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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电影转向文学的拉美作家,为何受村上春树、王家卫欣赏

2023-11-20 11:55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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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努埃尔·普伊格《丽塔·海华丝的背叛》

曼努埃尔·普伊格是拉美“后文学爆炸”时期代表作家之一,他1932年生于阿根廷潘帕斯大草原上的比耶加斯将军镇。1956年,普伊格去罗马学习电影,之后教过西班牙语、意大利语,洗过盘子,在法国航空做过小职员。1990年逝世于墨西哥。

普伊格曾有志于从事电影行业,但以失败告终,于是逐渐转向文学创作。近期由后浪·贵州人民出版社引进出版的《丽塔·海华丝的背叛》,是他的初试啼声之作,同时也是他的半自传作品,小说以电话对白、内心独白、日记、作文、随笔及信件等形式展开,温柔赤诚的笔触勾勒出潘帕斯草原上庸常而残酷的生活。

小说讲了这么一个故事:潘帕斯草原的巴列霍斯镇,一个典型的拉美南方小镇:这里风沙滚滚,生活乏味,却也滋长着各种流言与情事,每个人心中都深藏着孤独与秘密,渴望于庸常中瞥见一抹亮光。

小男孩多多生活中的唯一乐趣,是和妈妈去影院看电影。只有当电影开演时,他的生命才开始鲜活。然而,那些璀璨貌美的女明星也成为他内心世界冲突的开始。当生活的真相徐徐展开在这个具有艺术家气质的男孩面前,他逐渐学会游走于现实与大银幕所创造的梦境之间,编织出自己的故事,开启无边的心灵漫游……

精彩点评

普伊格作品的创新之处在于,其所描绘的人工、漫画式的生活,会将生活的其他面向排除在外,并取而代之成为唯一的真相。这就让他的小说有一种独特的氛围感。(巴尔加斯·略萨)

在《丽塔·海华丝的背叛》中,普伊格捕捉到了人类喜欢窥探、掂量和比较的天性,同时也利用了读者的这一天性……这也许是他最抒情的作品。(《国家》杂志)

我喜欢普伊格,他的小说是以意象为中心而展开的,对想象力似乎有一种根源性的强烈信仰。(村上春树)

译作选读

一不留神,我已经离题甚远。我只想谈谈毕业考试前那段日子里的某一天。弹《唐怀瑟》的颤音部分时,我一直无法弹得干净利落,那些八度和九度音阶其实比较适合手大的人。我一如往常感觉胸口不顺,同时咳嗽也来做伴,但我还是弓着身子在钢琴前拼命练习。突然,伴着一声咳嗽,带血丝的唾液溅在了琴键和裙子上。我未及拿手帕掩住嘴巴,便把带血的唾沫咳了出来。这真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自己罹患了肺结核。幸好这不过是虚惊一场,原来是我喉咙发炎了,跟肺部完全无关。就是在那一刻,我决定离开布宜诺斯艾利斯。

当时,我立刻把琴键上的血迹拭去,再把裙子浸在洗衣槽里刷洗干净,这样就看不见血迹了。但是在我的记忆里,这一幕挥之不去,只要一想起那个瞬间,我就会再次看见唾液里布满的血丝。真实的污渍只短暂存在,在心里它却鲜活而长久地存留。当然,作为一名钢琴教师,活到九十岁时也同样会被上帝接走,到那时,我曾在琴键上弹出的颤音和留下的污渍都将消逝。但是汉森先生,请允许我向您展示我灵性上的小小胜利。

精神分析师和廉价占星学家的任何假设都完全不值得关注。至于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这本书的书名曾引起我的注意,只是相对我的阅读口味来说,内容还是有点过于做作。他几乎就是把一切编目,只为证明他自己的理论是对的。我诚心觉得,一切都比上面这些人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虽然梦确实应该具有某种意义。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做过像昨夜那般激烈的梦了。我梦见自己躺在光亮的床上,火车头眼看就要坠落并撞上我,但它却是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仿佛失重了一般缓慢地坠落,又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我靠近,就像树上某片叶子在空中慢慢飘落,看起来不像是会直接撞上我。这番景象不断出现,一遍又一遍,我醒来又重新入睡,又做起了同样的梦。直到我意识到是这种睡姿让心脏受到了压迫,改变睡姿后,噩梦才结束。感谢上帝,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因为已经不再胸闷了。

我想咨询一下医生,因为我发现偏左侧卧会导致心脏受压迫,血液流动不畅,当它终于设法流出心脏时,就会喷涌着流向大脑皮层,因而会过度刺激脑部,不知道我的理解对不对,这样会刺激到脑部最隐蔽的黑色褶皱区域。我想,每当人们想暂时忘记所有不好的记忆时,都会将它们存放在此,就像存放进一间黑暗的地下室。

现在,我想解析一下自己的梦,可想了一整天,甚至教钢琴时也想着,却一无所获。等到最后一位学生走了以后,我都累坏了,心想洗个澡会让自己好过点。我决定烧两锅水,再把壁炉点燃,让屋子暖和些。要是晚上着了凉,夜里胸口就会气闷。我宁愿做噩梦也不要睡不着觉。没间浴室真是糟透了,在木浴桶里洗澡简直是一种折磨。

最后我决定先洗头,再把身体擦拭干净,而不是进浴桶里洗。我的意思是,这样就不必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等两锅水滚沸。洗头前我在镜子里端详自己的头发,不敢相信会这么脏。头发因为头皮分泌的油脂而变得脏兮兮的,这真叫我恶心。照了镜子才知道自己有多脏。

其实这一切都是因为生活条件艰苦,特别是像现在这样的冬天,住在马桶和自来水水管都在后院阳台的房间里着实不容易。妈妈不觉得有那么不能忍受,那是因为她年纪大了,不容易出汗,也因为她更能逆来顺受。对音乐的热爱让我对于美好生活有所渴求。我在音乐学院念书时,老爸说过一句话,也许他只说过一回,可它却在我的心头翻腾过无数次:“舒伯特的一生意义非凡。”我不认为老爸是在反讽,我相信他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对我来说,舒伯特是一个伟大的音乐家,却到死都没有获得一点尊荣。他在冰冷的阁楼里度过生命的最后几年,每次洗完澡,浴缸里总会留下一层灰色的污垢。舒伯特死于肺结核,谁知道这病是不是他在洗澡时着了凉染上的。

我认为做梦梦到火车一定有其含义,估计跟朝左侧卧有关。昨天一整天都感觉很糟糕,部分原因可能是听到芭姬订婚的消息。我通常不会妒忌人。一个才十六岁的女孩对我来说不过是个孩子,却已经要建立自己的家庭了,跟一个看起来很优秀的男孩共结连理,光想到这儿就让我心情沮丧。多多说,起初他以为那个男人已经结婚了,就像大多数调到巴列霍斯的银行职员一样。可现在连芭姬的准婆婆都来巴列霍斯看望她了,一切都再明白不过。我不是说,她往后的生活必将一帆风顺,可身旁有个伴侣,生活就会变得大不相同,尤其是当那人还有个好工作。小芭姬明年就能获得教师文凭,这样她也可以工作了。

如果我走的是教职之路,而不是把一生都奉献给钢琴,相信我也会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我不怪老爸,事实上他一定比我更爱音乐,他真的很爱音乐,就像个优良的米兰人。让我不开心的是,老妈像鹦鹉一样重复着他曾经说过的话:“我女儿为了音乐放弃了一切。”想想当我获得金牌时,小芭姬才刚出生呢!我真不该这样说,但我多么羡慕死去的老爸。上回我梦见他,他在读一份米兰的报纸,他告诉我大战即将结束。如果他在墨索里尼倒台和意大利战败之前就去世了就更好了,无论如何,他现在已经安息。

我在关于火车的梦中找到的唯一含义,是我生活在贫困的重压下。我没有钱买新衣服,出门在外都穿得很破烂,虽然我很重视头发和指甲的整齐清洁,可即使在年轻的时候,我的眼睛也总是发红,由于胸中隐伏的闷气而满腔怒火,若不涂点胭脂,我的脸就会像教堂蜡烛的余烬一样苍白。

那个火车头跟所有的火车头一样是黑色的。仔细想想,我钢琴的木头也是黑色的,说不定火车头正是我钢琴的象征,其实我不该这么说,我是靠钢琴谋生的,就算不好说出口,我还是得承认我痛恨钢琴。

(《丽塔·海华丝的背叛》[阿根廷]曼努埃尔·普伊格/著,吴彩娟/译,后浪·贵州人民出版社2023年10月版)

新媒体编辑:傅小平

配图:摄图网;作家画像 / 郭天容

原标题:《从电影转向文学的拉美作家,为何受村上春树、王家卫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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