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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三大纪功柱之一:图拉真纪功柱的故事

2023-12-14 17:33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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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令人叹为观止的纪念碑,也是罗马对蛮族世界施加政治干预和种族清洗的证明」

在意大利罗马奎利那尔山边的图拉真广场,矗立着被评为世界三大纪功柱(The World's Three Major Column)之一的图拉真纪功柱(或译作“图拉真凯旋柱”,意大利语:Colonna Traiana)。这是罗马帝国“最佳元首”图拉真所立,以纪念其征服达契亚、将罗马疆域扩张到历史上最大范围,被誉为“实现罗马伟大复兴”的精神支柱。塔身浮雕不仅记录了图拉真连战连捷的英姿,作为对比,浮雕也刻画了达契亚人传统的”蛮族“形象。

在英国历史学家斯蒂芬·P.克肖(Stephen P.Kershaw)看来,图拉真“既是为了取悦他个人,也是为了在广场上留下永久的纪念”。这座“令人叹为观止的纪念碑,也是罗马对蛮族世界施加政治干预和种族清洗的证明。”

书名:罗马的敌人:撼动帝国的蛮族

作者: [英]斯蒂芬·P. 克肖(Stephen P. Kershaw)

译者:唐奇

出版日期: 2023-11-15

德塞巴鲁斯:达契亚的种族灭绝

图密善和卡狄人

公元83年,格内乌斯·尤利乌斯·阿古利可拉在格劳庇乌山战役中战胜卡尔加库斯领导的喀利多尼亚人之后不久,便被图密善皇帝召回。塔西佗对此不以为然。他说“不列颠被征服之后很快又失去了”,无论“征服”还是“失去”,无疑都是夸大其词。他认为图密善这样做,是出于对阿古利可拉的嫉妒。然而,现实是在欧洲的中心军队迫切需要面对另一支蛮族军队的威胁。公元85年,第二辅助军团的一个布旗队被从不列颠尼亚调到多瑙河沿岸,不久整个军团都转移过来。福斯河(RiverForth)以外的不列颠领土被放弃了,不列颠驻军削减到三个军团,第二奥古斯都军团、第九西班牙军团和第二十英勇凯旋军团。

图密善面临的军事问题之一是,公元82年或83年,在莱茵河中部边境,罗马与日耳曼的卡狄部落之间爆发了一场战争。塔西佗告诉我们:

卡狄人躯干肢体极其健壮,相貌凶恶而特别勇悍。就日耳曼人而言,他们应当是相当聪明的一支了。他们推举出官长,并服从于官长们;他们有等级的分别;他们善于伺机乘隙,也能抑制自己一时的冲动;他们把白天的时间安排得很好,夜间则掘堑筑垒以为防卫;他们不相信侥幸,而凭仗勇力。

他们的步兵非常出色,并且倾向于发动全面战争,而不是零星的战役。

塔西佗对他们的头发和胡子也很感兴趣:

卡狄人有一种专用以表示个人勇力的风俗,这在其他的日耳曼人中倒很少见过。那就是,男人刚刚成年,便把须发蓄起来,直到他杀死一个敌人用以表示自己的勇敢以后,才站在敌人血淋淋的尸体上,将脸剃光,从此他才算尽了自己出生的义务,才不负自己的国家和父母。怯懦者则仍然须发满面。

过去,卡狄人曾是公元9年阿米尼乌斯联军的一部分,在条顿堡森林参与过歼灭瓦卢斯军团的战斗。公元1世纪期间,他们从日耳曼北部的维苏吉斯河(今威悉河)上游的故乡扩张到陶努斯高地,直至默努斯河[今美因河]河谷,在这个过程中击败了凯路斯奇人和其他邻近部落。现在,图密善亲自对抗卡狄人,粉碎了他们的势力,扩大了罗马在日耳曼维特劳地区的控制区,沿阿格里·戴可美特[广义的黑森林地区]东部边缘建立了永久边境线,并于公元83年夏举行了凯旋式(尽管战争还继续拖延了数年)。诗人马提亚尔为他大唱颂歌:

克里特岛留下了一个伟大的名字,阿非利加留下了另一个:

两个伟大的胜利者,一个是西庇阿,一个是梅特路斯。

当莱茵河终于被驯服,日耳曼传颂着一个更高贵的名字,甚至从孩提时代起,恺撒,你就配得上这样的英名。

你的兄长与父亲共同赢得了以土买的凯旋,

但卡狄人的桂冠完全属于你。

图密善和德塞巴鲁斯

大多数罗马文献对图密善的描述都是极端负面的,但他很受士兵的欢迎,尤其是因为他把他们的报酬提高了三分之一,自从奥古斯都时代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加薪。当多瑙河边境又一次面临蛮族的严重威胁时,他严重依赖他们的忠诚。这次的威胁来自达契亚人,他们生活在多瑙河下游的环形地带,主要包括特兰西瓦尼亚高原,向东延伸至锡拉苏斯河,今锡雷特河],向北延伸至维斯瓦河,大致位于今罗马尼亚中北部和西部。达契亚人是一个农耕和畜牧民族,吸收了一定程度的凯尔特和斯基泰文化,崇拜斯基泰神祇扎尔莫克西斯。他们说一种色雷斯方言,希腊人经常将他们与色雷斯的该塔伊人相混淆。他们也在喀尔巴阡山脉中开采金银和铁矿,与希腊人和罗马人都有贸易往来,进口大量的葡萄酒。

自从公元前1世纪中叶以来,达契亚人的势力几经起落,他们的领袖布雷比斯塔统一了各部落,征服了南方和西方的凯尔特与伊利里亚部落,并威胁着罗马的马其顿行省。尤利乌斯·恺撒遇刺前曾有意与他们作战;屋大维在与马克·安东尼争权期间与达契亚国王科提索联姻;屋大维当上皇帝后,几十年里双方没有什么摩擦。

图密善与达契亚冲突的起源并不清楚,很有可能是罗马率先挑衅:达契亚的矿藏是一个诱人的目标。但是,公元85年,在德塞巴鲁斯的领导下,达契亚人入侵罗马领土。迪奥·卡西乌斯这样描述德塞巴鲁斯:“他对战争的理解非常透彻,善于把握发动战争的时机;能够准确地判断何时进攻、何时撤退;他是游击战的专家,也是阵地战的大师;知道如何利用胜利的果实,也知道失败时怎样摆脱逆境。因此,在很长时间里,他都是罗马人值得尊敬的敌人。”

德塞巴鲁斯的战士们选择“弯刀”作为武器。这是一种弧形的单刃刀,内侧开刃,十分高效。达契亚人的弯刀有两种样式:一种是单手持的短刀,称为sica,刀身长约40厘米,固定在约55厘米长的刀柄上;另一种是攻击性更强的双手巨镰,通常称为falx,刀身长约90厘米,刀柄的长度也与之接近。巨镰的锋刃能够刺穿头盔,将盾牌劈成两半,并且能够穿透盔甲,对敌人造成致残或致命的伤害。

(图片来自网络)

德塞巴鲁斯的达契亚人挥舞着可怕的弯刀,一路闯入罗马帝国的领土,杀死了默西亚总督奥庇乌斯·萨比努斯。图密善的禁卫军长官科尼利厄斯·弗斯库斯还以颜色,成功地报复了达契亚人,图密善于公元86年举行了凯旋式。但是弗斯库斯在随后的战斗中阵亡,图密善只得回到这一地区。(可能是在)公元88年,上默西亚的新任总督特提乌斯·尤利安努斯在塔帕伊[今罗马尼亚的泽坎尼]击败了达契亚人,这座城市是达契亚主要政治中心萨尔米泽杰图萨[今罗马尼亚的瓦尔赫利]的门户。然后,图密善和德塞巴鲁斯达成了一项协议,试图使双方的关系正常化。根据协议,达契亚人(德塞巴鲁斯)成为名义上的藩属王,保卫多瑙河下游,作为回报,他们将得到财政补贴和罗马工匠的帮助。

德塞巴鲁斯和图拉真

德塞巴鲁斯与图密善的和解对达契亚人非常有利。公元98年,图密善死后,好战的图拉真皇帝继位,这些条款看起来对达契亚人过于优厚了。他重新评估了协议,“痛惜(达契亚人)每年能够得到那么多金钱,他还发现,他们的力量和骄傲也在与日俱增”。

对德塞巴鲁斯的担心是有理由的。图拉真喜欢打仗,受到军队的爱戴,愿意与士兵同甘共苦,“即便他是真心喜欢战争,当最难对付的敌人终于被打败、他的同胞欢呼庆祝时,他也还是对取得的成功感到满意”。

公元101年,图拉真集合了日耳曼、不列颠和其他地方的军团,又组成了两个新军团—第三十厄皮亚军团(和(可能是后来的)第二图拉真军团。然后,他对德塞巴鲁斯的领土发起了猛攻。

挥舞着弯刀的达契亚战士给图拉真的士兵带来了严峻的挑战,他们不得不对装备进行特殊改造,以削弱蛮族武器的力量:他们用铁杠加固了头盔;重新穿上锁子甲和鳞甲,二者都比罗马军队后来装备的分节式胸甲更灵活,也能提供更多的保护;在袖子和衣摆处增加带流苏装饰的皮条(称为pteruges,意思是“羽毛”);在衣服里面穿上厚厚的衬垫。在塔帕伊附近又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公元101年年底,德塞巴鲁斯被打败,他的反攻被击退,他的姐妹被俘,图拉真的军队已经打到他在萨尔米泽杰图萨的大本营。公元102年,德塞巴鲁斯决定求和:

他极不情愿地交出武器、机械和工匠,送还逃兵,拆除堡垒,从占领的土地上撤退,并且,从此以后罗马的敌人就是他的敌人,罗马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不给逃兵提供庇护,不雇用任何帝国的逃兵—因为他的军队中,很大一部分精锐就是从罗马的领土上投靠过来的。这就是他跪在地上,高举双手向图拉真敬礼之后发生的事。

德塞巴鲁斯成为罗马的藩属王,而且罗马在他的领土上保留了驻军。图拉真的工程和建筑大师、大马士革的阿波罗多洛斯在多瑙河上修建了一座壮观的大桥,有1135米长,20个桥墩由拱门相连。皇帝回到罗马,举行了凯旋式和角斗表演,元老院授予他“达契亚征服者”的称号。

德塞巴鲁斯又一次全身而退。遗憾的是,公元105年,他破坏了和约,给他的人民招致了灭顶之灾。他囤积武器,庇护逃兵,修复堡垒,派使节前往邻国,进攻先前与他有分歧的人,吞并了雅济吉斯人的部分领土。元老院只得宣布他为罗马的敌人。这一次,图拉真的回应是种族清洗。

图拉真半身像

公元106年初夏,他经过阿波罗多洛斯修建的大桥进军达契亚。相比阵地战,德塞巴鲁斯更喜欢游击战,他试图刺杀图拉真,并试图通过俘虏和收买图拉真的高级军官来达成协议。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暗杀计划败露了,受骗被俘的格内乌斯·庞培·朗基努斯服毒自尽。图拉真的军队进攻萨尔米泽杰图萨,并迅速夺取了这座城市。德塞巴鲁斯宁愿自杀,也不愿在罗马人的凯旋式上示众,罗马人只能在卡皮托山的台阶上展示了他被砍下来的头颅。奥斯提亚日历确认战争是在公元106年秋结束的。

达契亚成为罗马在多瑙河以北的第一个行省。最后,在萨尔米泽杰图萨附近建立了一个叫作厄皮亚·图拉真·奥古斯都·达契亚·萨尔米泽杰图萨的殖民地。达契亚的金矿被掠夺,这场战争带来了极为丰厚的战利品:

在流经他的宫殿的萨基提亚河的河底,德塞巴鲁斯的财宝也被发现了。在一些俘虏的帮助下,德塞巴鲁斯改变了河流的河道,在河床上挖了一个洞,把大量的金银和其他能够承受水流的值钱的东西藏在里面,然后在这些东西上面盖上石头,上面再堆上土,再把河水引回原来的河道。

据说(尽管无疑有些夸张)图拉真攫取了2250吨黄金、两倍数量的白银和五十万名俘虏。他将这些蛮族的资金慷慨地投入基础设施建设、社会项目和救济人民上。他发行的铸币把他塑造成“富裕”的化身。为了庆祝胜利,举行了持续一百二十三天的庆典,有一万名角斗士参与表演,一万一千头动物被杀死。

在罗马,至今仍然耸立着一座图拉真的达契亚战役纪念碑—图拉真纪功柱(TrajansColumn),“既是为了取悦他个人,也是为了在广场上留下永久的纪念”。纪功柱由大马士革的阿波罗多洛斯设计,于公元113年5月2日建成,底座四周的浮雕描绘了蛮族的军事装备,还有将这座纪念碑献给元老院和罗马人民的铭文。圆柱用帕罗斯岛大理石制成,有100罗尺(约30米)高,顶端有一尊图拉真的镀金青铜雕像,柱身由200米长、0.85~1.45米高的浮雕绕柱23周,描绘了达契亚战争中的155个不同场景,有2600个人物。在这些浮雕中,表现了图拉真运筹帷幄、慷慨陈词、指挥若定、连战连捷的英姿,达契亚人则被刻画成传统的蛮族形象。剧情在圆柱顶端达到高潮:德塞巴鲁斯自杀,达契亚首领遭到追捕和大规模流放。这座令人叹为观止的纪念碑,也是罗马对蛮族世界施加政治干预和种族清洗的证明。

 

杨巨平,南开大学历史学院教授:

本书本质上是一部罗马征服史和帝国兴衰史。作者以丰富翔实的史料和生动的笔调,以罗马人与所谓的蛮族之间的互动为主线,展现了罗马如何一步步由一个“七丘之邦”扩张为地中海帝国,并最终在与蛮族的血缘混合和文化交融中,进入古典后期转型期的千年历史画卷。本书视角新颖,体例独特,值得世界古代史,尤其是罗马史的研究者和爱好者一读。

王大庆,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教授:

英国古典学家斯蒂芬·P.克肖所著《罗马的敌人:撼动帝国的蛮族》一书,从罗马与蛮族关系的独特视角出发,在悉心研读古典著作并充分运用考古资料与学界新成果的基础上,用通俗、生动和细腻的笔触,为我们绘制了一幅既跌宕起伏又耐人寻味的崭新历史画卷,是一部颇具特色的古罗马史力作。

林英,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

蛮族是谁?对于罗马人,蛮族意味着什么?这本书讲述了罗马人与蛮族的冲突和交往,由此串联起罗马帝国的漫长历史。罗马人本被希腊人视为蛮族,又在与蛮族的征战中确定了自身的特质。本书引用大量古代文献,用生动的文笔带我们梦回金戈铁血的罗马。

原标题:《世界三大纪功柱之一:图拉真纪功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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