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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友善：一周城市生活

刘懿琛吴嘉莉 Juno 陈鑫培静雯王越洲

2023-12-08 17:51

来源：澎湃新闻

成都是一座包容开放的城市，近来更是有许多关注女性议题的社交空间在大街小巷中涌现出来，人们可以走进书店或小酒馆分享女性生存困境，获取情感支持，汲取力量。有着社会学背景的苏南也是在这时萌生出组建“性/别友善”空间和社群的想法，她从女性主义走向性别议题，聚焦于亲密关系、性教育等相关话题，持续探讨空间的性/别友善该如何衡量。本期回顾，我们邀请苏南主理的山坡simple来分享他们近期的实践，希望让更多人关注到性别平等，共同推动一个尊重包容，友好和善的社会环境的形成。

（本期主持：刘懿琛）

近期回顾

性/别友善，关乎“看见”的心愿和实践

一位戴着围裙的女性，在街边不停地扫地、拖地、擦桌子、洗抹布。桌子对面放置着一套气派的西装行头，衣袖慵懒地搭在桌上，桌上铺开一份报纸。忽然，那名女性把整桶抹布水提起来泼向西装，弄湿了桌面和地面，但是尔后，又默默将眼前的狼藉收拾完毕。

这是《你知道我温柔》的艺术表演现场，展现的是女性在家务劳动中被消磨的情境——在看不见而繁琐的家务劳动中，对于女性的情绪的爆发，买单的通常是她自己，而且是以一种近乎惩罚的形式。

整场表演只是偶尔有人驻足观看片刻，与现场艺术家董洁平常的现场艺术表演现场形成鲜明对比。想来，路人可能以为只是一个女性在擦桌子拖地而已，习以为常了。但是，以现场艺术、讨论等方式来表达性/别友善，是能让更多人“看见”，并以“在场”的方式触达观者的。

“看见·看不见的家务劳动”展览现场

表演结束后，一位现场女性观众向艺术家反馈，“你做了我 9 年来一直想做而没有做的事情。”

在其他“看见·看不见的家务劳动”系列其他活动中，参与者发现，原来家务劳动这件“不足挂齿的小事”是值得讨论的；原来一个女性做家务用的手套和围裙、一个男性使用了几十年的川菜菜谱是值得作为展品展示的。个体在家务劳动中被“看见”，有了得以被“看见”的安全空间和场景。在家务劳动对谈之后，一个原先说“家务劳动是女人的事情”的男人，在活动心得分享时表示，“家务，我多少还是要干一点”。

“看见·看不见的家务劳动”展览物品

用一场活动去改变人们的行为，效果是有限的，但是，活动已经成为了人们参与公共生活的一部分，活动所探讨的议题会真切而深远地融入到每一个参与者日常生活的视角当中。

那么，到底什么是“性/别友善”？这与平时说的女性友好有什么不同？

山坡simple理解的性/别友善是一种追求公平和包容的态度和实践，旨在以友好和善的态度为不同性/别争取平等公正的机会和资源，推动尊重包容的社会文化的形成。

其中，“性/别”不只指向“性别”，而是包括性、性别，以及两者之间的复杂而模糊的关系，是涵盖生理、心理、社会含义的综合构念。

同时，它是“全性”的一种表达，更多元而包容，希望为性/别争取一个友善的空间。当前，性与性别议题愈来愈多地从私域被搬到公共空间谈论。与此同时，其讨论环境往往比较撕裂，这实际上不利于性/别友善的达成。山坡希望以擅长的方式，弥合不同性/别，推进实现性/别友善。

至于“友善”，则是一种伦理上的关怀和个人态度。“事出于善而有益”，无论是性领域还是性别领域，人与人的友善相处、人对自我的关怀，都是一种友善的实践。这蕴含着一种朴素的憧憬，一种向善的冲动和愿望。

山坡主理人苏南认为，在东亚文化语境中，“友善”是有所根基的。中国有“止于至善”的基因，自愿拾起地上的垃圾、扶老人过马路，这样的行为不涉及平等，但一定关乎友善。国人对“友善”比对“平等”更接纳、更敏感，“友善”的门槛更低，更容易进行微小的实践，更有利于促进性/别友善实践的大众化。

“看见·看不见的家务劳动”对谈沙龙

透过性/别视角看世界，万事万物无不与性/别有关。正如学者黄盈盈在《性/别、身体与故事社会学》一书中所主张的，对“性/别”的探讨不能脱离对其概念发展和应用情境的理解。唯有聚焦具体问题，方能想出对应的解决方案。山坡正在进行这样的尝试。

为了推进性/别友善实践，山坡将目光落到系统实践中具体的应用场景（例如性/别友善空间、职场等）中，让性/别友善可视化。目前聚焦的多是商业空间，希望形成更多促进导向良善的可能。当上述体系运作起来以后，性/别友善空间会从个体、空间两层面，辐射形成更大的网络，更广泛而深刻地改善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生活体验。

性别友善空间Belonging Space展示区。图片来源：T中文版

通过梳理相关文献、调研，在成都范围内持续进行性/别友善空间主理人采访等初步探索，我们发现当人们进入到一个空间中时，主要会从以下三个方面去考虑空间的性/别友善程度。

一是空间布局等硬件设置。比如，地铁内设置母婴室、青旅设置女性专属房间、饮品店提供生理期不加冰制品、酒吧考虑女性的身高来量定椅子的高度、卫生间设有卫生棉条自取盒、无性别卫生间的设置，等等。

其次是空间制度等软性设计。比如，2023年，706社区曾经的活跃参与者被指有性骚扰行为，部分706活动城市也出现性骚扰事件。随后，706社区发布《706性别友好和反性骚扰机制》。旁观者能由此看见一个空间对空间中的人进行人身及心理保障的尝试。如果有一个空间切实讨论过如何反性骚扰，并在制度层面有所确认和体现，可以更好地给人带来舒适安全的印象和体验。

除此之外，在一个空间中，最重要的是人与人相处的态度和行为。

性/别友善从性/别切入，但不只关乎性/别。苏南认为，通过越来越多的性/别友善实践，在未来，“友善”也许会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泛化，直到全年龄、全人类都更友善。

举例而言，一个推着婴儿车的人往往需要无障碍设施，比如缓坡而非台阶。事实上，除了作为抱婴者的Ta们需要无障碍设施，残障人士同样需要。同样地，当家务劳动承担者——在现实生活中，往往是女性，到超市购买柴米油盐等大重量的生活用品时，如果超市允许推车从收银台推到超市门口，这一设置不仅是女性友善的，还是性/别友善的；不仅是儿童老人友善的，还是全年龄段友善的；不仅是残障伙伴友善的，更是每一个人友善的。

“看见·看不见的家务劳动”活动现场

清华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严飞曾说，“制度是可以导向良善的”。虽然有时会有好心人路过帮忙提重物，但是，人们不能永远依靠这种偶然的善意，人们真正需要的是制度层面或思想层面的探索和改善。不仅如此，“社会结构或许会限制人的行为，但人的行为也会调整社会结构。人的良善行为多了之后，会潜移默化地改变整个社会的文化氛围和人的行动逻辑。”

当性/别友善成为社会共识时，人们便不再需要一套性/别友善空间评价体系，人们无论在何种空间中都能感受到安全和友善；人与人的相处也不再需要战战兢兢，而是能自觉尊重彼此的边界，同时回归更自由的表达。

（文/吴嘉莉，撰稿人、山坡simple内容组成员；Juno，艺术从业者、山坡simple策划&媒体统筹；图/山坡simple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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