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依然亮眼，俄罗斯石油如何突破西方“限价令”制裁？

在对俄罗斯石油制裁近一年之后，因未达到预期成效，欧盟及美国正商讨对俄罗斯石油进一步的“限价令”制裁。

2022年12月，欧盟各成员国在与七国集团（G7）进行持续数月的协调后，最终同意将俄罗斯石油价格上限设为每桶60美元。根据该限价令，若俄罗斯向第三方国家出售原油的价格高于60美元，那么参与对俄制裁国家的保险公司及金融公司就不得为运输上述原油提供保险、技术援助和金融服务。

当时，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曾表示，七国集团和所有欧盟成员国做出的决定将进一步减少俄罗斯的收入，削弱其在乌克兰进行军事行动的能力。同时，设置石油价格上限也可进一步稳定全球能源价格。

然而在近一年之后，这一制裁似乎并未取得预期中的成效。据《参考消息》援引美国《华尔街日报》报道，今年10月，俄罗斯国库来自石油和天然气销售的税收环比增长一倍，同比增长约25%。另据俄罗斯方面10月的数据，俄罗斯当月原油平均销售价格超过每桶80美元。这与欧佩克+（OPEC+）缩减石油量产以及俄罗斯改变石油出口方向有关，另外，俄罗斯组建的“影子船队”也让其钻了脱离相关制裁的漏洞。

外界普遍认为，这意味着西方对俄设置石油价格上限正日益失效，包括美国财长耶伦在内的一些西方官员也证实了这一点。有消息称，欧盟及美国日前均已开始就进一步收紧“限价令”进行讨论。但是在依赖俄罗斯石油进行工业生产的时代，西方国家究竟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加强对俄石油价格上限等制裁措施，目前仍然是未知数。

全球油价上涨与俄石油出口转向削弱限价效果

今年2月，由欧盟、七国集团和澳大利亚组成的“限价政策联盟”（Price Cap Coalition）对俄汽油、煤油、柴油等原油衍生产品以及燃料油、石脑油等低质量原油产品的限价措施正式生效，与之同步生效的还有欧盟对俄罗斯石油产品的海运禁令。

在“限价”与“禁运”的配合下，俄罗斯石油出口量及相关收入受到了冲击。俄罗斯财政部今年7月发布的报告显示，2023年上半年，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收入总计为3.38万亿卢布（约合374亿美元），同比下降47%。

然而，情况在8月后发生了变化。根据国际能源署（IEA）发布的报告，今年夏季全球原油需求达到创纪录水平。与此同时，由于欧佩克+决定减产石油，国际油价居高不下。在此背景下，油价的上涨在一定程度上对冲了俄原油出口量下降的影响。8月，俄石油出口收入跃升至171亿美元，较7月份增加了18亿美元。

这一趋势目前仍在持续。尽管国际油价近期变动剧烈，一度出现大幅下跌，但其下跌空间恐将有限。11月初，沙特与俄罗斯已分别宣布，将延长各自之前已实施的额外石油减产措施至今年年底。11月28日，OPEC+即将在维也纳举行会议，预计将讨论进一步减产。

消息人士称，欧佩克+可能进一步减产至100万桶/日，这既是对油价下跌的回应，同时也是成员国对巴以冲突中加沙地带人道主义形势日益恶化的愤怒体现。

此外，俄罗斯石油出口方向的转向也是令美西方国家石油限价措施实际效果遭削弱的原因之一。根据国际能源署统计，2021年，俄罗斯出口欧洲国家的石油在俄罗斯出口石油总量中占比超过40%。而在2022年俄乌冲突爆发后，俄罗斯便开始逐渐增加向印度、中国等国的石油出口量，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西方对俄石油相关禁令给俄带来的困境。

俄副总理诺瓦克今年6月曾表示，2022年5月时，俄罗斯对亚洲国家的石油出口量就已超过对欧洲的出口量。2022年全年，俄罗斯共把近4000万吨原本向欧洲市场供应的石油和石油产品改销往东方市场。俄能源部部长舒利吉诺夫也称，俄罗斯已成功将受欧盟和七国集团禁运影响的石油和石油产品出口转向亚洲、非洲、拉丁美洲、中东地区的国家。

俄罗斯“影子船队”突破限价制裁漏洞

除去上述因素外，有分析指出，由G7及欧盟牵头制定的对俄石油限价措施本身就存在“漏洞”，使得俄罗斯能够规避相关制裁，继续以高于60美元限价的价格对第三国出口石油。

限价措施运作机制建立在西方对全球航运及保险业务的掌控的基础上，但俄罗斯似乎已找到了解决之道。根据大宗商品分析公司Kpler此前的数据，今年春季时，俄海运原油中约50%仍然依赖西方保险公司。而到了8月，原油航运和保险记录的数据显示，俄罗斯当月所有海运原油中已有将近四分之三是在没有西方保险的情况下运输的。

经济学家、能源分析师奥萨马·里兹维（Osama Rizvi）表示，真正使得西方对俄石油限价失效的是俄罗斯所组建的“影子船队”。环球网此前援引英国《金融时报》报道，俄罗斯2022年购买了100多艘原油运输船，用于组建“影子船队”。

据悉，这种做法借鉴了伊朗及委内瑞拉的经验。“影子船队”所用船只通常缺乏保险，或由非西方国家的保险公司承保，且多为价格低廉、即将“退休”的二手船只，难以被国际组织追踪。俄罗斯能源部能源战略研究院专家阿列克谢·格罗莫夫（Alexey Gromov）此前曾分析称，油轮退役后将不用受到国际海事组织监管，也无需配备追踪船只动向的应答器。

独立研究机构“能源与清洁空气研究中心”（CREA）9月提供的数据显示，在西方对俄实施“禁运”及“限价”后，“影子船队”运输俄罗斯石油的航次增加了82%。

世界银行在10月的报告中指出，通过组建“影子船队”，俄罗斯似乎已经能够在西方设置的价格上限之外进行交易。加之今年全球油价反弹，俄罗斯原油平均价格已连续三个多月突破上限，西方对俄石油价格上限几乎“无法执行”。

此外，部分俄罗斯原油在经过多次易手、加工后，其原产地已很难被追溯，因此不会受到“限价令”影响。

全球见证组织（Global Witenss）近期发布的一份调查显示，在西方国家需求的推动下，印度、土耳其等国的炼油厂正在大量进口廉价的俄罗斯原油，并将用其生产的燃料卖至美国及其他西方国家。而根据航运数据，石油巨头壳牌（Shell）、英国石油公司（CP）、美国太阳石油公司（Sunoco）均参与了这一过程。

更严厉制裁？

欧盟官员近期已开始就加强对俄石油价格设限的措施进行讨论，其中包括加强执法力度、实施更多限制等。欧盟拒绝就拟议中的措施给出更多细节，但有消息称，这些措施可能包括要求丹麦负责对通过其水域的俄罗斯油轮实施检查甚至拦截，同时可能禁止向俄罗斯出售油轮，以防其“影子船队”进一步壮大。

美国财长耶伦9月在接受采访时就曾承认西方对俄石油价格设置上限的效果并不理想。近期，美国已开始采取行动，进一步收紧“限价令”。有消息称，美国财政部已向约30个国家的船舶管理公司发出通知，要求其提供涉嫌违反西方对俄石油制裁的100艘船只的信息。此外，美国还分别于10月、11月宣布因违反“限价令”而制裁多家航运公司及其船舶。

美国宣布最新制裁措施后不久，在国际油价疲软、运输成本上升的情况下，俄罗斯旗舰产品乌拉尔原油价格于11月17日跌破60美元，这也是西方对俄石油价格设置的上限。

不过，乔治·梅森大学经济学教授约翰·奈伊（John V.C. Nye）日前撰文分析称，西方对俄石油制裁的目的并非切断与俄罗斯的贸易往来，而是希望在减少俄石油收入的同时保持俄石油的供应，避免给西方工业生产带来不便，并且防止破坏能源市场的稳定。

这也意味着，西方国家究竟能够在多大程度上加强对俄石油价格设限等制裁措施，目前仍然是未知数。在尚未完全摆脱对俄能源依赖的情况下，西方国家需要审慎考虑其下一步行动。

俄罗斯阿尔法银行高级分析师尼基塔·布洛欣分析称，在欧佩克+减产的背景下，国际石油市场已经形成了巨大的缺口。一旦西方于此时实施更为激烈的限价措施，国际油价就可能上涨。对于包括欧盟在内的所有依赖外部石油及其衍生产品方面供应的国家而言，油价上涨无疑将带来巨大冲击。而美国尽管在石油出口方面处于领先地位，但其在墨西哥湾沿岸的大部分炼油厂仍然依赖于外部供应。

能源咨询公司Energy Aspects的创始人阿姆里塔·森（Amrita Sen）日前在接受采访时也表示，美国目前正在“试探能制裁多少”，避免油价过高仍然是美国政府关键目标。在美国即将于2024年迎来总统大选之际，油价对总统拜登来说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