月告诉它们命运。雷默在森林里生活了40多年,见过这些树每年冒绿芽的时光,“后来因为鸟太多,吃光了树叶,树干最终因吸收过多水分而死去”。他边走边告诉我,这是36年前开始的生态圈,现在则需要比这长得多的时间来让新树代替这些枯枝。“这就是大自然,无须欢喜也无须悲伤,你对此无能为力。”

让人意外的是,我们都好像能在这片荒芜的死亡之林找到一颗与自然不分彼此的纯净之心,能停下所有念头和思维。“知道对一切无能为力,把自己交给宇宙万物,成为生态圈的一部分。”我应和雷默,他点点头,认为我说了一句像是“太阳从东边升起”这样不过是常理的话。

……

在驯鹿聚集的地方,吟唱

吴一凡 著

收录8篇探访世界各地不同部族的游记,

记录人和自然的互动、现代与传统的碰撞;

从彼此隔绝中走出,眺望远方,

动身出发,寻找直抵心灵的力量

原标题:《趁着诺奖,一起去往世界尽头和冷酷仙境(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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